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乘 堕魂曲

　　素姐嫣然一笑，道：“‘蟾蜍吞蛟’之局自然要毁，但不忙着做。再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好事既然让我们碰到了，没有空手而走的道理，而且宝物落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血魄教的手里好。”
　　杨寓不解道：“可是，你先前不是说，还需要一个来月的时间，这玉蟾蜍才能凝势圆满，有能力吞噬这无形蛟龙气吗？再说，那笼鳌田逃走后，估计这会儿正跑回去搬救兵了，这里已经不安稳了，时间怕是来不及……”
　　素姐微笑道：“血魄教固然是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但怎及灵地的底蕴。他们纵然能布下这等攫取机缘的格禁，却还不够高明。若是我来行事，便会布下‘千里枷锁’之格禁，威能势大，七日便可得气收功。只是如今……你说得对，没那么多时间了，这里对血魄教来说，干系重大，他们一旦得知事情可能泄露，定会倾力来此，看来得行非常手段了，唉！”
　　素姐说道这里，莫名一叹，甚至玉脸上还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看到杨寓一副期待的神色，眼神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而杨寓则是惊讶于另外一件事，他此刻心下暗道：“灵地吗？或许素姐便是出身于此等妙地，难怪这几年来，她总是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往之事，有意无意地避过相关问题。”
　　“小寓，你先退开一些。”素姐说完，轻声诵念一句咒语，随即一点自己眉心，玉脸上亦同时闪过痛苦之色，接着便见她眉心光芒璀璨，宛如一朵冰晶花在诞生，气势亦在瞬间如火山般喷涌，接着一道冰蓝的光柱从她身上爆射，直射苍穹，只是很快便消失。
　　“这才是素姐的真正修为吗？好厉害，原来我以前所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杨寓几乎目瞪口呆，他毕竟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气势，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压力迫来，让他一退再退。
　　素姐见光柱消逝于苍穹后，眼神中闪过无奈之色，随即身体凌空虚踏，迈至半空，然后素手一点，便见空中刹那间凝聚出一把长达十来丈的巨大冰矛，她右掌一推，冰矛快若流光，以极速斜插东方大地。
　　“轰……轰！”东面群山之内接连传出巨响，远远望见无数山间古兽精怪和异种灵禽惊叫而逃，大地一片混乱。
　　“昂昂昂……吼！”仅仅片刻后，地脉内便传出声声龙吟，隐含十足怒意，接着似乎有东西从地底快速窜出，瞬间风云聚纳，这片地域瞬间为之一静，一条庞大的蛟龙于空中现形，长达四十多丈，绝对的庞然巨物，其他一切生灵在它面前，都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
　　这是蛟龙气吸纳风云后，从无形化为了有形，所以常眼能见。
　　“这……这么大，能收取得了吗？”这一刻，杨寓都开始怀疑了。
　　却见素姐根本无视这可怕的气势，依旧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就在云气蛟龙找到了惹它发怒之人，正要一爪将之拍灭时，素姐双手掐印，然后朝云气蛟龙一点，便见这庞然大物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情景在快速缩小，仅仅三个呼吸，如此庞然巨物硬生生地压缩成了一条小蛇，然后被素姐摄入掌心。
　　这半尺长的气形蛟龙，周身青光闪烁不停，偶有雷光缠绕，在素姐掌心左突右窜，看似很有灵性，却始终挣脱不出。
