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千丈崖

　　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庐山重峦叠嶂，奇峰峻岭，飞瀑云海，风景奇秀。大汉阳峰北面有一道陡峭悬崖，崖壁笔直险峻，崖底深不见渊，人称“千丈崖”。千丈崖上一名年轻男子背对悬崖而站，手握单刀，横眉怒视着正朝自己一步一步围逼过来的十余名装扮各异，面目狰狞的江湖人士。
　　“小子，只要你交出那对黄金鳞和岳飞的兵法，我等便饶你性命。”一名身着玄黄僧袍，手持禅杖的胖和尚叫道。
　　“不错，小老儿我对什么兵法没兴趣，只要你交出那对护手，小老儿便不为难于你。”一名精瘦老者怪声说道。
　　年轻男子正是胡定国，他将背上的包袱紧了紧，心中暗附：飞云他们现在应该出了江州了。
　　岳飞父子遇害之后，岳家人被朝廷流放到岭南，胡定国和南宫飞云决定暗中护送，以免岳家人遭受秦桧党羽的迫害。此时与岳飞生前私交甚密的庐山东林寺住持苦行大师突然被害，不知何人放出消息，声称当年岳飞部将牛嗥在郾城大战之后献给了岳飞一对护腕，那对护腕就是天煌八器之一的“黄金鳞”。胡定国和南宫飞云知道此消息一出，岳家人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于是二人便心生一计，就说胡定国见利忘义，盗走了兵书和黄金鳞。这样一来胡定国便将众人引上了这庐山之巅，那边南宫飞云保护着岳家人去岭南。
　　“呵呵！各位，在下辛苦得来的东西，岂能随便让给他人。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又交给谁的好呢？”胡定国突然面色一变，哈哈一笑道。
　　“当然交给老衲了，若非老衲放出消息，有谁会知道这黄金鳞就在岳家庄。”胖和尚抢先说道。
　　“苦心和尚，我等助你当了东林寺住持，也算是抵了你这消息了，你还好意思拿这事来说。”一名双手持七星锤的大汉不屑地瞟了胖和尚一眼道，“我看还是交给武功最高的一位。”
　　“王铁锤，武功最高也轮不到你，你还是靠边站吧。”苦心和尚讥讽道。
　　“臭秃驴，有种我们就来比一比。”王铁锤气急败坏，跳将出来拉开阵势，挥舞着手中的大锤。
　　“比就比，谁怕谁。”苦心和尚也不甘示弱，禅杖一横就要迎上。
　　精瘦老者看着情形不对，急忙拉住苦心和尚道：“苦心大师，出家人怎么也这么大火气。”说罢又拦住王铁锤，“王兄弟，咱都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他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我们自相残杀呢。”
　　胡定国一看自己的计谋被老者识破，心道恶战在所难免，这些人也都不过是一些江湖二流角色，凭自己的武功，突破重围应该不是难事。于是凝神聚气，运起玄天无极大法，厉声喝道：“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吧！”
　　“臭小子，就让我先来会会你吧！”王铁锤说话间已一跃而起，右锤在前，左锤紧贴其后，就是一招“力震中原”。胡定国也不敢大意，挥出一招“狂风骤电”迎上。
　　“哎呀！”王铁锤一声怪叫，从半空摔下。众人皆是一惊，胡定国更是奇怪，因为自己根本还未和对方交上手。王铁锤摔在地上双手捂着后颈，面色发紫，逐渐变成黑色，喉咙里咕咕作响，却说不出话来，挣扎几下便断了气。
　　精瘦老者俯下身子，掰开王铁锤双手，见其后颈上有两枚细小的钢针没入三分有二，心中不由一怔，面色骤变。苦心和尚见状，忙问道：“鹤山老叟，怎么回事？”
　　“暴雨梨花针。”鹤山老叟沉思道，“一定是带有‘黑曼佗罗’之毒的暴雨梨花针！”
　　众人一听都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暴雨梨花针”乃是巴蜀唐门的独门暗器。巴蜀唐门以暗器和用毒著称江湖，但巴蜀唐门门规甚严，其门下弟子很少在江湖走动，这也给巴蜀唐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曼佗罗之毒见血封喉，而黑曼佗罗号称曼佗罗之尊，其毒性更是要强十倍，中毒之人若不立即服下解药，就是神仙也是回天乏术。
