第五章 域外使者

　　这是一座正圆形的小岛，小岛上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夕阳下岛屿中心一座矮小的瀑布铺展开金色的匹练。
　　青炆带着燿火急火燎地来到此地，在岛屿外骤然停住，平稳下气息，然后缓步走入。
　　一边走，青炆一边向燿交代道:
　　“这座岛的主人‘塞大人’是神圣空间派到我们千叶大陆的域外使者之一。”青炆脸色恭敬地说道:“见到他要尊称一声塞大人，你的灵魂属性特殊，恐怕今后的修炼也要仰仗这位大人才行。”
　　燿一听到跟自己的修炼有关，神色也跟着恭敬起来，只是为什么这片大陆叫千叶大陆，与之前听过的那位千叶有什么联系？燿有点迷糊了。
　　这一路走来道路两旁遍布着奇花异草，麋鹿香獐追逐欢闹，却都没胜过修炼一事对燿的吸引力。他期待着自己也能叱咤风云，掌控天下的那一天，正应上了那句话——“每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尤其是燿这种挣扎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少年。
　　绕过一排巨大的凤凰榛，一片明亮的清水湖圆月般贴在地面上，只飘着几只巴掌大小的灰毛野鸭。最后一抹夕阳消失，暗淡的天色下湖泊中心一座小木屋内亮起微弱的灯火。
　　燿跟在青炆背后垂首走过狭窄的木板桥，在木屋门口站住。
　　青炆拱手道:“晚辈青炆拜见大人，恳请大人赐见片刻。”
　　小屋中还和刚才一样沉静，两人默不作声地静等着。
　　“你魂魄染了火毒，没救了，这种毒没有解药，把种毒之人抓来也没用。估计他也离死不远了，给自己魂魄下毒再传染给你，那人也是够狠。本来你还有一百年阳寿，现在只剩下不足一成。”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除非你能在在十年里更上一层，达到圣皇，到那时天道降临万邪避退，自然就痊愈了。”小屋中老人的声音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断断续续地，但那种俯视苍生的态度溢于言表，燿有种似乎看到他在不屑地撇嘴的感觉。
　　“可是你从圣子升到圣灵都用了二十年，以你的速度想晋入圣皇，六十年都嫌少，还是回家养老吧。做人知足才能常乐，一个普通人也就七八十年寿命，你也不亏，想开一点吧。”之后就再没了声息，显然是不想面见青炆。
　　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一时间楞在那里，直到此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的处境。
　　不是在做梦吧？他的脸色忽明忽暗，体内忽冷忽热，冷汗渗透了青袍也没察觉，平日里阴冷的神色也消失无踪。
　　青炆怒睁着双目，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能够十年进阶圣皇，有没有可能？
　　“说不定真能行呢？”一边的燿忍不住说句话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有生以来第一次安慰别人:“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不能真的等死吧？”
　　听到少年这两句话，青炆眼中的挣扎与痛苦瞬间消失，神色坚定下来。不用别人说，他最终还是要拼尽全力的，他最怕的就是拼尽全力也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现在他多了个想法，不能丢失了作为一个强者最基本的骨气，在这方面他不能被一个孩子比下去。
　　只见青炆双眼一亮，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丝机会，当下也不再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小岛。一边的燿连忙跟上，却被青炆拦住，默不作声地以手虚指小木屋，暗示他不要再跟着自己了。
　　燿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说出一句话，眼看着青炆，此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
　　少年默默地立在原地，天空又是一片群星璀璨，人生的跌宕起伏他早就看透了。
　　午夜降临，小岛上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湖面上的几只小鸭子早已不知所踪。燿还站在小屋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窗口一动不动的烛焰，那火焰仿佛雕塑般没有一丝变化。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那蜡烛竟然没有减少一分，这让燿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凌晨一点，一层寒雾渐渐覆盖湖面，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结起一层薄冰。燿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口，好像看着火焰能让他暖和一点似的。
　　“你不冷吗？”小屋中终于传出一声疑问。
　　“冻习惯了也就不冷了。”燿连忙小心地回答道。
　　“那你不饿吗？这可习惯了也没用。”屋里的老人似乎并不着急让燿进去。
　　“没有办法的事我从来不多想。”燿随口说道。
　　“好一个不多想，你倒是豁达。”老人被燿的话逗乐了，“今天要是你被人种了火毒，恐怕你就会乖乖听话真的回去养老吧。”
　　“这可不一定，我还有一个非常远的地方想去看一看。”燿心中还惦记着梦中简直完美到极致的少年口中的妹妹，他也将少年许给他的千叶理所当然地想得完美到了极致。
　　“有多远？”老人好奇地问道。
　　“往西三百万里。”
　　“这么远啊，我想想……大概到了春神‘乐喑’的地盘了，圣灵一路飞过去也要好几十年呢。”那老人似乎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进来吧。”
　　小屋的门开了一道缝隙，燿好奇地走进去，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朝那苗烛火看去。
　　“没有烛芯？”燿再一细看，烛焰下面立着的不像蜡，更像是一块乳白色的石头。
