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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沙滩上，留下的是一行行脚印。眺望海平面，落日的余晖洒满海洋。在海洋之上，一条巨大的蛇浮沉。蛇头之上，是一位身着婚纱的美丽女子。我认识她，她叫王芳芳，一个悲哀的女子。她在蛇头之上曼舞，而蛇守护着她。我眺望海平面，眺望他们，眺望这幅无法定格的图画。然后，我落下了眼泪。
上学日的早晨，刺耳的机械闹钟闹铃声把我激醒——本应如此。睁开双眼，看见的是葛生的脸。
“哇，你干吗？”我撇开头。葛生倾斜身子向下，他的鼻子和我的鼻子只相距大概一分米的距离。
“观察。想你也该起床了。今天上学，你不会忘记了吧。”说完葛生离开房间。
今天是上学日啊。上学日的节奏，是迅速起床穿衣整理好床铺。为什么葛生的床要我来整理？算了，他的床上没有多少东西，这么小的床整理起来并不费事。葛生房间的地面是水泥地面，除了破碎的水泥块之外没有其他垃圾。整理好服装与书包，我走出葛生的房间，看见葛生正端出早餐。
“今天的早餐挺丰盛的啊。”在葛生家这几天我见识到葛生娘俩生活的简朴。今天的早餐是面条。面条中有笋片、雪菜，没有肉片——这不算正规的片儿川，但我可以接受它是片儿川。
“你昨天说今天不在我家过夜了。我把这事和我妈说，然后他让我做点好吃的早餐。正好吴叔有给我们笋，家里又有点雪菜，我就烧了片儿川。烧得很好吧。”
大哥，你少了肉片了。没有肉片的片儿川算是片儿川吗？我没有明说。
“我们想你为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自然得在你离开的这一天给你做顿好吃的早餐。”葛生妈妈刚从房间里出来。
“其实没有必要。我猜这周末他还会来我家住。”葛生相继端出他和他母亲的片儿川。
我说，葛生你把自己家当作五星级旅馆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朱明，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我答应葛生妈妈后进卫生间洗漱。本想拿回家用洗衣机洗的衣服现在在葛生家卫生间的脸盆里浸着。葛生说他会帮我洗好，下次抽空让我带回家，毕竟把衣服拿去学校和到葛生家来拿衣服都有不便。虽说时常冷漠，葛生还是挺细心的。
吃面的时候，我想起了艾丽莎。昨天，在二合一竞赛结束后，我陪同艾丽莎回家。艾丽莎在二合一竞赛中因发动“二合一”而流血过多，可能有点体力过支。虽说圣域关闭之后伤口也痊愈了，但我的担心绝不会是多余的。我劝说艾丽莎去医院检查，在艾丽莎的连续拒绝之下，我只得把艾丽莎护送到她所住的小区。
昨天中午和葛生妈妈吃完午饭，下午我回到自己家。回家前我有想过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回家里不再回葛生家。万般犹豫后我还是把东西留在葛生家，并打算每隔一段时间就到葛生家住住。在学校里没有关系好的朋友，虽说我和葛生的关系有点微妙，但至少葛生没有明确拒绝我不能在他家住。在葛生家住，一方面我可以关注葛生的情况，另一方面我可以询问葛生二合一竞赛的事。
应葛生的要求，我和他先后去往学校。我没有问葛生原因。想来也知道，葛生不想破坏我们在学校那虚假的关系。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一起上学真的没什么。在旁人眼中，我们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可能是过于亲密的好友——事实上那是葛生为了不让人发觉到他是二合一竞赛参赛者的伪装。学校里的人不会在乎我和葛生并肩走在上学路上，充其量嘲讽我们几句。我不介意受他人嘲讽，葛生就更不用说了。
上学路上，相互打招呼的学生仍然很多。他们三两成群走着，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今天是周一，部分学生由父母送来学校，为了将家里带来的衣物、生活用品等东西带到学校宿舍去。下了车子，由父母送来的学生在命令父母后找到认识的同学一起入校，留下父母辛苦打理物品帮他们的孩子送到学生宿舍去。若是我的父母，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有些父母不一样，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走在上学路上，也早就习惯了没有问好的日常。难免落寞，不过习惯了。
“早上好啊，朱明！”不顾来来往往的人大呼小叫的只有学校模式下的朱明了吧。
我发现，朱明有三种模式：学校里的二货模式，家里和工作时的认真模式，二合一竞赛时的冷酷无情模式。真不晓得，他怎么随意在这三种模式之间相互切换的。
葛生在人群中大呼小叫我的名字是大家屡见不鲜的事，因此这特别的举动虽然引起大家的注目，却没有使大家过多将注意力放在我俩身上。
“干吗，大呼小叫的。”我的语气不同于以往的斥责之意。事实上，我想说的是“你不是让我们两个先后到学校吗？还没到教室，就这么套近乎好吗”。我欲调侃葛生，但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哎，我说朱明啊，今天不是英语模拟考试吗？你的试卷，给我看看吧。”葛生跑到我身边，把手贴在我耳朵边小声说。
与其说是小声说，不如有点弄巧成拙。他是在我的身边刚好有学生经过的时候说的，结果让其他学生给听了去。他们正在用厌恶的目光鄙视我们。一看我就知道这两个是好学生了。
“葛生，你个可以和艾丽莎用英语交流、可以看懂全英文书籍、还可以推测出徐老师出题思路并进行押题的人，轮得着我给你答案看？”我依然把话藏在心中，转而说出另一句话：“不行。自己的试卷自己做。”
“别嘛，你就让我看一题，一题就行。”说着他把手勾到我脖子上搂住我，还准备把他的脸蛋凑过来贴到我的脸上。
