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招刀法

　　刀背崖下。
　　平原上一片片金黄麦田在风中涌起层层麦浪，一道小小身影在齐肩高的麦田当中飞奔而过。
　　夏十一此时手上拎着食盒，低头看着田垄，快速朝前方跑去。
　　···嘭！
　　一声痛叫。
　　夏十一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景象变得天旋地转，正晕晕糊糊时，乍耳听得前面传来一声痛骂：“十一弟，你不看路的？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前方一名十三四岁痛得嗞牙咧嘴的少年，一边揉着被撞痛的胳膊，一边怒声喝道。眼前这被撞的少年，正是夏十一的三哥，二伯家的夏涛。
　　“正是，冒冒失失的，看我不回去找三叔说说，让他来好好管教一下你！”一道满是小大人似的呵斥语气传来。一位扬着下巴，脸色傲然的十五六岁少年开口教训道。
　　此人却是大伯家的二哥夏冬。
　　看到地上的食盒，夏冬似乎想到了什么，昂着头用故作老成的语气教训道：“十一弟啊！三叔他们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存点粮食，也不能白白浪费在那个臭乞丐身上···。”
　　“他才不是臭乞丐，他是我师父！”夏十一闻言抱着食盒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大眼怒瞪夏冬，大声反驳。
　　三哥夏涛正揉着被撞痛的胳膊，听到夏十一的话，开口揶揄道：“你说他是你师父，那他都教了些什么给你，亮出来，给三哥涨涨眼？”
　　二哥夏冬脸上也带着一丝嘲笑，调侃道：“练那个有啥用，跟个木桩子似的，一站一整天，要不实在不行，二哥把那三十六路旋风剑，教给你呗！”说到这套剑法，夏冬脸上更是透出一股得意洋洋的味道。
　　这可是爹求镇上武师，并奉上了十两授艺银。加上自已在武馆苦练几个月，方才好不容易学会的。
　　“···哼！师父教了我刀法，比你们那些三流普通剑法好多了，才不用你们教！”夏十一梗着脖子，故作不屑的答道。
　　三哥夏涛闻言装出一副吃惊模样，“哦···？连三流剑法都瞧不上眼，难道十一弟你练的是二流刀法，还是一流？甚至是绝品刀法？”
　　二哥夏冬也是一脸轻蔑，那个整天醉醺醺的老乞丐，还能教给他什么好刀法不成，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听着两人的嘲弄，一时无法反驳，夏十一只得赌气似吼上一句：“哼！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们。”
　　说完。不待他们回答，拎着食盒便往远处跑去。只听见背后传来夏冬夏涛他们一道道肆意的嘲笑声。让夏十一暗自咬牙。
　　······
　　此刻。
　　夕阳半落在刀背崖上，只余一点血红色的光辉照在平原上，平原上那一株数丈高的大槐树，跃入眼中。
　　巨大的树冠，如同一柄擎天华盖支撑在平原之上。树下一块两丈宽的巨石，夕阳透过树叶的空隙，映在石头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点。光点之中，巨石之上，一道苍老身影赫然躺坐其上。
　　夕阳照在其上显得有些暮气沉沉，仔细看去，乃是一名蓬头垢面，头发已经半白，面容枯槁而落寞的老者。
　　此时老者双目紧闭，像是进入了熟睡，但看他的眉目相貌，就如同所有老叟一样显得憔悴而苍老，一眼看上去，往往让人以为这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乞丐而已。只有在他躺卧的身形姿态间，依晰透出一股横行天下的霸道气势，让人心中一悸。
　　老者灰白的眉毛轻轻一动，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夏十一气喘吁吁跑来，站在巨石下开口道：“师父，十一给您带吃的来了。”说完，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放在老者面前。
　　“不要这些，为师要的酒呢？”
　　一道平淡而深沉的嗓音从上方飘落。老者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当中一双瞳孔漆黑如墨，如渊似狱的神采看上去深不可测。
　　似乎早料到师父会如此一问，夏十一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坛子酒，小脸满是讨好的道：“师父，这是我从爹那儿偷来的一小坛子酒，您可省着点喝，喝完就没了。”
　　一缕酒香从坛口飘出，老者鼻子微不可察地耸了几下，眼中一动，身影瞬间从巨石上消失不见。
　　再看时，夏十一手中的酒坛，已然落到老者手中。
　　对于老者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夏十一却是满脸平静，见得多了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脸上却饱含着一股羡幕之色。老者抓着酒坛仰头猛灌了几口酒，眼角瞥见夏十一那充满羡慕的目光，反问道：“怎么！想学啊？”
　　“···嗯！”闻言，夏十一小脑袋一阵急点，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着老者。
　　“不着急，把我教你的那两招，练熟再说！”
　　听到这话，夏十一的小脸顿时挎了下来，埋怨道：“师父！那两招打我出生起就开始练，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刻在骨子里了。三哥他们的剑法招式都学那么多，我练的虽然是刀法，但能不能再教我一些别的招式啊？”
　　说时，夏十一眼中更透出一股哀求之色。
