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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在北魏当皇帝 / 第三章 嘴炮的力量

第三章 嘴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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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康生的吼声犹在耳畔,宏敞的宣光殿上一时寂静得怕人。
  “这孩子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他还要干什么?”
  胡灵灵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忽的抬起手来一挑珠帘就站了出来,“皇帝,今日天时已不早了,这就退朝了吧。国事纷杂繁乱,绝不是一个早朝就能处理得完的,圣人说得好,欲速则不达。你年纪毕竟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注意休息啊,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况且,”胡灵灵话锋一转,慈母范儿倏的一变,“有些事情你也真是做得太过孟浪了,跳过尚书省直接发布官员升迁的诏旨,于理不合,非是正道!”
  此时大殿上有上百号人,掌握魏国最高权力的统治精英们荟萃一堂,文东武西站立两旁,与长长的毡毯平行铺开,从丹墀尽头一直延伸到殿门口。
  几百双眼睛注注视着这对矛盾已经半公开化了的母子,心里的小算盘高速的拨弄着。
  局势明朗之前过早站队,那是会出人命的。
  太后一旦反攻倒算,这奚康生恐怕难以善终啊:好多人都这样想。
  元诩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母亲,这个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女人。
  这个给予我生命的人要杀我!
  既然如此,她就是我的敌人!
  话虽这样说,但人的心理和情感毕竟是复杂的。
  况且现在的元诩两世为人,情况尤为特殊。
  但他告诉自己绝不能犹疑,只要往后退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自己固然免不了一死,而之后那几个所谓的‘北魏皇帝’,又有哪一个命长?
  孝庄帝元子攸被尔朱兆俘获后缢杀在晋阳佛寺内,年仅二十四岁。
  史称前废帝的元恭、史称后废帝的元朗,这俩货在高欢的授意下先后死在了元修手里。
  而史称孝武帝的元修自己,不愿整天生活在高欢的阴影下逃到了关西,结果又被宇文泰杀死,不过活了短短二十五年。
  西魏的‘开国皇帝’元宝炬、东魏的‘开国皇帝’元善见,是否寿终正寝姑且不论,生前哪一个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饱受折辱备受打压,只能天天心惊胆战的过日子?
  而且魏国一旦分裂,高欢和宇文泰双雄并立,几十年间征发兵役攻伐不止,多少壮年男子化成了沙场白骨?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从前看过史料中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元诩心里有些难受。
  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要是自己有能力改变这段历史,哪怕能少死些人,那该多好!
  转念一想,“火燎眉毛先顾眼前吧。其他人是死是活我目前还管不了。就算只为了自己活命,我也不能回头!”
  依照惯例,皇帝退朝要向龙椅后的屏风走去,然后回到崇训宫中安歇:而那里,宫人们在继续张灯结彩,今天已是正月初六,但喜庆的气氛依旧没有减淡。
  因为太后娘娘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只要她一个眼神,皇宫中千百个内侍宫人都会闻风而动。
  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天下。
  从第九品的小黄门,第八品的宫门仆射,第七品的詹事丞……羽林监、虎贲中郎将、射声校尉、典衣都尉,直到正三品的大长秋卿,崇训宫中的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太后的心腹?
  一旦落在她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不是任人宰割,也是相当的不可控的了。
  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她投鼠忌器无法对皇帝责罚。
  毕竟年轻的胡太后只是个妇人,不宜抛头露面。
  但回到宫中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谁能预料?
  那杯浸着对权位的贪欲与扭曲‘母爱’的鸩酒会不会提前出现?
  元诩再不敢往下想了:没~有~别~条~路~能~走。
  当然,大家是看不到小胖墩这些复杂心理活动的。
  大家看能得到的是:从前一直很听妈妈话的小皇帝,现在听完了太后的呵斥,并没有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胖乎乎的小皇帝没有走向丹墀。
  只见他背过身去抬脚就走,腰间装着玉玺的盒子前后摇摆着离龙椅越来越远。
  “你到哪里去?”胡灵灵此时就想冲出去把儿子拽回来。
  但刚一抬脚,转念一想:在百官面前搞这么一出,岂不是让大家疑我对皇帝不慈?
