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邻居阿里夫妇

　　牛伊万愤怒的小宇宙爆发，以急促的敲门声作为开始发飙的信号。没想到门没有锁，一推就自己开了，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开局就泄力大半。男主人阿里看见牛伊万进门，马上把一瓶冰镇啤酒塞进牛伊万手里。
　　房间内布置的温馨浪漫，彩色拉花气球，酒水冷盘非常丰盛。阿里给牛伊万介绍道：“我的孩子即将出生了，今晚是BabyShower派对，感谢您能来参加。”
　　在场20多位来宾，不等牛伊万表述完愤怒，便有几人涌过来与牛伊万握手搭话。定睛一看楼上的白人夫妇正和楼上王博士两口聊得火热，展示自己手机上随时看孩子在家睡觉的监控画面，王博士说：“这个好，牛哥咱们也搞一个”。牛伊万不好再发作，只能频频举瓶、痛饮冰镇啤酒，不一会便彼此拍着肩膀，一脸相见恨晚的感觉。
　　人群里发出疯狂的鼓掌和尖叫声，女主人趿拉着细高跟鞋，挺着大肚子，用一紫色丝带蒙住双眼，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原地转几圈后，手里拿着一个鼻子图案的贴纸，去给墙上卡通男孩贴鼻子，结果鼻子贴到头顶。人群中笑出各种动物的声音，纷纷送上礼物和祝福的话语。看来今晚是注定要闹通宵了，牛伊万回家把妻子也叫来一起参加派对舞会。
　　折腾到后半夜终于散场，牛伊万回到家里继续写PPT，看着窗外已经曙光初现，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还有早起的松鼠沿着树梢欢快的跳跃。伴随着一阵阵昏睡的感觉中，完成了PPT方案最后的配图美化，自认为一个牛逼极了的方案终于做好了。
　　方案从宏观市场分析，纽约租房市场数据预测，市场策略分析，推广方法，运营手段，竞争对手分析，财务数据预测，融资需求和对接资本市场，我们的团队，顾问团队，10大方面展开论述，深入浅图文并茂，牛伊万自豪的对妻子说道：“我都想对着镜子给自己磕头，这就是一个完美的执行案。”
　　感觉“互联网思维”有些上头的牛伊万激动的表述到：“为了增加方案的分量，顾问团队写了经常露脸的投资人和圈内大佬，都是多年的哥们儿，随后再给他们打招呼。就凭这个熬夜写出来的方案，要是在北京XX咖啡里坐一坐，再找上几个兄弟攒个局，说不定直接就能拿到天使轮。”妻子说：“对，让犹太人看看，加油！”
　　早晨在街头徘徊了很久，牛伊万没想到打印复印店如此难找，沿着皇后大道走来走去好几趟，终于在点评网站上找到一家FedEx联邦快递办公打印店。折腾了1个多小时、花了30多美元，修改废掉了不少打印纸，一个封面上是遥望纽约帝国大厦照片的项目方案终于大功告成。
　　萨沙紧锁着眉头把牛伊万的方案翻来覆去的看，牛伊万困意来袭、强忍着坐在椅子上，期待萨沙被“互联网思维”震撼住。萨沙把方案放在办公桌右上角的文件筐之内，顺手拿起一杯早餐咖啡，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的说：“牛先生，按照中国人的问候方式。您要是还没有吃早餐就赶快去吃吧，我现在不想耽误吃早餐的时间。”
　　牛伊万非常的差异，萨沙态度转变的如此快，昨天还说给自己一个赚钱的机会。今天就翻脸了！美国人咋这样子呢！收住脸上瞬间的不悦，牛伊万清了清嗓子说道：“萨沙先生，昨天咱们交流后，我回去仔细考虑了纽约租房市场的’痛点’。经过数据分析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做的很大，因为市场容量本身就巨大。纽约也是全世界流动人口最多的城市…”
　　“Bullshit胡说八道！我是让你推广出租的房源，然后抵扣拖欠的房租。你搞了这么一大堆Bullshit的东西，如同我买的中国公司的股票都是Bullshit”，萨沙连着用了三个Bullshit这个单词，牛伊万不能确定这个词的准确意思。通过萨沙的表情和语气，感觉萨沙必定是高位进了不少被做空的“中概股”而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牛伊万也迅速掌握了Bullshit，这个地道的英语表述方式。
