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万花妖林

　　魅月看向宝座下的唐僧，一身泛黄的袈裟，闭目不语，自顾自的念着经文，似是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和尚，我们又见面了，抬起头来。”
　　唐僧不曾抬头，也不曾睁眼，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记得，上次在地狱见面时，施主可是一口一个大师。”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还不是这南山妖帝，叫你大师自是不错。”
　　“唐僧，我敬你是条汉子，敢拂逆如来，不如跟我在这南山坐镇妖界如何？”唐僧只闭目不语，似是在回想前尘往事。
　　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想是那猴子闹累了，拥有理智的大圣是恐怖的，想是在思考那路天兵可以对付魅月这桃花林。
　　魅月又安排了一下防守，下令先给和尚洗个热水澡：“煮了这斯，我倒是要看看只有猴子去取经他如来认不认。”
　　很快大殿里便架了锅，生了火，并不是这南山没厨房，而是魅月想亲眼看着如此高僧在面临死亡时是怎样的神态，唐僧也算豁达，竟自己退了僧袍鞋袜，也不管这里还有些盯着他的女妖，自己走进了锅里，魅月微微颔首，有些哑然。几个小妖拿着调料上前，唐僧双手接过，轻轻放到鼻尖嗅了嗅，剔除了一瓶蛇盐：“这东西虽味道极佳，不过食用过多影响双目，既贫僧是主材，那我便做主不放这个是了。”说完将蛇盐扔了出来，其他调味料也自己倒入锅中，做完这些竟慢悠悠的平躺下来，想是这样让自己熟得均匀些。
　　若言看了看王座上的妖帝，独自向殿外走去，魅月看了眼离去的若言，便又盯着大殿内的火光发着呆。若言是北山上的妖帝，魅月还只是一个小妖时，是若言帮他平复了南山，猴子被压了五百年，若言也陪在了魅月身边五百年，魅月不知道她的本体是什么，她只是说过：愿你一辈子也见不到我原来的样子，愿你眼里只有我现在的淡雅容颜。
　　所以，若言从来不会露出真身
　　天摇地动、山川崩灭，高达万丈的金箍棒竖立南山山头，那只猴子还是那只猴子，眼中似有熔岩流淌，漫天杀机汇聚成一棒砸下，所过之处尽皆灰飞烟灭，魅月依旧坐在妖帝宝座之上，不动丝毫：“孙悟空，你若愿重振妖族，我放了这和尚，你之前杀的上亿妖魔我也不再追究。否则！你屠戮妖修，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大圣瞬间落于殿前，眼睛直视帝坐上的魅月，身后是他猴毛变成的千万分身。魅月神情恍惚，这时候的大圣是多么熟悉，当年他杀向天界也是这个情形，在爆发之前总会隐着不同寻常的平静。
　　五百年前（花果山）
　　花果山头，山雨欲来，山风吹得山峰瑟瑟发抖，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刚成精的亦或是修炼千年的，各路妖王，各路山精，溜须拍马的，凑热闹混眼熟的，打探消息的，挤得花果山内满满都是妖。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一个声音回响山谷之中，一遍一遍的在山中回荡，孙悟空平静的看向远方所来之人。此人仙风道骨，一身长袍之下似隐藏了万千世界，一道清风吹过，人已不见了踪影，孙悟空心中郁闷，独自进了水帘洞。
　　牛魔王莞尔一笑“今天恭祝我妖界之王的到来，千万年来，妖界不敢与仙界对抗，只因为妖界能人辈出，确没有一个能统御大家，带领大家对抗天界之人，如今我与齐天大圣美猴王拜了兄弟，强强联合之下，大军直指天庭，定当一举灭仙。现我代齐天大圣发下这万妖贴，愿归顺于齐天大圣麾下之人，必当位列仙班，共享繁荣。
　　众妖喝彩，杀气震天，地上万千草木随着喊声撕裂，残破的绿色在风中飞扬，一只手轻轻伸出，让断碎的草木从指尖滑过
　　生命之弱，恰如此山草木，风过则是满目创伤，冬来则是万物凋零。你们这些妖啊，比之草木更是不如，春来草木万物复苏，尔等怕是永无回春之日。可悲！可悲！
　　律只是盯着天空，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那时候的他刚被牵连打下凡尘，投身成妖，怎奈何世间大事终究不会放过他一个人。
　　“集妖令，同伐天庭，如若不从，万妖共灭。“
　　律苦笑，我等实力低微，又与此战有何影响，不过是别人成仙梦上的踏脚石罢了，罢了，罢了……那时他也不知，若是他站在这权势的顶点，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百丈竿头，更进一步。
　　一路向花果山而去，一路皆是各方而来的小妖，他们同魅月一样，随波逐流，天庭攻下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攻不下，他们就是死。牛魔王无数万年的征伐中，这种小妖死得不计其数，他们不似孙悟空那样天生石头幻化而成，也不似牛魔王那样，天赋异禀。他们是无数个日月，从野兽慢慢转变而成，经历了重重劫难，一步一个脚印的活着，成了妖只为更自由的活着。