　　素姐降落在地，看着这条宛如活物的小灵物，轻叹道：“可惜了，你错生了地点，还有时机。我现在将你送他，天数一到，你可成全他。它日他若修行有成，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一番造化。”
　　话音刚落，在杨寓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素姐玉掌轻抬，然后将气形蛟龙朝他眉心处轻轻一推，此灵物毫无阻碍的快速没入他的眉心中。
　　杨寓只感到一股浩大清流钻入了自己的脑海中，同时还有股麻痛的感觉，好像被一道小闪电给劈了，好在这种感觉立刻就消失了，并没有感觉到其他异样，“素姐，你……我，我这……”杨寓从一瞬间的惊惧马上转为不解。
　　素姐解释道：“此物，你比我更需要。它对你来说，却是场机缘，你若修行下去，不出意外，当可迈入四象境，到时此物可助你突破关隘。虽说破入四象境还有其他灵物可用，但哪比得上这种神妙精气。
　　神妙精气，又名道皇之气，不但元精充足，更蕴含些许道之妙谛。
　　道之妙谛，天地大道交感而具现，玄之又玄，非气运灵慧者不可捉摸，不可领悟，但它们依旧为诸域所有大神通者所追求，足见它的珍贵。”
　　“嗯。”杨寓重重地点点，同时心里暗下决心，将来一定好好修行，不负素姐期望，然后笑道：“刚才收取蛟龙气，素姐大发神威，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素姐白了他一眼，淡笑道：“等你修为足够强后，那翻云覆雨，拨乱反正，定慑乾坤，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随即她神色一怔，往向北方天空，冷然道：“来都来了，还躲着做什么？”
　　“姑娘随手就夺了我血魄教的东西，很是霸道啊。我血魄教这数月来所花费的精力和财力，就此一朝流水。你说，我找谁说理去。”天空中浮现出一团血影，里面隐约可见一道冷冽人影盘坐。
　　素姐蔑笑道：“说理？你血魄教什么时候也好意思用到这个词。你们漠视生灵，草菅人命，夺取魂魄，制作血窟﹑血丹，可曾问过，那些无辜的生命，他们找谁说理去？再说这蛟龙气，你们费时许久，还没得到，我一来就能取得，你又如何看？血魄教蒙左使。”
　　“哧！”一道恐怖的血光劈落下来，这个蒙左使看自己被叫破了身份，也觉得再言语已是多余，所以很果断，立刻出手轰杀。
　　素姐带起杨寓，朝一方山头闪挪，一来为杨寓躲避，二来为了避免给那大汉一家以及其他几户村民带来灾难。杨寓却见那道血光瞬间将山顶轰出一个大坑，土石崩飞，格禁震裂，而黑鼎以及玉蟾蜍已经被那个蒙左使收回。
　　“呼！”一只冒着黑烟的骷髅鬼手，抓着一枚黑印，倏然放大，弥散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向下砸来。
　　杨寓立刻变色，他觉得如果被砸中，顷刻成肉泥毫无悬念。
　　素姐衣袂飘舞，她的气息这一瞬间骤然变化，空灵而飘渺，身后大片雪花凭空降落，一尊晶莹剔透形如倒锥的冰台亦随之浮现，水蓝冰光荡漾，冰台上深插一把平凡无奇的剑，独留剑柄和少许剑身在外。
　　万钧一刻之际，那把剑好似轻微颤动了一下，便见原本缓慢飘落大地的雪花，立刻骤变为雪爆流朝那小山般的黑印冲去。
　　“砰！”骷髅鬼手发出重重凄厉叫声，随即溃散，连那枚黑印也被冲回去数丈，不过到底非同寻常物，一阵颤动后，再次坠压而下，只是被这股雪爆流所挡，不得寸进。
　　谁能想到柔软的雪花一旦成爆流，竟有如此威力。
　　“秘乘！怎么可能……难道是……哈，看来今日蒙某真是有幸。”高空那团血气剧烈翻滚，随即一缩，露出了蒙左使的身躯，只不过面容依旧被血气覆盖，看不清。他望着素姐徐徐道：“久闻秘乘超越神通，有不可思议之威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确实是大造化，大造化！”
　　素姐面色淡然，不言不语。
　　蒙左使沉吟几瞬，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据传，浩圣宫首席长老教出四大弟子，前三位弟子被宫内钦定为三大麟凤天女，各禀天赋，皆悟出秘乘。后来同时出宫入世，灭杀众多巨鬼王魄，所向披靡，傲视沧溟，天下皆惊。其中第三麟凤天女所悟之秘乘，名冰荒蕴剑，正与姑娘所示秘乘一般，想来姑娘便是第三麟凤天女慕容素梦了，蒙某失敬了。”
　　素姐眼神清澈如水，一辞不发。