　　“现在你的对门邻居最近就要搬走了，他们的房子空出来，你就从推广出租这套房子做起来吧。不要再写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了，你现在需要从可以赚钱的事情做起来，到夏天旺季时干得好的话，我可以打包票你偶尔一天就能赚一千美元。”萨沙严肃的告诉牛伊万。
　　牛伊万心里想：旺季偶尔一天赚一千美元，旺季是多少天，是偶尔还是每天赚一千美元。这萨沙说话挺有意思的、也挺忽悠的。不管怎样目前的处境是没有多余的路可选，只能按照萨沙说的去努力尝试，摸着石头过河，希望早日渡过难关。
　　当阿里夫妇就要离开纽约前一天中午，阿里来找牛伊万说：“我亲爱的邻居，我们马上就要回国了，想要请你吃饭”。牛伊万心生疑惑的问道：“你们不是要生完孩子再回国吗？”
　　阿里皱皱眉头一脸苦难的样子说：“顶不住压力了，父母都在我们国内。要服从长辈的安排，必须要回去生孩子。我家里还有几瓶好酒，咱们都喝完可以吗，回国后就没机会喝酒了。”
　　看着阿里夫妇准备好的奶酪、火腿、酸黄瓜一桌子下酒菜，牛伊万回家拿来一瓶从法拉盛买的55度绿瓶牛栏上二锅头。从下午开始喝到晚上，阿里家的酒喝完了，两人感觉实力不足以应对750毫升的美国专供二锅头。阿里妻子似乎从来不把自己当孕妇，也来凑热闹尝试了一小杯二锅头，红扑扑的脸上雀斑淡淡的浮现在鼻子两侧。
　　当天晚上聊到很晚、也聊了很多事情。阿里夫妇已经接到调令，要求他们尽快回国。起初阿里的妻子想要违抗命令，坚持在美国把孩子生下来，后来迫于压力只能回国。
　　酒酣耳热，都是同龄人，彼此又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美国电影，牛伊万大谈上小学时、80年代“中美蜜月期”见过的美国电影明星与好莱坞老电影的魅力。
　　阿里的妻子也开始打开话匣子，说起过去的故事：自己出身在某国外交世家，上中学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秘密的地下电影院，银幕上是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主演的《魂断蓝桥》，周围的中老年妇女们哭成一片，但是母亲却冷冷的看着银幕，直到字幕放完，没有说一句话。
　　她隐约感觉到母亲似乎有不少秘密没有告诉她，后来她从母亲遗留的带锁的小皮箱里找到了一本相册。有不少照片，母亲穿着时髦的连衣裙，还有迷你短裙配高跟鞋的老照片。
　　某国形势突变以后，阿里夫人包着头巾、穿上宽松的布卡罩袍，把母亲遗留的相册用塑料袋缠绕包裹了很多层，带在贴身缝制的内袋里。阿里开着吱吱呀呀、异响不断的老爷车载着妻子，穿越了城市中战火导致的废墟，经过民兵把守的检查站，到达安全区域。这本相册从战火中的安全区域，又被送回了美国纽约，最初拍照的城市。
　　当第二天中午起床时，女儿递给牛伊万一个彩纸包装的礼物，撕开彩纸原来是那本老相册。首页夹着一个手写的便条：“亲爱的牛伊万，中国白酒太厉害了，我们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这个相册请替我们保存好，我们争取尽快回到纽约，到时来找你拿相册。祝您身体健康，您的邻居阿里和妻子。”
　　牛伊万翻开相册看到：有一张照片背景是纽约布鲁克林大桥，一位年轻女士烫发红唇，一只手按住迎风飘起的裙摆，另一只手与一位个子不高的男人十指相扣。男人穿着美国陆军军装佩少尉军衔，英俊的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鼻子两侧的脸蛋上有不少雀斑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