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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起何管家便出门请了三个大夫进府来瞧病，张世兴原本就没病，躺在炕上装模做样哀嚎几声，倒也装的有几分真切，几个大夫轮流察看一番，谁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各个自觉心虚不敢讲真话，只好来来回回折腾好几遍，只把张世兴折腾得不耐烦了，赶紧让他们开了药就给打发走了。\r
大夫前脚刚走，张世兴正要缓口气，那老太太一早听闻儿子又犯了病，连早饭也顾不得吃，急慌慌让丫头喜梅搀扶着赶到正院后厢房，刚踏进屋门就急切嚷喊道：“快让我瞧瞧！快让我瞧瞧！病的严不严重啊？”\r
“娘？您怎的来了？”\r
张世兴见老太太赶来，起身就要做起，老太太慌忙道：“你快安生躺着吧！都这样了还想怎么折腾？”\r
“儿子没事，就是夜个在书房熬的晚了些着了凉，养几天就好了，您老身体又不利索，天寒地冻的何苦亲自跑来一趟？”\r
老太太埋怨道：“还说呢，我几日不操你的心，你就愈发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这会子瘫在炕头你可舒服了罢？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六十了还当自个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呢？再不仔细保养着，只怕你都熬不到老娘我闭眼的时候！”\r
张世兴宽慰道：“娘！瞧您这话说的，这大夫都来瞧过了说没那么严重，您且放心吧！”\r
老太太不信，扭脸质问何管家：“是哪个大夫？可说明白发病的缘故了？”\r
何管家答道：“请了三位大夫，都说是着了凉受了风寒，别的也没瞧出啥毛病。”\r
“你这是上哪请的大夫？一句受了风寒就给打发了，这不是糊弄人么！”老太太心急道：“你这病早些年都已经好了，这几年过冬也见反复过，怎得这会子又疼成这样？别是又沾染上其他病症把这陈年旧疾又给带出来了？还是去城里把胡大夫请来瞧瞧我才放心啊！”\r
“一早就去请了，只是胡大夫出远门问诊去了，三五日才能回来，老奴怕耽误老爷的病，这才请了别的大夫来应急。”\r
“也罢！”老太太点点头，又问道：“药可开了？让人赶紧把药熬上，就这么一直疼着可不行啊！”\r
“老太太放心，汤药已经用过了，大夫刚才也给老爷施了针，还留下几味热敷的膏药，这不老奴正要伺候老爷上药呢。”\r
何管家拧开了药瓶子正要上前伺候，却被老太太喊住了。\r
“你且等等！”老太太顿时脸色不郁起来，“你一个老爷们，这种贴身伺候的活哪里做得来？堂堂一家之主身边就只你一个老管家鞍前马后的，咱家是穷的没有婆娘伺候了么？”\r
听了这话，老何心里顿时一怔，正要寻思着怎么回话，只听老太太发话问道：“玉凤呢？怎得不见她过来伺候？”\r
老何支吾道：“太谷曹家的白老夫人回乡设宴，邀请旧日相熟的各府女眷前去听戏，一早刘府姑大奶奶差人来请二奶奶一道过去，老奴想着二奶奶要忙这事，也就没去回禀。”\r
“我记得他们白府跟咱家素日也没什么交集，这帖子怎么会送到咱家？”\r
老何解释道：“咱家是没收到，帖子是送去了刘府。您也知道，姑大奶奶的性子最不善这种往来交际，许是想着二奶奶处事较为周全些，这才拉着一块过去应酬。如今咱家不比往些年低调，家里是该有人操持门面，生意应酬虽有老爷坐镇，可这各府人情往来总不能疏忽，二奶奶也是为了顾全咱家的体面……”\r
老太太冷笑一声，讽刺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我竟不知，这世道啥时候轮到一个妾室来操持一府门面？也不怕外人笑话，咱家这样的门楣，竟只由着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出来抛投露面！什么处事周全？不过是她心眼高了没得出去显摆，正巧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她还不上赶着凑过去兴风作浪？”\r
何管家顿时没了话，拿眼色去瞧张世兴，张世兴只得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呼痛起来。\r
老太太见他又犯了疼，也顾不上多费口舌，立刻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把那不中用的婆娘请过来给老爷上药？”\r