　　但熟悉她的杨寓却知道素姐不高兴了。
　　蒙左使接续道：“传闻天女五年前神采绝巅，意气风发，败尽万里群雄，独身覆灭东极鬼域，破灭尸服十五楼邪兵鬼爻，连中古铜门的玄黄尊子都从你手下败逃，真是了不得。而自那之后便再无天女的消息，不想这僻壤小村，竟也会存在明珠掩瑞之事，呵呵……”
　　“我与你不熟，不必诸多说话。”素姐听到对方道出自身来历，很是不喜，随即秘乘再动，又一道雪爆流冲击而上，黑印再难抵挡，瞬间被轰破，激射远空。
　　“无奈啊！我本不想与天女为敌，只是蛟龙气为我血魄教少教主所需，多年苦寻，才有结果，绝不容有失。”蒙左使先是扫了一眼在一偏石后避险的杨寓，继续道：“蒙某自知，论修为斗法，我难胜天女，但我有一曲，但愿今天能将天女留下，也算奇功一件。”
　　素姐有点意外，随即面色开始变得郑重，道：“哦，我倒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曲子让你有如此胆魄信心，可取我性命。”
　　“呵呵，那就天女‘品评’一番了。”蒙左盘膝坐下，双膝上缓慢浮现出一把红色长琴，中部镶嵌金色鬼脸，看似大气贵重，却隐有蛊惑人心的低吟之声自行荡出。
　　但见蒙左使双手在琴弦上浮动，不但没有绝美的乐章，反而是低沉的曲调开始传出，让人逐渐觉得哀伤，继而彷徨，似乎生活失去了希望，一切皆是受苦，一切皆是困境，永不得解脱。
　　杨寓听后开始陷入，又过片刻，竟然出奇地觉得自己真是罪孽难堪，好似有个声音告诉他，很多的人和其他生灵会因他而死，父母也是因他而惨死，世间会因他而逐次降临灾劫，一切都是虚妄的，痛苦的，不如了去此身，去往妙圣之处……
　　如此种种，他诡异地产生了要自裁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出，他脑海中如有金色雷霆闪过，接着曾在《圣渊经》中记下过的弥空诀经文浮现，如一道金色流光，在脑海中驰骋，瞬间扫尽方才丛生的阴暗，一切恢复清晰，而且脑子更加灵光。
　　“呼！好险，这该死的曲子太可怕了，不能再听了……咦，听不到声音了？”杨寓正在奇怪，耳旁传来素姐的密音，“小寓，我已为你隔断声音，你只需平心静气即可。”
　　“心魔邪曲，度人成鬼之曲——堕魂曲！”素姐面色不太好，终于不再平静，她也似在极力抗拒，因为曲声主要是针对她。她可为杨寓隔绝，却无法为自己隔绝，当下喝声问道：“此为禁曲，其源谱早被逐一抹去，你从何学得？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一些有灵性的鸟兽也被堕魂曲所迷惑，纷纷自杀，或撞山石，或相互撕咬，或跳崖，这片地方逐渐成为死地。
　　蒙左使或许是因看到了素姐越发挣扎的眼神，还有那开始晃动的秘乘，以为她支持不住了，甚至无心神再出手，全力抵抗琴音已是极限，当下蛊惑的声音道：“天女当年收走了不少高手的性命，焉能没有罪愆，现在，放弃此罪身也是一条道。”
　　“这条道你自己去走吧。”素姐终于找到时机，秘乘中剑身一震，剑光如芒射出，那红色长琴在此剑光面前不堪一击，倏然炸碎，蒙左使纵然及时躲开，右手掌还是被齐腕斩断。
　　他闷哼一声，忍住剧痛，摄回断掌，再不发一言，转身遁走。
　　素姐见敌人已远远消失，便收起秘乘，眉心重新发出璀璨光芒，然后她的气息瞬间便衰落下来，恢复如前。
　　“素姐，你没事吧？”杨寓见素姐的身体晃了晃，以为她无力虚脱了。
　　“无妨，只是元魂略有损伤，需要几日修养。堕魂曲并非浪得虚名，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禁曲。”素姐解释道：“这曲子初听哀伤低沉，但很快会让生灵自感深深罪孽，断绝一切希望，向往死后妙圣之处。不知多少生灵，包括众多修行有成的高手都被这曲子葬送，都死于自杀。倒是小寓你，一开始竟然抵抗住了，竟没有自裁迹象，真是奇怪，看来你心境非常，意志坚定，难为外因所侵。”
　　素姐说完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咳咳……”杨寓觉得很惭愧，素姐几乎什么事都护着他，为他着想，但他的秘密却不能跟对方说，还要隐瞒撒谎，当下转移话题问道：“素姐知道这曲子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