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背崖下的小男孩

　　晋国！
　　一条延绵三百余里的大河横穿而过，河宽足有八九丈，水流湍急，古称‘拒马河’。顾名思义取‘河边驻足，拒马不过’之意。
　　拒马河两岸都是悬峭崖壁，高耸入云。两岸间恍如天堑。如此奇险之地，四周渺无人迹。而远处峰峦之间，却隐约可见缕缕炊烟升起。
　　乘舟顺着拒马河而走，两岸之间，湍急的河水突然转向。一抬头，只见一道足有数百丈长，数十丈高的断崖跃入眼帘。仔细看这断崖的崖壁，仿佛是被刀砍斧削而成，垂直而上。
　　抬头一望，碧蓝天空中几朵飘逸闲适的白云，环绕在崖顶周围。孤身独处在断崖下方，与这百丈断崖相比，人显得无比渺小，而且莫名的从心底冒出一股子寒意。
　　从天空往下俯瞰，这道断崖像极了一把厚背断刀，横斩在拒马河上，似是要将它一分两半。这雄浑而霸烈至极的气势，令人发自内心的生出一股折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断崖之后，迅猛的拒马河河水，被河中断崖一阻，水流逐渐变得平缓。
　　断崖脚下，拒马河边。一道广阔平原出现眼前。这块平原，由常年被河水上游冲积下来的污泥河沙，在经年累月之下，缓缓堆积形成。
　　平原上水土肥沃，一垄垄金黄色麦田被分成无数个小方块。一阵大风吹至，眺目一望，平原上顿时涌起层层麦浪，如同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平原的尽头处，坐落着数十座草屋砖房，是一座数百人的村庄。
　　恰逢日落。
　　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扛着锄头，带着疲惫的笑容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孩们则围在大人身边跑来跑去，笑闹嬉戏个不停。看着自家小孩，大人们佯装严肃的呵斥着自家小孩。
　　好一派田园农家的景色，满是安静祥和的气氛。在这天下大乱，战火不断之时，让此地变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爹，你看！十一哥又魔怔了！”一个四岁小孩指着远处，细声细气道。大人摸着自家小孩的头，回了一声:“别乱说，那是在练武，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要去学武。”
　　“哼！跟一个木桩子似的一站就是一整天，这十一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还不如镇上武师教的剑法厉害！那套三十六路旋风剑法我可全学会了！”一个十五六岁，相貌稍显稚嫩的少年冷哼一声，面露得色道。
　　“冬儿！你虽然练会了，武师说你还未融会贯通，现在就把尾巴翘起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眉目粗旷的农家大汉，用力一拍少年的脑袋训斥道，面容虽严厉，但眉目间却饱含一丝欣慰之色。
　　“知道了，爹！”少年揉了揉被拍疼的脑袋，神色不耐地回应一声。
　　言罢，众人也不管他，说笑着往村里走去。只有那个小孩悄然回过头来，一双纯净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平原之上的一道身影。
　　平原之中。
　　一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位六七岁的男孩，正是那个小孩口中的十一哥。
　　男孩穿着一身粗麻制成的衣服，一副农家小孩的装扮。足有三尺多高的体形长得很是墩实，相貌说不上清秀，粗眉大眼，虎头虎脑的。自有一股农家子弟所特有的敦厚。
　　男孩一脸严肃，右手紧握两尺木棍，左手靠右手做掌势，将其横在胸前。男孩做的乃是武林中普通的一招起手横刀势。男孩一双眼睛，似凝非凝的看着前方，全身宛如木雕，纹丝不动。
　　沙···沙···一阵晚风拂过，吹得树梢摇曳作响，更吹落了七八片枯黄的树叶，从树上随风悠然飘下。
　　男孩眼中一道光芒，徒然一闪，脚下一动，双手握棍一招竖劈，一招横斩，连环使出。平空打出一片棍影，空气中传来一阵呜呜闷响，树叶接连被劈落，斩飞。
　　数息后，便只剩下最后一片树叶在远处飘落，男孩快步猛冲上前，纵身一跃，双手持棍，狠狠劈下，只见树叶遭棍击中，紧贴在木棍上。
　　卟！一声闷响！
　　木棍连带着树叶被男孩一棍劈入土中，入土一寸。
　　眼前的这幅场景，若是被武林中的好手看到，必然会吃上一惊，这男孩以不到七岁年纪，就有如此眼力手劲，与那些名门大派培养的精英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哥！爹爹娘亲叫你回家吃饭呢！”
　　耳边传来一阵稚嫩喊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眉目清秀的小女孩，从远处跌跌撞撞跑来。
　　男孩露出一丝无奈神色，迎着小女孩跑去，一把扶住小女孩，语气责怪道：“小素儿，都说等太阳下山哥自然就回来了，不用你叫！你看你身上都脏了，回去娘准打你屁股！”说着，伸手将妹妹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
　　话说，这位体形墩实，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名叫夏十一。而这位面目清秀的小女孩则是他的妹妹，闺名夏若素。