　　“牛魔王一身牛皮厚，不怕疼，孙悟空更是石头所化，可怜了我们这些血肉之躯了！”一个小妖感慨道
　　律看向远方王座上的孙悟空，旁边立着大旗，上书齐天大圣。无喜无怒，似是眼前一切于自己无关，倒是牛魔王在众妖王之间一杯一杯的敬酒。有些意气风发。
　　“哈哈哈，齐天大圣！就算你是齐天大圣，也不过是跟顶天的柱子而已？”
　　孙悟空定睛看去，找不到谁在说话，又堪堪闭上眼不再理会，其他的妖还是在喝酒畅言，并没有听到这对妖王的大逆之言。
　　魅月摇了摇头，将酒对天一敬后一饮而尽。
　　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天庭不过是一包飘在天空上的泥土罢了，求之何用？”
　　“除了泥土，不是还有石头吗？”孙悟空抿了抿嘴，没有再次寻找声音的来源，双眼凶光喷出，杀气从每一根猴毛里面渗透而出：“那凌霄宝座还不见得有我这花果山石凳子舒服呢，不过我就是想坐坐它。我就是想知道，凭什么他要在我头上飘。”
　　山雨欲来，花果山的天空不再如以前那般清澈，黑压压的乌云遮挡了太阳，看不见一丝希望，这是天与地的对抗，我等不过是沧海一沙，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夜风如浪，层层叠叠，就连月亮也不愿照耀这片大地，魅月看着天空，似是寻找那一抹熟悉：“天上看地上和地上看天上还真是不一样，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权利吧。我不是很懂，却也是有点懂了。孙悟空咽不下这口气，我何尝不是，没试过怎么知道我达不到。”
　　虽说出这番豪情壮志，却也不见魅月眼中有丝毫的希望可言，但是已经没关系了，人们想做的事，即使知道不会赢，也想去赌一把，赌这世间没有抛弃那些弱小之人，赌这天庭的光辉洒下后还留有一丝黑暗。
　　那一日后，上亿妖魔如同飞蛾般扑向天空中的太阳，如同一把劈开天地的大剑，剑尖所在，齐天大圣直指凌霄宝殿，身后是他猴毛变成的千万分身。
　　万妖花林
　　“这一刻与当年是多么的相像，你是这妖族的至尊，就该有个至尊的模样。”魅月终于站了起来，慢慢走下台阶，向着大圣低头一拜，大圣仰天大笑，状如疯魔，双眼几欲喷出火焰，却只听到一声阿弥陀佛，那火焰竟是熄灭了下去，身后千万分身也变成一根根猴毛随风飘散。
　　他看着锅里正煮着的师傅，低头轻语，没有谁听到他说了什么。他轻轻抬头，将一块玉牌丢了过来，魅月顺手接住，却又瞬间将其丢了出去，令牌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魅月死死的盯着令牌，突然间像是老了几百岁，两鬓竟已微微泛白。
　　“现在我已不是什么妖族至尊，我只想要我师傅，还请妖界至尊放我师徒离去。我们有取经重任在身，不便打扰。”
　　唐僧微微一笑，用手捧了一口汤喝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权、这势、这名、这利、这红尘众生、这漫天神佛，皆为空妄，何必执着。”
　　魅月看向那已经被妖气迷盖的天空：“大师，既这红尘众生都是空，这西经取之何用，你又何必执着。”
　　魅月终究没有杀唐僧，也终究没留下孙悟空一根猴毛，可他还是守在了这南山，每日种种樱花，晒晒太阳。也不再让众妖前来朝拜，也不再问前路何去何从，却让人感觉似是风雨欲来。
　　“妖尊，很多妖王都逃了，我们不走吗？”若言略显不安，蹙眉看着眼前的男子，似是与往昔有所不同，眉目竟有隐而不发霸气。
　　“若言，我问你，他们能逃到何地？”不待若言回答，魅月继续说道：“这天下再大，不也尽收天宫眼底。”
　　若言默不作声，知道了他的答案，微微欠身向后退去，魅月独自走进花林深处，在一块洁白的石板上，一个女子平躺着，纤尘不染，艳压天绝，只看一眼，便再无法回头，片片花瓣飘落，女子已然静止，而时光仍在漂流。
　　魅月轻轻抚摸着女子脸颊，一遍又一遍，双眼却一直看着花海深处。
　　若言看着远处入了迷的男人，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悄悄站在一旁，听着樱花林里那风吹动一草一木的声音，这红尘万物似也受到了感染，悉悉索索，相爱相怜。
　　只是这平静的日子能有多久，逃走的十三个妖王又逃回来了两个，其他竟然已经归于尘土，天庭大军也已经兵临南山。
　　魅月看着跪在大殿里的妖王，微微摇头：“梦魇、枯骨。你们要走我不曾阻止，每个人都有畏惧的权利，可是你们回来作甚？”
　　“我等一出霄霞山，便被天庭重兵围剿，去无可去，至尊，这世间怕是只有这里能容得下我们了，我梦魇如今愿助至尊与天庭一战……”说完声泪聚下，殿里众妖面面相觑，不想堂堂一介妖王竟是被欺负得如此之惨。
　　魅月嘴角微微上扬，他已感觉到了决战的临近，曾经的耻辱，曾经的渺茫，他要靠这一战来加冕。天庭势大，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破釜沉舟，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