  伸出去的手扯着帘幕,带动得上面一串串的水晶宝珠都在颤动。
  腾、腾、腾,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坚实有力。
  腾、腾、腾,就像是踩踏在百官的心上一般。
  小皇帝向宫殿门口一步步走着,略无回顾之意。
  他脚下这疏勒国的贡品,几十头捕噬猎物的雄狮旁绣着鲜红的撒马尔罕金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走到这条长长毡毯的中段。
  元诩看看左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文字母:H。
  官员们好比那两个竖直的杠杠,自己则是中间的那一横。
  这就是现在的格局。
  走到他们中间自己才安心一点。
  自己要尽全力争取他们的支持。
  此时,站立在两旁的官员们直盯盯的看着这个小男孩,一些人心底已经开始慌乱,难道自己就要成为一场宫廷政变的亲历者?
  最高层的权力交接从来都是与血雨腥风相伴的:这绝非危言耸听。
  是不是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大殿上了?
  还有:这小皇帝年方九岁。
  看样子是不想再任人摆布,要自己走上前台了。
  可这样小的年纪,又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现在就想亲政,未免太早了点吧?
  他的爷爷、高祖孝文皇帝当年都二十好几了,不还老老实实听文明太后的吩咐按照她的意见处理国政吗?
  正胡思乱想间,几十个殿中武士在刘腾的眼色下疾步上前,就要动手过来拖拽元诩退朝。
  奚康生虬髯戟张,断喝一声站了出来,昂着一颗巨大的头颅伸开臂膀将他们拦住,“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触碰大魏天子的龙体,难道想要谋逆吗?!”
  武士们听到这闷雷一样的喝声纷纷后退,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惶。
  这位粗豪勇武的将军,迄今为止从未打过败仗。
  这可是个单人独骑就敢冲到敌营门口叫战的疯子!
  这般的气魄,这般的威势,便是此时赤手空拳,也无人敢于上前。
  宣光殿上,柱础檐廊间,官员们已失了班行位序,相熟的几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的小声交换着对情势的看法。
  任城王元澄、清河王元怿、高阳王元雍、章武王元融、河间王元琛、东平王元匡、城阳王元徽等等一大票宗戚,各个忧形于色。
  侍中崔光、征西将军张彝、仪同三司李崇、廷尉少卿袁翻、尚书右丞辛雄、步兵校尉张普惠等等一堆大小臣僚,全都眉头紧锁。
  高高的龙椅边站着满面惊愕的皇太后,身旁是面色苍白的刘腾。
  这时,外面由远及近响起一阵密集沉重的脚步声,几百副铁甲的鳞叶与战袍的下摆哗啦哗啦的响,像被飓风猛烈吹拂着的山林。
  元叉带着领军将军的本部人马进到宣光殿中来了!
  与殿中武士不同的是,这些军士不仅顶盔贯甲,而且执矛佩刀、弯弓搭箭。许多人已将手扣在刀柄和弓弦上,只待元叉一声令下,就要开始杀人了!
  百官与军士混杂得界限已不很分明,向殿中行进中的军士们推推搡搡,后续的军士挤不进来便密匝匝的围在殿外,由各自的幢主带领着按建制站好队列。
  这些幢主都是元叉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部曲,惟其马首是瞻。
  短暂的嘈杂之后是无声。
  静极思动,乱极反静。
  没人走动,没人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胡灵灵见自己的亲妹夫居然公然带兵闯进殿中为儿子撑腰,再也沉不住气了,将水晶帷幕一把掀开站了起来,“你、你,你这逆子,难道是筹谋已久,存心想要造反不成?”
  她俊俏秀丽的眉眼此时已变得狰狞,“武卫将军李神轨何在,速速给我将这逆子拿下!”
  一个面色白皙的年轻人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有些不知所措,挺翘的鼻梁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胖墩对元叉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没理会母亲的厉声责难,而是对李神轨说道:“李将军,你的父亲是先帝的股肱之臣,你的祖父李诞是文成元皇后嫡亲的兄长。顿丘李氏一门乃是帝室懿亲,世受皇恩,本该结草衔环慎终如始。”说到这里小皇帝顿了一顿,仿佛在挣扎,又像是在斟酌言辞。
  “可自熙平二年起你就隔三差五的往皇宫里面跑,有时甚至到第二天午时才从大司马门偷偷溜回家中去。这样做,你觉得合适吗?”
