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夜过后

　　守狱人佚风，古国的第一刽子手。
　　所行之处，无论是行奸作恶的罪人，还是得高望重的长者，他都会踏其尸而行，也只会踏其尸而行。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叶翎是古国的武神，是一个传奇，那佚风便是古国的死神，是一座坟墓。
　　叶翎远征在外，佚风的到来，便无人可挡。
　　“死神也会跟人结伴？”
　　陆娴毕竟不是常人，即便是面对死神，也毫不畏惧。
　　叶翎不在，陆娴便成了武神府中所有人的主心骨。
　　这一刻，他们这些老人才想起来，古国二十年前的绝世天才，不是英勇善战的武神叶翎，也不是冷血杀伐的死神佚风，而是眼前的武神夫人，第一美人陆娴。
　　寒风割散落雪，只见风刃不见雪。
　　“我只是需要一些见证。”佚风冷漠，像是一个只会宰割的机器“有人给我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他从我手中溜走的。”
　　金戈凝霜，铁马低沉，除了无情不懂情的寒风，没人发声。
　　陆娴也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跟死神说再多的话，对方的镰刀依旧会割破你的喉咙，慢慢深入直至断头。
　　这里，已是一个战场，武神府的将士，不会退缩！
　　“所有人保护少主离开！”
　　其实根本不用陆娴说，大家已经将小叶问和青儿围在中心了。
　　对他们而言，武神府就是他们的家，是武神府收留了他们，他们中，有的待了十多年，从武神府的最初开始，有的不过短短数月，但对其寄予的感情，无比深厚。
　　小叶问是在他们眼中长大的，武神府最重要的不是武神叶翎，也不是夫人陆娴，而是小少主叶问。
　　武神还在安红河，要是回来看不到小叶问，他会疯掉的，那样，传说也就终止，所以他们决不能让小叶问出事。
　　“娘…”
　　小叶问还小，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
　　现在，人围中已经很难再看全自己母亲的身影，后者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他不懂，但很难过，说不出的难受，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纵使被人保护着，寒风依旧能透过人墙，煽在脸上。
　　很冷、很疼、很无情，脸都红了，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依稀中，他只知道，外面的声音很大，叫喊、撞击、铁器、马鸣，各种声音，像是有人在拆房子，偶尔也会透出一些闪光，有些刺眼。
　　然后，很闷、很晕……
　　彻夜的铜锣在新岁之夜不断敲响着。
　　大街上，急忙熄灭的烛火，紧闭的木门，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喜庆，不是纵乐，而是追杀。
　　冷漠…
　　小叶问被寒风冻雪打醒了，眼角的泪痕还没干，眼睛有些睁不开，但温柔的软怀让他知道，很安全，很舒服。
　　“醒了。”
　　青儿姐姐温和的声音，是小叶问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的声音，像是莺啼，好听。
　　“青儿姐姐，我娘呢？”小叶问问着，像是做了一场梦。
　　青儿面无表情地向前走，没有回答，但小叶问却意识到了什么。
　　小叶问虽然很小，却一直都很聪明，他知道，今后怕是很难再看到自己的娘了，于是便有些挣扎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自己最最喜欢的青儿姐姐的怀抱。
　　几番挣脱，尚且年幼的小叶问，终究不能使出足够挣脱束缚的力量。
　　嗞—
　　热盈的泪水，含糊的言语，小叶问重重地咬在自己最最喜欢的青儿姐姐的香肩上，牙齿与白皙的皮肤触及之处逐渐映红。
　　热血夹杂着眼泪，夹杂着口水，滑落、消失在青儿衣内。
　　小叶问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儿突兀一顿，已经到古城城门了。
　　古城是古国皇都，城门比起其他的城要宏伟很多很多，这里的将士也都是古国的精英。
　　今天是新岁之日，本该是一个欢庆的日子，但守城的将士却比平时多了很多，这样严格的把控，就连一只蚊子，都难以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出入。
　　“站住！城门已关，禁止通行！”
　　城门处火具通明，守城的将士看着来自暗中的人影，立刻喝止。
　　然而，当他们看到来人是武神的儿子和一个青衣少女的时候，完全不镇定了。
　　他们不是守狱人，不是佚风，不是死神。
　　尽管上面已经说过，不能放过武神府任何人，但武神依旧是他们心中的军神，武神的儿子，他们并不想伤害。
　　所以，他们犹豫了。
　　“犯什么楞？赶快拿人！”
　　城楼上，一个锦绣衣裳的公子哥大声斥喝催促。
　　“金侯爷，这…叶问还是个孩子，难道…”有人想试图劝说，却引来公子哥的怒斥：“武神叛逆，武神之子便是叛逆之子，你难道也想背叛国家吗？忘记了安红河数万枯骨吗！”
　　将士身形一颤，安红河岸的风嚎，让他收回了那丝仁慈，眼神坚定。
　　青儿放下了小叶问，肩头的血水折射着火光，但她依旧美丽，如果这里是战场，那她便是战场上，被万人拥戴高举的彩旗。
　　将士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一直跟着武神之子的少女，会有这番非凡的气质，但一想到武神叶翎的名威，也就随之释然。
　　但小叶问不同，从小到大，青儿姐姐一直都是亲和美丽，是仙子，是他最最喜欢的青儿姐姐。
　　可是这一刻，有些不同了，青儿姐姐还是那个他最最喜欢的，不仅仅是喜欢，现在更是想靠拢，仿佛只要站在她的身边，离她越近，越暖和。
　　青儿嘴角微笑，对着小叶问道：“怕吗？”
　　“才没有…”小叶问有些呜咽地反驳，却让青儿的笑容更灿，故意逗着说：“那你拽我拽得这么紧？”
　　小叶问两只滚圆的大眼中又湿润了起来，孩子气十足。
　　“好啦，不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总有一天，你要站在我的面前，好吗？”
　　青儿捏了捏小叶问的嫩鼻，有些俏皮。
　　“嗯…”小叶问从来没有拒绝过青儿姐姐，这次自然也不会。
　　青儿看着小叶问一副朦胧肯定的样子，倾心一笑，这一刹，整个空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青儿的美也瞬间绽放，曾含苞的花香，瞬息充斥着众人的双眼。
　　古国、古城，数年罕见的雪景，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夜，是古国立国以来，最不平静的一夜。
　　沉静的夜晚，没有安抚人们入睡，喧闹的白日，人们异常的沉默。
　　只是一夜过去，街头的大树断了，一处府邸没了，古国最宏伟的城门变成了一堆废墟。
　　好像有很多人在这一夜之间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传说也戛然而止。
　　一夜过后，小叶问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