　　“不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阴沉之极，令人毛骨悚然。众人回首一看，一名身穿蓝布长衫，瘦面高颧，披肩散发，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手摇折扇，款步而来。
　　众人紧握着手中的兵刃，双目紧盯着蓝衣汉子，朝两边分开，给蓝衣汉子让开了一条道。蓝衣汉子走过来，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铁锤，朝胡定国冷声道：“留下东西，人可以走。”
　　胡定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蓝衣汉子，此人脚步轻盈，声音阴沉却是中气十足，目光如电，瞳眸中透出一股自信与傲气。这定是一位一等一的高手，并且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看来今天是豺狼未去，虎豹又来，麻烦大了。
　　“这么多人，我究竟给谁的是呢？”胡定国道，心里希望他们能相互斗起来。
　　“他们！”蓝衣汉子冷眼扫视了身后的一众人等，“不想死的，有多远滚多远！”
　　“凡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唐一山，你武功再高，我等众人联手也未必输……”说话者“你”字还未说出口，便倒在了地上，眉心赫然多了两枚钢针。其余众人一见，不由皆向后退了数步。
　　“今日唐某不想大开杀戒。”唐一山不再理会众人，一步一步走向胡定国。
　　胡定国方才已是完全见识了唐一山的武功，唐一山出手极快，暴雨梨花针根本就避不了，更可怕的是针上涂有剧毒，见血封喉，令人当场毙命。自己若不交出黄金鳞护腕和兵书，今日也必将横尸当场，可自己这包袱里什么也没有，想要活命，只能智取了。
　　“这到嘴的肥肉还得让给别人。唉！我这真是倒霉啊！”胡定国叹气道，说罢便取下包袱掂在手上，“我给你抛过来，你可接稳了。”
　　“东西是我的，谁也别想拿！”浑厚有力的声音伴着一道紫影急闪而至。来人头戴青龙冠，身着紫金袍，手提惊雷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正是天王帮左使――“八臂猿”古柏。
　　胡定国一见古柏，心中暗叫一声晦气，自己本欲趁着唐一山接包袱的当儿离开，可古柏这一来，令自己的计谋成了泡影。古柏的断魂刺，在三十步内要想摆脱相当困难。不过也好，古柏来了至少可以牵制住唐一山，他二人都想得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或许可以趁二人交手之时相机行事。
　　“胡少侠别来无恙啊！”古柏对胡定国说道，又扭头看着身旁的唐一山道，“唐先生消息可真灵通啊！远在巴蜀，竟能赶在古某之前先到一步，可谓神速呀！”
　　“彼此彼此。”唐一山轻摇折扇，冷冷答道。唐一山由古柏打量自己的表情已可看出他对自己的轻视，接着古柏的话语中又带着明显的讽刺，当年自己被堂兄唐一尘逐出唐家堡一事也算是震惊武林了，他古柏不可能不知，此时却如此一说，目的不过就是想羞辱自己有家不能回。
　　“古大侠，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本来想要它的人就多，我都不知道究竟许给谁，你这一来，我就更犯难了。”胡定国提起手中的包袱一脸愁容。
　　古柏看了一眼唐一山，冷笑道：“不难！不难！你说是吧？唐先生。”
　　“哼哼！”唐一山并不答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鹤山老叟、苦心和尚等人本被唐一山淫威所慑，正欲退去，不了却又来了个古柏，众人皆晓古柏的厉害，心知二人必将有一场恶战。既然夺宝无望，能够见识绝顶高手之间的对决对每一位武林中人来说也算是一大快事，兴许到时候还可以浑水摸鱼。
　　高手过招，先机为上。唐一山折扇一挥，“嗖、嗖、嗖……”七枚梨花针直奔古柏全身七处要害大穴。面对涂有剧毒的钢针，古柏不敢怠慢，手舞惊雷枪连挡带闪，避过了这致命一击。唐一山见一击不成，紧接着便是一招“天罗地网”，铺天的梨花针罩着古柏，眼见古柏无处可遁，就要被扎成马蜂窝。古柏见对方施出绝招，大吼一声，惊雷枪挽了一个枪花，不避不躲，一招惊雷破天直取唐一山咽喉。