  有些事,虽早已尽人皆知,但却万万说不得。
  若真抑制不住恶趣味的八卦之心,也只能茶余饭后三五成群的街谈巷议一下,把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们床榻之间的隐秘阴私调侃戏谑一番。
  但小皇帝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气咻咻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样子是连皇家的体面都不打算要了!
  哪怕从今天皇太后驳回了元澄的奏议后,元诩没一步是按常理出的牌,这番话仍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几个上了年纪的宗室老臣无一不在摇头叹息。
  李神轨嘴唇已经发青了,他的父亲李崇已经瘫软在地上。
  “先帝在位十四载,恢廓大度,气象高华。北服柔然,南平梁国,乃是一代英雄天子。他哪一次宴饮没有赐你父一二百匹彩缯锦帛?更不用说封给你父陈留侯的爵位,世袭罔替了!先帝待你李氏一门可以说有天高地厚之恩!”元诩环顾四周,看了看两旁大臣们的神色接着说道,“他可曾有半分对不起你李氏之处?李神轨你告诉朕,为何要这样羞辱他?!”
  此时的元诩,不仅是一个受制于宫中母后的小皇帝。
  更是一个深爱着自己已故父亲并急于为他泄愤的孝顺儿子!
  朝堂上除了一个胡灵灵,在场每个人不论官大官小,他们首先都具有一种自然属性:男人。
  就算刘腾受了宫刑不能算个完整的爷们儿,他的妻子王氏也已被封为钜鲁郡君了。
  王氏若是敢偷汉子,刘腾再不是爷们儿也肯定会红眼杀人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世上绝没一个男人能接受这种事情。
  寡妻不忠于亡夫,元诩这一顿怒斥不仅将太后置于人伦大节的下位,而且也将她赶到男人帮全体成员的对立面上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本身没什么出众的才能,她所以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她为宣武帝元恪生下了唯一一个平安度过了婴幼儿期的男孩——元诩。
  宗亲宿将、元功老臣们所以愿意拥戴她服从她,是从大局着想,为了让小皇帝亲政之前的过渡阶段能够平稳一点。
  毕竟,普天之下所有的母亲,都是希望自己儿子能过得好的。
  在自己母亲的庇护下,小皇帝就能顺顺当当的成长然后接管这个国家。
  现如今,她给先帝戴绿帽子的事被小皇帝当众说了出来,临朝称制的日子也算是走到头了。
  大殿中多数男人心里都盘算着,不能再跟着这个女人混下去了。
  包括那些明里暗里早已投靠了胡灵灵的文臣武将们。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这些在权力的游戏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精英们自然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母亲,请让我再称您一声母亲,”元诩激愤之下心旌摇曳,今世的情感似乎有些抬头,但理性的头脑瞬间又占领了高地,“您方才称引圣人的经训教导于我,说我做事‘不正’!”
  “您可知圣人还说过‘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的话吗?”
  “您过往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可当得起这一个‘正’字?”
  “民间有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以您这样的母亲为榜样,儿臣又怎么可能会‘正’?”
  “儿臣只是为先帝抱不平!并非忤逆,更非造反!须知这世上只有造反的臣子,没有造反的君王!我元诩乃是先帝唯一的骨血,承奉宗庙神器继为大魏之主,顺乎天理合乎民意!只有别人夺我的权、造我的反,儿臣不可能造其他任何人的反,”小胖墩涨红着脸,一张小嘴巴像马克沁一样的扫射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呼啸着的子弹,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包括太后您!”
  “况且圣人之言,非只一端,儿臣也曾读过《仪礼》,上面说妇人‘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您让杨白花、郑俨等人侍寝,白日宣淫,秽乱宫闱!还一口一个‘你年纪还小’。不错,儿臣是年幼,但儿臣不是瞎子!您做过的丑事,桩桩件件我都看在眼里!”
  “我的外祖父胡国珍胡老大人,生前就是这样教导您的吗?您就是这样对待给胡氏一门富贵荣宠的先帝的吗?四年来无论国政还是家事,您真的有听过我这个做儿子的意见吗?”
  “圣人说女子要‘三从’,你又从了哪一个?”
  “太后背侮先帝,蔑弃礼法,公行鄙亵之事,污我皇家清誉。竟然还好意思称引圣人之言指责儿臣?”
  元诩说到这里,慢慢的朝着胡灵灵跪了下去。
  “母亲!天下人悠悠之口,您就真的不惧怕吗?青简上凿凿直笔,已将您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您就不觉得羞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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