　　老者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那些剑法杂而不精，需明白大道至简，现在学那么多招式对你有害无益，这些你现在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夏十一闻言撇了撇嘴，每次都是这套说辞。耳朵都听出茧来，有时候真怀疑师父是不是为了骗我的酒喝，而故意哄我的。
　　想到刚才三哥夏涛，夏冬他们所说，夏十一眼中含着一丝期望看着老者问道：“师父，我学的那两招刀法，是属于三流刀法，还是二流？”
　　老者忙着仰头灌酒，并未回答。
　　“是二流？”
　　···
　　“难道是一流？”
　　···
　　“不会是···绝品刀法吧？”见师父并未否认，夏十一的心渐渐提了起来，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涌到脸上，面色通红，两眼放光的盯着老者。
　　老者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坛。听到夏十一的话，老者沉吟一会道：“嗯···！严格来说的话，应该··是不入流吧！”
　　“什么？不···不入流···？”
　　夏十一似乎被惊到了，大张着嘴道。此时他的一颗心，从如坐云端，而后被现实给狠狠的砸在地上，连渣渣都不剩。
　　夏十一瞧着师父那一脸的满不在乎，正没心没肺在那拿着饭菜狼吞虎咽，丝毫没感到他深深伤害了一个小孩的心。
　　从小练到现在的刀法，却是人人都瞧不上眼的不入流刀法···？
　　夏十一瞪着师父，看着师父那如饿虎扑食一般的吃相，越看就越生气，黑着一张小脸，一股子浓浓的怨念直扑老者而去。
　　老者不知是未察觉到夏十一的怨念，还是故意不作理会，继续开口道：“再有你我之间的君子协定，可一定要记得遵守。”
　　还未从不入流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夏十一板着一张脸，冷冷回应：“知·道·了！一是功不得外传，二是不得与人比武斗勇，三是每天一坛酒，这些我都记得。”
　　“···嗯！那就好。”
　　半响。
　　饭菜一空，老者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隔，舒服的往石头上一靠，意态闲适而安逸。眼角撇见夏十一紧绷着一张小脸，就差在上面写上‘我很生气’这四个大字。
　　老者心头暗笑，开口道：“也罢，看你这小样。今天我就取消一项，准许你与人比斗，也好让你知道，教你的这两招‘不入流’刀法，不是白练的！”
　　听到这话，夏十一脸上一楞，旋即开口：“···真的？谢谢师父。”虽是如此，但眼中还是饱含犹疑的看着老者。分明露出一幅我对这两招不入流刀法的威力，很是怀疑的表情。
　　老者见状嘴角一扯，心中无奈，遥想当年，江湖上无数名震一方的刀客豪侠，刀道枭雄，排着队哭着喊着要拜他为师，就算不成，但只要能得到他传授的一招半式，就已经感激涕零···。
　　而这臭小子····唉！
　　“···哥！我来喽。”话音未落，远处蹦蹦跳跳的跑来一道瘦小身影。正是妹妹小素儿。
　　夏十一闻言神色不耐，不禁嘟囔了一句：“走哪跟哪，小跟屁虫似的！烦死我了。”老者闻言摇头笑了笑，并不答话。
　　不消片刻，小素儿一路小跑过来，站在巨石下面。小鼻子调皮的一耸一耸地闻了闻，眼中怀疑的盯着夏十一道：“哥，你是不是又偷爹爹的酒给老伯伯喝了？”
　　“没有···！”
　　夏十一与老者，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大声答道。
　　话音刚落。
　　噔··噔···！一个空酒坛子，从巨石上一路滚了下来，发出一阵阵咣当声响。在这平静的大槐树下，显得格外响耳。
　　酒坛滚落在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几滴酒从坛口流了出来，散发出一缕缕酒香。老者与夏十一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凝固。
　　一丝尴尬气氛，在空气中漫延。
　　小素儿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直楞楞看着老者。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解释。
　　老者也想不到撒次谎这么快就被戳破···，还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被小素儿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盯着，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闪过一抹赫然，暗中给夏十一连打几下眼色。
　　看到老者眼神，夏十一会意，开口道：“小素儿，走，我们回家，天都快黑了，爹娘会担心的。”说罢，不由分说的牵着妹妹的手，往家中走去。
　　小素儿不情不愿的被哥哥拉着手，嘟着小嘴埋怨道：“刚追上，又要赶我回家，明明就是偷酒了，我都看到了！”
　　“···行了！记住啊，回去千万别跟娘说这事！”
　　“哼，那你明天要给我带几只蝈蝈回来，拿给我玩！”
　　“···呃！好吧！”
　　······
　　看着这两兄妹在夕阳下渐行渐远，老者目光逐渐变得深邃无比，望了一眼远处缓慢落下的夕阳，眼中透出一股浓郁的哀伤与思念，以及···刻骨的仇恨。
　　片刻之后，随着夕阳渐落，老者的眼神渐渐迷茫。太阳终于在刀背崖上落了下去，天地之间越渐黑暗。
　　良久，一双慑人心神的目光，如同黑暗中的星辰，夺目而耀眼，空气中传来一道压抑到极至的低吟：“你们···给本尊··等着！”
　　平原之上，莫名扬起一阵大风，一阵刻骨的杀意扫荡四周，被仿若实质的杀意一扫，周围鸟兽浑身瑟瑟发抖，皆不敢鸣叫低吼。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