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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王芳芳很可怜呢。”葛生离开写字台去关灯时，我说起了王芳芳的事情。
今天上午，我作为旁观者旁观了一场由艾丽莎•珀西对抗王芳芳的二合一竞赛。攻击方是王芳芳，她是两年前我们无虞县妇女强奸案的受害者。因为强奸案的事，王芳芳被丈夫抛弃，受世人唾弃，艰难地生存着。王芳芳的“贰”是希腊神话中戈耳工三姐妹的美杜莎，其受女神雅典娜的诅咒成了丑陋的蛇发女子——二合一竞赛中的美杜莎却是可以使用石化能力、操控蛇类的美丽女子。作为防守方的艾丽莎是我在周六认识的外国女孩。艾丽莎曾经参加过二合一竞赛，因此她的同伴失去了生命。那是一场事故，但是艾丽莎将其归咎于自己，认为是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艾丽莎的“贰”名为约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约翰名字的缘故，在经过一系列如仪式般的举动后，艾丽莎可以发动“二合一”——末日四重奏——召唤新约圣经《约翰默示录》中出现的典故人物，死亡骑士。一想起死亡骑士，我的背脊就发凉。二合一竞赛中的死亡骑士没有头颅，是名副其实的无头骑士。他浑身缠绕着灰色的雾气，手上握着锋利的巨斧。他每走动一步，身上的铠甲就会发出“咔镪咔镪”的声音。想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走廊深处传来这样的声音。循声望去，朦胧之中，一位无头骑士挥舞着血斧走来——我想象不下去，太可怕了。在无头死亡骑士的降临下，艾丽莎对抗王芳芳的二合一竞赛，最终由艾丽莎获得胜利。在王芳芳濒死的时候，她求我将美杜莎的头颅带给她。当我达成她的请求时，我才知道，王芳芳是为自寻死路才这么做的。
葛生没有应我，在关上电灯后准备躺到床上来。
一直奇怪，葛生这么随便擦擦头发，湿掉的头发会干吗？我伸手触摸葛生的头发，被葛生挥手阻挡：“在二合一竞赛中，可怜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每个人都要可怜一下，你的同情心迟早会消耗完。”
“同情心可不是消耗品啊。”我吐槽，伸出胳膊不让葛生躺下，“你等会睡觉，我要和你谈谈二合一竞赛的事情。”
“躺着也可以说。”葛生说着又躺下去。
我伸出我的两条胳膊把葛生整个抱住让他坐正。在他坐正后，我爬到他面前盘腿而坐。
“躺着说的话，你会睡着的。”昨天晚上葛生就在我发表感人肺腑的真心话时睡着了。
葛生弯着身子，挠了挠头发似乎显得很不耐烦，然后坐直身子问我：“那么，你要聊什么？”
被葛生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我要谈什么了。
“嗯……啊……那个，我有好多问题。你等会，我想想……”
葛生用生无可恋的眼神望着我。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淤青，引起我的注意。
“淤青，发痛了？”
“这个不用你管，你管自己想你自己的事就好。”葛生淡淡地说。
这话让我无名火起。作为你的同桌，我怎么可以不管你？我不顾他的想法，一把抓住他的两只胳膊以查看他身上的淤青。
“这块淤青，相比你身上的其他淤青浅多了啊……”
“好起来了。有点痒，我摸摸。你确定，你要以这样的姿势和我谈二合一竞赛的事情？”
我抬头，葛生正低头用生无可恋的眼神看我。我为了更好地观察葛生身上的淤青，匍匐在床上。现在，我用自己的两只手抓住了葛生的两只胳膊，这个场景用第三者视角看的话，好像……有点……
我即刻放下葛生的胳膊后退到床尾，郑重地对他说：“你别误会，我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所以呢，想到要聊的关于二合一竞赛的话题没有。”葛生揉揉自己的胳膊说道。
“那么，我想知道你的‘二合一’是怎样的。”我盘腿而坐。
本来弯曲双腿的葛生也盘腿而坐。他说：“一上来就问这个，算是直中要害了。不过，我是不会把我‘二合一’的有关情况告诉你的。”葛生的眼睛锐利有神，和刚才那生无可恋的眼神大相径庭。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信任我吗？”
“不信任你是当然的。”葛生低下头揉揉自己的双腿。
“不信任我就不信任我。我问你啊，你为什么要在艾丽莎和王芳芳的那场二合一竞赛中来找我？明明你能不加入那场二合一竞赛的，为什么你还要加入？”我觉得葛生是信任我的。因为葛生信任我，他才会自愿进入圣域之中。
“因为我怕你会泄露我和死神的情报。”葛生冷冷一笑。
这个不是葛生的真意。如果葛生怕我泄露他和小丑的情报，他大可向我提出进行二合一竞赛，将我抹杀在圣域中。我若死在圣域中，现实世界中有关我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葛生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泄露他的信息了。
我没有点破，而是打算引出其他的话题：“我想更细致地了解二合一竞赛。”
“哪方面？”