“哎哎，老奴这就去！”何管家脚底抹油一般赶紧出了门。\r
老太太一遍抹泪一边心疼道：“这可怎么是好？老的不中用，小的不顶事，府里上下乱七八糟的，这还怎么过的下去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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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王玉凤顶着一头的朱钗刚出了门，就被何管家拦住了。\r
何管家一脸讨笑道：“二奶奶，您先别急着出门，老太太传您去老爷房里伺候上药呢！”\r
二姨娘狐疑问道：“一早我打发人去问你，你跟我说老爷身边不用我去伺候，这会子偏我要出门了，怎么老太太又要我过去？可是老爷的腿疾又严重了？”\r
何管家尴尬解释道：“早起时候还不严重，老爷不想惊动人，所以吩咐您不必过去，谁想这会疼痛愈发厉害起来惊动了老太太，她老人家心疼儿子，见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就发了脾气，别说您了，连老奴也跟着挨了一通不是，这才赶紧来请您过去瞧瞧。”\r
王玉凤冷嗤一声道：“依我看你也是该挨这遭骂！老爷的病严重了你就该早来回我啊，偏要等老太太恼了我，你才不紧不慢的来了，你不是诚心给我找不痛快么？”\r
话落，只见一小厮从院外跑过来请问道：“二奶奶，车马都在门口候了半天了，刘府的人打发我来问问您啥时候过去呢。”\r
王玉凤当下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你不知道老爷病了么？我还去什么去？”\r
说罢王玉凤撂下旁人抬脚就走，那小厮无怨挨了骂，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何管家好心吩咐道：“你去趟刘府回姑奶奶的话，就说不巧今儿个老爷的旧疾犯了，老太太要二奶奶要留在府里伺候，还请姑奶奶见谅，明白了？”\r
小厮点点头：“唉，明白了！小的这就去！”\r
见那小厮跑了出去，何管家站在原地，摇头抱怨道：“唉！这才第一天，我就替老爷挨了两遭骂，老爷还不知要装病到啥时候，我可有的罪受喽！”\r
王玉凤进了正院，心道老太太见了她是又要使脸色，临近门故意拔了朱钗，摆出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进门便扑上前去哀嚎道：“老爷！您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跟妾身说一声，您是要把妾身吓出个好歹么？”\r
老太太斥责道：“你还有脸说这话，但凡你是个贤惠的，自个丈夫生了病岂会不知道？倒叫我一把老骨头替你操这个心！”\r
“老太太，您可是冤枉媳妇了，这些下人也是没个规矩！老爷生病这么大的事，竟没个人过来知会一声！倒叫我这个做媳妇的没脸见人了！”\r
张世兴强忍着腹中内急，憋出了一身的汗，老太太见他这幅样子只当疼痛的厉害，忙道：“快别哭嚎了，你瞧他疼的满头大汗的，还不赶紧帮他上药？”\r
喜梅备好了热水，待王玉凤净了手，递过去药瓶子，王玉凤在老太太注视之下，一时心急手忙脚乱，拧开药瓶倒了满手的药膏，这才发现张世兴的裤腿还没卷上去。\r
老太太瞪着眼骂道：“蠢货！蠢货！打量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r
喜梅赶紧将老爷的裤腿卷起来漏出膝盖，又摊开一旁的被褥盖住双脚保暖，王玉凤只得硬着头皮坐在炕沿上，生怕下手太过，轻轻捻了药膏仔细涂抹起来。\r
老太太见她这般轻描淡写的，又训斥道：“这药膏子要在手心里焐热了，敷在患处均匀推开按摩一会儿，这药效才能浸去呢！你这么不痛不痒的管啥用？”\r
王玉凤心里窝着火，又不敢明面张扬，只得加重手里的力道使劲按了下去，只听张世兴“哎呦！”一声惨叫：“疼疼疼！这回是真疼啊！”\r
王玉凤吓得赶紧收了手，慌道：“老爷，您没事吧？”\r
张世兴苦着脸喊道：“得得得，你先别动我！再让你伺候我这两条腿岂不残废了？”\r
老太太见她这般无用，气的站起身来直骂道：“毛手毛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这妇人有何用？”\r
张世兴欲哭无泪道：“罢了罢了！娘！儿子这从一大早就被几个大夫折腾到现在，就是没病也折腾出病了，就让我清净安生一会，您先回去歇着可好？”\r