我见情况不妙一把推开他，用的力有点过了。他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待站稳定神，他站在原地望着我。从他那呆滞的眼神中我无法揣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葛生噘起嘴撇过头恨恨地说：“不借看就不借看嘛！”他气冲冲地跑进校园，差点被校门口监督的学生抓到。葛生被学生会的人抓到已是常态。学生会的“优秀生”不会和一个二货计较，因为犯不着浪费时间。
周一上学日的第一二两节课是英语课。今天这两节课徐老师会让我们做英语模拟考试试卷。
我走入教室看见葛生趴在桌子上。在我以为他睡着考虑如何进入到我自己的座位时，葛生蹭一下突然站起来让出位子。他板着脸，双眼紧闭，扭过头，噘着嘴，摆明一副“我正在生气，不要叫我名字”的样子。
我入座后，他坐下继续趴在桌子上。一个早自修，他都没理我。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自修，是学校规定学生进行早读的时间段。一周五天，每天早上都有一位领读人，我也在其中。早读期间会有学生会的学生来检查。发现没有认真早读的学生，他们会在记录簿中记分，扣除相应班级的纪律分数。这个叫早自修纪律状况评定。晚自修同样有属于晚自修的纪律状况评定。我是走读生，不同于住校生，不用参加晚自修。
作为班中奇葩的葛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再早读。当初徐老师因为我们班级纪律分数扣分的情况教育过葛生，连早自修纪律监督的值日老师也来教育过葛生。葛生每次都微笑着答应一定会好好早读，可隔日早自修又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件事，听说徐老师和其他老师有联系过葛生妈妈，但是打通的都是葛生的手机。“我的妈妈不会用手机。老师你们有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我妈妈。”葛生家的情况徐老师应该是知道的。久而久之，老师们放弃教育葛生，学生会监督的学生们也放弃把葛生视作早自修早读的学生之一。在学生会中似乎有这么一条命令：早自修早读可以权当葛生不在国贸2班中。这条命令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有同学模仿葛生，被老师拉去教育，回来后不再模仿葛生。好事者问他们原因，他们回答说：“我们是有脑子的正常人。”
早自修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之后便是第一二两节课。早自修早读的时候没有读到《环境保护》那篇英语文章，不过我趁着监督人员走开，偷看了一会儿。本来，我就熟悉书本中的课文，即使没有葛生自说的滚瓜烂熟的程度，大致内容我是记得的。
早自修结束，葛生还在生气。就这么把他放着不管吧，反正我知道真实的葛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自然是在二合一竞赛的时候。唉，葛生啊葛生，你要伪装就伪装嘛，为什么伪装得这么非人——非正常人呢？下次奥斯卡颁奖的时候，我会试着把你的名字上报上去。
“……”葛生在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我确认。
“道歉。”葛生转过头，用一双怨恨的小眼神注视我。
“道歉。”他带着哭腔重复一遍。
我不服气了。你这莫名其妙嘛。我做错什么了？不给你看答案，是我的不是了？
“不道歉，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他轻声用哭腔说着，把头转回去。
不理我就不理我，谁要理你——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我细细回忆，我确实推得重了。葛生平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就生气让我道歉的。难不成……难不成我用力推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淤青严重了或者他的伤疤裂开了？
这可十分不妙啊！
我不能直接扯开他的衣服看。他在生我的气，会反抗，惹来周围同班同学的注目，所以我贴近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他：“葛生，告诉我，是不是你身上的伤变得严重了？”
“道歉……”
“好了好了，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太用力，是我的错。你告诉我，你的……”我话没说完，他猛地起身，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张开双手一把抱住我。
“呃……嗯？”
“道歉了，我们还是好朋友。”葛生开心地说。
这一刻，班中四十二位同学与刚从走廊里进入教室的四位同学以及已在班中站立整理试卷的徐老师，这四十七个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我俩。时间停止。啊，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寂静的时光。
“是哦，他们不就是那样子的关系吗？”一位同学发言，其他同学接二连三赞同他的观点。同班同学面露复杂的表情，有的到徐老师附近查看试卷内容，有的在座位上拿出书本临时抱佛脚，有的漫无目的随意抄英文作小抄。
这就是我们的日常啊。
英语模拟考试开始前，徐老师会让班中每一位同学上交课本。有些人会去隔壁班借英语课本。但凡想到这点子的人，多半是不学无术的人。徐老师会监督考试，但他不会经常巡视。他是不是想刻意躲避抓到学生作弊行为的行为，只有徐老师自己知道。就算他抓到作弊的学生，他也只会在考试过后私底下教育学生一番。教育过的学生死不悔改，徐老师知道。这便是徐老师的教师作风。
拿到英语模拟考试试卷后，我简单翻阅一下。葛生打了个哈欠整个脑袋趴到试卷上。我盯着葛生的睡脸，不免咋舌：“切，竟然被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