　　众人皆是一怔，古柏这不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吗？疑问刚生，却见那漫天的钢针纷纷掉在地上，未能伤到古柏分毫。唐一山见势不妙，急忙以手中精钢折扇格开惊雷枪，脚下施展“迷影踪”步法。
　　唐一山滑出数步，只觉手臂微微有些酸麻，暗中佩服古柏功力深厚，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暴雨梨花针竟然不能伤他半分。想这令自己成名江湖的暴雨梨花针，有多少武林高手倒在这小小的钢针之下，就算是练就金钟罩的熊氏兄弟，自己还不是几枚钢针就送他们上了西天，自己这招天罗地网看似钢针杂乱无章，实则封住了人身各处要害大穴，就算是金钟罩铁布衫也能被轻易破掉罩门。莫非这古柏已练成了金钟罩的最高境界“金身不破”了？
　　“想不到堂堂天王帮古左使竟然还是童子之身。”唐一山冷语道。
　　“唐先生也算见多识广，古某醉心武学，其它之事倒也不太在乎。唐先生既然知道你我武功相克，还是早去的好。”
　　“唐某不是临难退缩之人，古大侠这金身不破倒是克了我这暗器，不过据唐某所知这金身不破极耗真力，唐某身上也带了些小玩意，还真想见识一下古大侠深厚的功力。”唐一山话音刚落，左手一挥，便打出一连串的飞镖，出手又是唐门暗器绝学“九宫飞星”。
　　古柏见唐一山不太识趣，杀意顿生，惊雷枪一抖，运起金身不破，施展追星逐月，朝唐一山膻中穴作致命一击。曾为“唐门五杰”之一的唐一山也非等闲之辈，古柏武功再高，十招之内也难以取胜，二人便你来我往相持不下。
　　胡定国暗自佩服古柏不过三十出头就有如此一身功力，想自己也算武学奇才，十年后也恐难有这番造诣。早年曾听师傅所讲有一种刀枪不入的武功叫做金钟罩铁布衫，属于外家功夫，但此武功若能被对方识破罩门，亦可破之。将此武功修炼上乘者能在全身罩上一层无形罡气，同时也就没有了罩门，而要想修成这最高境界，一要深厚的内功修为，二要保持童子之身，二者缺其一都不得为之。想这古柏的身份地位，能够保持童子之身也得需要一定的定力。
　　胡定国一面关注着古唐二人的交手一面思绪，全然忘记了躲在一旁的鹤山老叟等人。鹤山老叟朝苦心和尚递了个眼色，二人悄悄地溜到胡定国身后，苦心和尚挥舞禅杖用劲击向胡定国后背，胡定国猝不及防被击了个正着，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紧接着鹤山老叟乘机夺下胡定国手中的包袱，同时一掌拍在胡定国胸口，胡定国就如脱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下了悬崖。
　　古唐二人见此情景急忙停手，唐一山随手梨花针飞出，鹤山老叟早有防备，急忙躲到苦心和尚身后，那苦心和尚自是被击了个正着，鹤山老叟一掌拍在苦心和尚后背用掌力将苦心和尚体内的梨花针逼出倒飞而去，唐一山只得避让。鹤山老叟知道古柏不惧梨花针，便紧随一掌将苦心和尚拍向古柏，同时自己施展轻功逃去。
　　古柏不躲不避，惊雷枪一抖，一招惊雷破天将已然气绝的苦心和尚撕了个血肉横飞，再施以断魂刺追上鹤山老叟，又是一招追星逐月，惊雷枪枪头硬生生没入鹤山老叟后背。鹤山老叟惨叫一声倒地身亡，古柏拾起鹤山老叟手上攥着的包袱，望了一眼一旁的唐一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唐一山见古柏已将包袱抢在手上，只得自叹晦气，今日竟遇到这样一个煞星，阴沉的面容显得更加阴森。
　　然而古柏得意的表情瞬间便僵持了，慢慢地变为惊愕，因为包袱中除了几件寻常的衣物外什么也没有。
　　看着古柏一脸惊愕，唐一山阴笑道：“古大侠，看来你我都被别人耍了。”
　　古柏冷哼一声，望了唐一山一眼，提着惊雷枪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先前同鹤山老叟一道的那一拨人，也先后离去。千丈崖上唯独剩下唐一山一人，他缓缓来到悬崖边上，朝深不见渊的崖底望了望，再抬头望着远方，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