“这哪成？就这么拖着可不行！胡大夫又不在，总得想个法子把这疼痛止住了才好啊！”\r
张世兴见老母亲死活不肯走，几近要崩溃，他挤眉弄眼给何管家使了个眼色，何管家赶忙道：“我记得原先胡大夫开的药方子还留着，要不就先按着旧方子抓点药，兴许还管些用处？”\r
老太太一愣：“是啊，到把这个给忘了，那方子在谁那呢？”\r
王玉凤道：“方子是我收着的，不过…虽说老爷原先用了这方子是好了，可如今这腿疾又复发了，想来这方子也是治标不治本，这会子吃它还能有效用么？”\r
张世兴急忙道：“你管他有没有效用呢！先试试再说！”\r
老太太对王玉凤吩咐道：“那你赶紧回去找找，一会拿了方子你亲自出门抓药去！这几日府里的事你也不用管了，只好好照顾老爷的身子要紧，啥时候他病好了你再操心别的事，听清楚没？”\r
“是，老太太！”王玉凤不情不愿应了吩咐，遂出了房门找方子去了。\r
张世兴苦笑道：“娘，儿子这会实在乏得很，要不您就先回吧？”\r
何管家一旁帮腔道：“是啊老太太，别再把您折腾出好歹来，老爷又该担心了。”\r
“好吧，那你就好生将养着，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让他们多给你准备些驱寒进补的膳食。老何啊，待会老爷服药前记得让他吃些东西，空着肚子进药可是要伤胃的！”\r
“是。”\r
老太太刚起身，又嘱咐道：“哦，还有，这炕头太高上下不方便，你一会让人去库房把矮榻搬过来，再多加两床被褥保暖一些。”\r
何管家连连点头：“是是，老何都记下了，请老太太放心。”\r
见老母亲终于出了屋门，张世兴立刻翻身下了床，连鞋也顾不上穿，围着炕头火急火燎寻觅一圈，何管家急忙问道：“老爷，您这是找啥呢？”\r
“那东西呢？”\r
何管家一愣：“啥东西？”\r
“就是…就是那东西啊！”\r
张世兴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见何管家还没反应过来，他也顾不上尴尬，直吼道：“哎呀！就是夜壶！我…我要憋不住了！”\r
何管家一拍大腿：“哎呦老爷，一早喜庆倒了夜壶还搁在外头散味儿呢！我这就给您端过来！”\r
“快…快去！”\r
过了晌午，喜芽刚从库房回来，一进院子正好和伯韵撞个正着。\r
喜芽一愣：“表少爷？您怎么在这？”\r
伯韵吓了一跳，支吾道：“我……我听说舅父的腿疾又犯了，特地过来看望他……”\r
喜芽狐疑打量他一眼：“表少爷，这是二奶奶的屋子，老爷可不在这住啊！”\r
伯韵随口胡诌道：“上次你们姨奶奶跟我娘去城里裁衣服，姨奶奶连我娘那份银子也给结了，我娘过意不去，原本说好今日一起去白府就把这银子还上，可巧你们奶奶又不得空，我娘知道我来看望舅父，让我顺道把这些银子给送来。我才去了舅父那没见着人，便来这里寻她，我瞧着屋里没人，可是你们奶奶出门去了？”\r
“快别提了，昨儿何管家请了几个大夫来给老爷瞧病，药也吃了针也扎了，就是没见起色，二奶奶嫌他们不中用，自己去城里请大夫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r
“那这些银子怎么办？”\r
喜芽接过银子，回道：“表少爷也不必多等了，这银子我先替奶奶收着，等她回来我知会一声也就是了。”\r
见喜芽转身要走，伯韵急忙拦道：“哎哎，好姐姐，我都在外头站了大半天了，你瞧这天寒地冷的，总要赏我一口热茶再走也不迟啊！”\r
喜芽见他一脸讨笑卖乖的模样，顿时笑道：“也罢，把您冻坏了就是我的不是了，表少爷请进来吧。”\r
伯韵如愿以偿进了屋门，喜芽只领他在外屋坐着，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r
“表少爷，您喝口茶暖暖身子吧。”\r
伯韵接过茶，谢道：“多谢姐姐的好意！”\r
此时刘伯韵根本意不在茶，他只想着赶紧见机行事，好了却承祥交给他的差事。然而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难免心虚，他见喜芽一直在眼前晃荡，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顿时焦心起来，加上屋内温热，伯韵两口热茶下肚，愣是生出了一身汗意。\r
喜芽瞧他额间冒汗，好心递过去帕子，调侃道：“刚才表少爷还说冷，这会子怎又生出这么些汗来？忽冷忽热的仔细要生病了。”\r
伯韵窘迫笑道：“没事没事，我身体一向健壮，受了凉发发汗也就好了，倒是我瞧着姐姐身量单薄，也该回去多加件衣裳保暖才是。”\r
喜芽轻笑道：“我们做丫头的，自然不必小姐们娇气，穿的太臃肿了可怎么干活呢？再说女孩子都爱美，我可不想被人笑话像个胖婆子。”\r