　　看完那根“蜡烛”，燿才去看一旁的老人，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愣——一个同样乳白色的虚影漂浮在一个身体上方。
　　“灵魂？”燿有些惊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他对人的尸体再熟悉不过了，可从没从那些士兵的尸体上见过魂魄。
　　那老人的魂魄也是面色古怪，本以为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再不济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听门外的声音，那成熟劲可不像一个八、九岁孩子能达到的。
　　他更是对少年的落魄样出乎意外，难道是青炆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少年披散着头发，胳膊和脚都光着，只套着件又薄又破的上衣和裤子，可以看出衣服的袖子和半截裤腿都是经过多年摸爬滚打才磨掉的。
　　两人都惊异地看着对方——
　　“孤儿？”……“刚死？”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随后又同时陷入沉默。
　　“您先请。”过了一会儿燿客气的退到屋角垂首而立，等待着老人训话。
　　“倒是挺有礼貌。”老人脸色和缓下来，慢慢飘落到一旁的椅子上面说道:“死了有好几年了，只是修为高，身体才没坏掉。”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伏在桌上的身体道:“还算是寿终正寝。倒是你，这个世界里可怜的人我但是见过不少，可是像你这么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燿不好意思地退到墙角的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桌面的纹理。
　　“您过奖。”一边说心中一边想着我们那里的人比我惨的大有人在，比如上个月被冻死的斑。
　　老人听到燿这句话翻个白眼，不好再挖苦下去了，问起正事:“青炆把你留下来干什么？”
　　“我想跟着您修炼。”燿把青炆的意思说成是自己自愿留下的，他从老人的话中感觉出老人似乎并不把青炆当回事。
　　“你看我都这样了还能教你吗？”老人不急不缓地翻开一本书看起来，还是一副微笑的神色，似乎并不难过。
　　“看来死亡并不可怕。”燿在心里想道。
　　“我好像找错人了，看来不便麻烦您了，在下告辞。”说着燿就要推开门走出去。
　　“等等，把这个带上。”
　　燿回头一看，一把暗紫色一尺来长的匕首正朝他面前飘过来。这把匕首没有刃，也没有鞘，更像个装饰品。匕首一侧刻着两个字，刚好燿都认识——“秀隐。”
　　老人看到少年接住匕首，说道:“你的灵魂中有空间属性，我可以感觉得到，因为我也是空间属性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属性我就不知道了。”他指着那把匕首说:“这是个空间灵器，里面有一套空间功法。”
　　老人看着少年空荡荡的布衫，连个装东西口袋也没有。
　　“算了，还是我来帮帮你吧。”说着老人的魂魄单手从一旁的尸体中抽出一丝灵力来，单指将其打入少年左手掌心。
　　燿手掌一疼，再看去，掌心多了一个六芒星的印记，细细的白色印记看起来像一个疤痕。老人又一指虚空点下，从燿的指尖吸出一滴血珠，弹到匕首上，用血线在匕首侧面画出一个同样的六芒星来。
　　“好了，你应该可以感应到那枚灵印了，试试用它将匕首收进去吧。”
　　说完老人又低下头去看书。燿将右手的匕首换到左手中，意念微动，果然匕首从手中消失了，好像被塞进了一个隐形的口袋里。意念再动，那匕首又再次出现。
　　燿还想多玩几次，但是看到老人不再搭理自己，识趣地推开门走出去。关好门，从窗口看那根火苗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像个永远陪守在孤独的老人身旁的小女孩。
　　雾气散去，湖面一层薄冰上倒映着幽蓝的星光。小湖北面靠山，燿傍晚看到山的东面有条瀑布，这时独自爬到山的西面，如果能找到一个山洞就好了，他这么想。若果没有的话，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睡在树叶或者枯草上也不错。
　　树林中黑漆漆的，他没想过这里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他看来整个小岛都算是那位老人的院子，没人会喜欢豢养猛兽玩的，尤其是那位老人看起来喜欢安静。
　　在可以望见海的山腰上他果然找到一个低矮的山洞，以他一米多点的身高走进去刚好。
　　他走进去五六米感受一下湿度，还算是干燥，睡着后应该不会感冒。他又走进去十米抹黑将手中收集来的干草铺下，倒头就睡。和以前一样，他睡着后过了没多久，来到一片奇异的空间，以灵魂状态出现在地面上。
　　他上次已经将脑域末端端面上的那些光点数清楚了，总共有3600个光点，其中有2328个是亮的。这些光点从端面出发延伸出去，有的在中途分叉，有的又合并成一束，盘根错节遍布整个大脑。这些对于燿来说还太深奥了，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去深究，一旦沉浸太深就会头晕脑胀。
　　少年的虚影百无聊赖地坐在地面上，看着晶莹如浆又坚实似冰的地面，上面的倒影清晰可见。古人云:“数人持镜，难有不成魔者。”燿看着自己的影像，许久之后像是要沉入进去，摇摇头忍不住趴在地面上舔了一口。
　　本以为这样坚实的地面，即便看起来像糖一样，虽然很好吃的样子但是估计没什么味道。可一口下肚居然很是香甜可口，清凉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他正准备再舔一口，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下一刻他直接被痛醒了过来。
　　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却恍恍惚惚地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好一会儿才慢慢好转。
　　“怎么这人类幼崽突然变香了，这是要考验我吗？”
　　冰冷漆黑的山洞中突然响起一句厚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