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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紧紧捏着衣角站着，望着面前舅娘满脸的怒气和舅父欲言又止的表情，隐隐不安。
“巧儿，你收拾屋子的时候，可曾看到书房桌案上放着的一本黄色封面的旧书？”舅老爷问道。
巧儿摇摇头。
“你再想想，就是上面题着‘养一斋’的那本。”
养一斋？不就是李章瑁拿走的那本书么？
巧儿想起来了，她刚要开口，只见歪在炕上的李章瑁翻身坐起身来打断道：“爹！我认出来了！午时我看见这小丫头鬼鬼祟祟从您书房出来，那本书一定是她偷得！”
“你说谎！”巧儿生气地反驳：“明明是你拿走给了别人的！我在洗衣服的时候全都看见了！”
“瑁儿！你给我跪下！”舅老爷严声斥道，“你个兔崽子，偷东西不算完，还学会栽赃陷害了是吧？你到底把那本书卖给谁了？”
“爹！我说的可是真的！我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就相信这个丫头片子呢！”李章瑁满脸委屈装的真切，“不信你问秋儿！她也在场，秋儿，你说，你是不是看见这丫头拿着什么物件出了书房？”
“我……我……”站在舅夫人身旁的丫鬟秋儿突然听见点了自己的名儿，顿时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快说！”舅夫人喝道。
李章瑁一记眼色递过去，丫鬟秋儿的心里翻江倒海，晌午在老爷书房做打扫，正巧就撞见李章瑁翻着老爷的藏书，李章瑁威逼警告她不许告诉老爷夫人，李章瑁在家里本就是混世魔王，下人都不敢得罪他，秋儿自然不敢惹恼他。
“少爷……少爷说的没错，就是她偷走了老爷的宝贝……”秋儿唯诺低声答道。
“秋儿姐姐，你为何要诬陷我？我根本就没进过书房！”巧儿极力分辨，“舅舅，你相信巧儿，巧儿真的没有偷东西！《养一斋》的孤本我之前从未听说过，又怎么回去偷呢？”
舅老爷觉得在理，怒声逼问秋儿：“既然你都看见了为何不早告知于我？！你要是敢扯谎，小心我家法伺候！”
“这……这奴婢当时也不知道她是在偷东西啊，自然不敢乱说啊！”
“好了老爷！”舅夫人打断道，“瑁儿是咱儿子，向来听话孝顺，他又不缺吃喝，怎么会偷东西卖钱呢？我早看出来了，巧儿这丫头鬼得很，怕是觉得咱亏待了她，故意偷了东西闹得咱家鸡犬不鸣！”
“夫人，这事情还没闹明白呢！”
“秋儿都作证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姓李的，你搞清楚，瑁儿才是你亲儿子，你宁愿相信这个丧门星也不相信你儿子么？”舅夫人着实看不惯丈夫这么偏袒一个外人，她义正言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家可容不得一个贼！巧儿，你现在就出去把偷的东西找回来！你要是找不回来，你就再也别踏进这个家门！”
“这天都黑了，你让她上哪找啊！”舅老爷感觉头都大了，“算了算了，此时不提了，我就当破财免灾了！”
“这怎么行？我以后还怎么管这个家？今儿巧儿犯了错，就必须受惩罚！你要是再护着她，我立刻带着儿子回娘家！以后你全当没我们娘俩！”舅夫人说到做到，起了身拉着李章瑁就走。
“我走！”巧儿抬起头，双眼微红，“我走就是了！”
未入三更，不同于城里的街市如昼、华灯溢彩，乡村里的人们再结束一天劳作之后，早早就闭门谢客、黑灯入夜。
巧儿漫无目的走在游走在村子街道，周围静谧无人，但闻犬吠声，她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李嫂留给她的一点碎银她都带在身上，可村子里寥寥几家铺子早就打了烊，有钱也找不到花的地方。
李家，巧儿暗下决心再不回去，她看得出舅娘根本不会再收留自己，就算忍辱负重留下来，自己今后也只有担惊受怕的日子。
潞安，她要回潞安，那里才是自己的家，就算爹娘不在了，自己还有平坷哥哥啊！平坷哥哥知道自己家里出了变故，一定会照顾自己，自己流落在外这么久，想必平坷哥哥一定担心坏了！
巧儿咬紧牙鼓励自己，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多么艰难，自己也要回到潞安见到平坷哥哥！
想到这，巧儿瞬间有了勇气，她计划着，眼下先找一处人家借住一晚，顺便打听回潞安的方向。
巧儿正寻觅着，只见不远处有一家院子隐约有光亮，巧儿欣喜不已，她小跑着走近，院内不知何人的读书声隐隐传出来。
“咦？这家人怎么大半夜还在读书呢？”巧儿奇怪道，躲在门外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院内之人吟诗声继续响起。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嗯，这是陆游的诗！”巧儿点点头自言自语，“这个我也会背呢！下一句是……”
“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柱杖无时夜……”
“咚咚咚”应门声来的恰到好处。
“……夜叩门？”院子里，正有些伤风悲秋的少年突然一愣，扭头望去院门，顿了一下开口询问：“谁在门外？”
停了半天无人作答，抠门声再次响起。
少年起身，走过去哗的一声打开院门，空空无人，再一低头，昏暗中一个小丫头孤零零站在门口，低着脑袋似有些羞怯。
“你是……”
巧儿赶紧掏出碎银子伸手递过去：“那个……我找不到住处，是来借宿的！”
少年仔细打量一番，有些惊讶道：“是你？”
巧儿这才抬起头来，嚯！这不就是……这不就是从李章瑁手里买走《养一斋》的那个杰师兄么？
好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不就是李章瑁家的小丫鬟么？”少年有些奇怪，“你怎么找到我家了？”
巧儿有些恼火，收起银子怒道：“你还有脸说，我被赶出来了，就因为你！”
“我？我怎么招惹你了？”
“你拿走了那本《养一斋》，李章瑁便跟我舅父说是我偷的，我被他们家赶了出去，我现在无家可归，难道不是因为你？”
少年轻笑一声：“这李章瑁，果真是个无赖破皮！”
他低头瞧了一眼门口满脸委屈的小丫头，只好侧开身叹道：“别站着了，你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