“怎么会？就凭姐姐这身段，多穿几件也是苗条的，要有人说姐姐是胖婆子，那定是这人眼神不好了！”\r
喜芽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此刻屋内炭火旺盛，满室温香旖旎，眼前的公子相貌不乏俊秀，言语不尽风趣，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岁，多少谙道一些人情世故，平日又极少与外男接触，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免生出些暧昧意味，喜芽顿时有些羞臊，瞧见桌案上伯韵送来的一袋银子还未收好，便拿了银子转身进了里屋。\r
伯韵探身望过去，只见她从炕头箱子上取下来一个外匣，又从枕头下拿出一串钥匙打开匣子，将银子放了进去，伯韵料想，这匣子里装的定是二姨娘的体己无疑了。\r
见喜芽放置好银子出了里屋，伯韵立刻端坐，慢条斯理喝起茶来，喜芽见他一副神色不定的样子，一杯热茶磨蹭了半天还未喝尽，只当这位少爷是有意亲近自己才赖着不肯走，她心底一阵暗喜，故意拿话问道：“表少爷，可是奴婢这杯茶味道不够好么？”\r
伯韵愣道：“怎么会？喜芽姐姐泡茶的手艺自然没的说！”\r
“那可是奴婢泡的这杯茶太烫了些？”\r
伯韵尴尬笑道：“不烫不烫，温度正好适口！”\r
“那就奇怪了，奴婢瞧您这一杯茶，怎么喝了半天还没喝完呢？”\r
伯韵一时心虚，吞吞吐吐道：“我……我好像还有件要紧事给忘了......让我想想哈……是什么事情来着……”\r
说话间，喜芽缓缓凑近了伯韵眼前，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撩拨，轻问道：“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呢？”\r
伯韵的脸“刷”的一下羞的通红，他一把推开喜芽，惊慌失措道：“我想起来了！我娘要我来借东西的！瞧我这个记性，怎么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r
“借东西？表少爷要来借什么？”\r
伯韵灵机一动：“啊！是这样的！明日有几个要紧的贵客来家拜访，我娘嫌家里的摆设不够体面，所以差我来借府里的翡翠屏风拿去摆一摆，刚才我见你们奶奶不在，又不知道该问谁办这个事，只想着等你们奶奶回来了再说，想是在外头站久了冻坏了脑子，才喝了姐姐一杯热茶，就把这事给忘了！”\r
“原来是这样啊，向来库房的钥匙都是二奶奶亲自收着，按理我是帮不上忙的。不过表少爷您来得巧，二奶奶临走前差人去库房抬东西。”喜芽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晃了晃，嬉笑道：“喏，这会子钥匙才交到我手里呢！”\r
伯韵讨好道：“好姐姐，我这空着手回去，我娘又要骂我不会办事儿了，既然钥匙在你那，就暂且帮我这个忙吧，我一定好生谢你！”\r
喜芽娇嗔道：“光说谢可不行，表少爷打算拿什么谢我啊？”\r
“姐姐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r
喜芽意味深长打量道：“我一个丫头嘛，自然不配要那些稀罕物件，倒是我瞧着表少爷腰间系的这条勾花汗巾格外别致，不如就把它送给我可好？”\r
“啊？！”\r
伯韵听了这话顿时傻眼，他并非不知人事的傻小子，这哪里是来讨谢，分明就是故意勾引他，伯韵暗自叫苦不迭，自己好歹也是个爷们儿，竟被一个丫头片子挑逗了去，看眼前这情形，难不成自己这半辈子的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了？\r
喜芽拉扯着伯韵的衣袖，扭扭捏捏追问道：“表少爷，您到底给还是不给啊？”\r
想到承祥还在外头等着自己得手的好消息，伯韵咬咬牙，罢了，都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豁出去了！\r
伯韵苦着脸硬着头皮，默默解开了腰带递了过去，心底暗骂道：张承祥啊张承祥，为了你，我可是牺牲大发了！\r"},"over":true,"preChapterId":"2236168","hasHongBao":false,"code":1,"alreadyAttention":false,"nextChapterI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