　　起名叫夏十一，并不是家中有十来个兄弟，而是当年男孩的娘亲，在生他时，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更在阎王爷那转了一圈，方才千辛万苦生下了他。出生后，就连接生婆都吃了一惊，连声称自己这辈子接生过那么多小孩，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大胖小子。
　　拿去一称，足足有十一斤之多。对于他们农家来说，生下这么一个大胖小子，还有十一斤之多。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今后不仅好养活，说出去还倍有面子。
　　其父当即拍板，不叫别的，起名就叫夏十一。
　　“哥，我就是想过来找你，顺便出来玩一下，嘿嘿。”小素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夏十一，笑嘻嘻道。
　　“又皮了是不是？想跑出来玩才是真的吧？走了，回去！”夏十一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说罢牵着妹妹的手。
　　往村中家里走去。
　　不一会，两人来到村口，小素儿顺手一指，看着路边一块极为破旧的石碑问道：“哥！你看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顺着小素儿的目光看去，路边一块石碑进入两人眼中，可能是经过太久的岁月，此刻石碑已经倒塌在地，灰黑色的石面上爬满青苔，上面隐约刻着一些字，但是年代太过久远，字迹早已经模糊。
　　“已经看太不清，回去问一下爹娘就知道了。”
　　“哦···！”
　　······
　　“爹，娘，我们回来了。”
　　未进家门，小素儿稚嫩的喊声便传了过来。
　　“十一，小素儿，还不快点进来，饭菜都快凉了。”说着一位三十多岁面容慈爱的农妇从厨房走出来，看着这兄妹俩语气责怪道。
　　闻言，一位四十多岁面相憨厚，古铜肤色的大汉坐在门槛上开口道：“你看你，尽瞎操心！十一都快七岁了，不用天天管着他。”
　　“爹！娘！”
　　夏十一和妹妹夏若素两人乖乖叫了一声。这农妇是他们的娘亲曾红意。而这一身古铜肤色的大汉，则是他们的父亲夏大明。
　　“嗯，快去吃饭吧！”夏大明应道。
　　两人应了一声，跑到屋内。
　　桌上摆着几道颇为简单的三素一汤。夏十一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食盒，夹了些饭菜到里面之后，便与妹妹两人拿起碗筷，吃将起来。
　　小素儿想起村口石碑那事，不由好奇的开口问道：“爹！娘！你们知不知道村口那块石碑上面写了些什么呀？”
　　父亲夏大明闻言愣了一会儿，方才恍然开口：“你说那块石碑啊，放在村口里已经几百年了。相传是我们夏家村的祖先，带领族人迁到这里的时候，在村口刻下的。”
　　“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小素儿又问。夏十一在一旁，也是心中好奇，耳朵微竖，开始仔细听着。
　　夏大明闻言皱眉，明明是记得的，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得苦恼的挠了挠头。
　　一旁的曾红意见状，笑骂道：“你看你个木头疙瘩，你们老夏家传下来的七字箴言诗，都不记得，我都替你记住了。”
　　说完，看着夏十一与小素儿两人，开口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嗯···龙升夏后统万邦，雀飞莺啼飘零世。浮生偷存半生闲，图终一日纵横天。”
　　曾红意一说完，表情甚是得意的撇了夏大明一眼。
　　夏大明见状讪笑两声，立马恭维道：“嘿··嘿嘿！还是娘子厉害，不愧是读过书的，比俺这个庄稼汉强多了。”
　　“哼···！”
　　夏十一听完后在心里又默念几道，已然将这首诗记在心里。
　　······
　　半响。饭后。
　　“爹，娘，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夏十一提着食盒便往门外冲去。小素儿连忙放下碗筷跟了上去。同时口中大喊：“哥，你等等，又扔下我！”
　　“小素儿慢点跑，别摔着！”曾红意追到门边，担心的喊了一声。
　　夏大明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两兄妹头也不回的飞快往远处跑去，叹了口气闷声道：“··哎！这两野娃子，吃完就跑，在家一刻都待不住。还有十一这娃，估计又去给那老乞丐送吃的去了···！”言语之中颇有些怨气。
　　曾红意闻言不悦，沉着脸骂道：“一点饭菜而已，又关什么大事。你一个大老爷们凭地这么小气！”
　　又被训的夏大明神色一滞，不敢言语。
　　其实他并不是舍不得那些饭菜，而是心疼自己私藏的那几大坛子好酒。十一这败家玩意儿，每次都偷偷在他那里灌上一小坛子好酒，藏在食盒里带给那老乞丐，还以为他不知道。其实夏大明他心里清楚得很。
　　有几次他偷摸着找上十一，想以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命令十一不准再在他那里偷酒。但谁想到，十一这娃虽表面上长得敦厚如他，这肚子里却是机灵似鬼。直接威胁道，如果不让他拿酒，他就把自己私藏这么多好酒的事去告诉他娘···。
　　就这么一说，夏大明当时就怂了。
　　也是怕十一真的声张出去，要是让曾红意知道自己偷拿粮食去酿酒，以她的脾气，不被她大骂一顿才怪，说不得自己一双耳朵都会被她给揪下来···。
　　所以这个哑巴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想到此，夏大明颇是气苦的闷哼一声，瘪着一张嘴，有些委屈的坐在门槛上，一脸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