“比如说，我是一个有‘贰’的参赛者，葛生你也是一个有‘贰’的参赛者。我和你互不相识，你要怎么指定我作为你二合一竞赛的对手？”
“找到你是二合一竞赛参赛者确切的证据。”
“怎么找？我想知道的是具体的行动。”
葛生仰向天花板，随后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没想到这个事情。从现在开始，朱明你不能再穿短袖了。即使是天气炎热，你也不能脱下长衫。”
“为什么？”我不明白葛生怎么扯到衣服这个事情上去了。
葛生伸手指指我左手手腕上的玛丽圆环说：“因为那个。你的玛丽圆环是未启动的，在现实世界中无法隐形。一旦有心人将那个视作玛丽圆环而将其作为证据指定你参加二合一竞赛，你就不得不参加了。”
“啊，不、不会吧。这个玛丽圆环可是没有启动的啊，也能作为指定参赛者的证据吗？”
“可以的。指定参赛者错误是没有惩罚的。比起指定错误，对于参赛者来说，漏过一个可能成为潜在危险的参赛者更麻烦。你是参赛者，毕竟你拥有玛丽圆环。如果我是你的敌对者，在我发现你有玛丽圆环后，我会通过我的玛丽圆环上传这信息。裁判会百分百判定你为指定的参赛者而让我们进行二合一竞赛。‘这个是玛丽圆环，我认为拥有这个的人是二合一竞赛的参赛者。我要求与他进行二合一竞赛。’于是乎，指定赛就拉开帷幕了。”
“这个不能当作是普通的圆环吗？”我有点不安了。
“本来是可以的，但这个是真的玛丽圆环。只要有参赛者认定这个是玛丽圆环而不是普通的圆环，这个就会成为确切的证据。所以，以后你记得要穿长袖子以遮盖玛丽圆环，不要再穿短袖子。”
我瞄瞄自己的玛丽圆环，无奈地叹息：“成为二合一竞赛的参赛者，连穿着都不能随心所欲了吗？”
“只有你一个人吧。要不你随我，外面套秋装校服。”葛生说完伸直双腿准备睡觉。
“等等等等，我还有好多事情没问你！”
“那你快问吧。现实世界不同于二合一竞赛，体力没法恢复的。”葛生后退倚靠床头，霸道地把自己的双腿伸到我这里来。
“我，我要问的就是这个，”我让开位置说，“二合一竞赛后，在圣域中所受的伤都会恢复的吧？大白兔说，在圣域中，只要不死，即使奄奄一息，在二合一竞赛结束圣域关闭后，受伤者会恢复如初。问题来了，在圣域中不慎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圣域关闭后，受伤者还能恢复如初吗？”
“可以。就算你身体被大卸八块，只要你还活着并且你获得了那场二合一竞赛的最后胜利，圣域关闭后你的身体仍旧会恢复如初。这里有两点需要注意，一点是一旦最后获胜者确定，裁判便会保护最后获胜者使其不会进一步趋于死亡。另一点是，如果二合一竞赛的参赛者是身带重伤或是身体残疾，那么他们进入圣域中后会是和现实世界中相同的身体状态，也就是重伤的照旧重伤、残疾的照旧残疾。而且，身带重伤或是身体残疾的参赛者，即使获得那场二合一竞赛的最终胜利，圣域关闭后他们的身体状态也不会发生改变——重伤的照旧重伤、残疾的照旧残疾，只不过他们在圣域中所受的伤会被治愈。”
“圣域关闭后参赛者恢复如初”竟然还有这样的隐藏情况。若我在受伤的时候贸然参加二合一竞赛，获胜几率绝对会因为受伤这个不利因素下降很多。
“真是谢谢你了……”我把心声说了出来。
“啊？”葛生没听清楚。太好了，当我没说过。
“哦，那个……嗯……你的玛丽圆环中有艾丽莎和王芳芳的信息吗？”
葛生说过，玛丽圆环中的信息是不全面的。玛丽圆环的信息库会更新，参赛者的所见所闻也会加入到玛丽圆环的信息库中。
“有的。作为旁观者有暴露在参赛者和其他旁观者面前的危险，但是作为旁观者可以获取到那场二合一竞赛参赛者的信息。”
“其中也有艾丽莎‘二合一’的信息吗？”
葛生的双眼突然又发出锐利的光芒。他说：“有。遗憾的是，只有艾丽莎所说的那句话：‘献祭鲜血，背叛信仰，湮灭绝望。二合一，末日四重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诸如无头死亡骑士出现时天地的异变、有关于无头死亡骑士外观的描述这些都没有。不过，作为旁观者，我们亲眼看见而获取到相关情况，这样也差不多了吧。”
“怎么可以差不多了呢。像你和大白兔说的那样，‘二合一’可能是二合一竞赛的关键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草草了事。”我心有不甘。
“就算你要继续，也无从下手。”
“怎么会无从下手，你不是发动过‘二合一’吗？你告诉我啊。”我凝视着葛生锐利的目光，大胆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葛生似乎被我认真的模样折服，苦笑——他只是将嘴角撇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在嘲笑我。
“你问完了吗？问完就睡觉吧。明天要英语模拟考试。”
“英语模拟考试”是葛生找的借口。在学校，论谁都知道国贸2班的葛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英语考试常常在50分以下。
“等会。我记得，在王芳芳刚现身的时候，她有说起大白兔是她没见过的裁判。上次你也说过，你的第一场二合一竞赛的裁判并不是大白兔。这样子的话，二合一竞赛的裁判不止大白兔一个。那么，二合一竞赛中一共有多少位裁判啊？”
“谁知道呢。我见过三位，一位是在我第一场二合一竞赛时主持的那位隐形的裁判，一位是主持了我十三场二合一竞赛中大部分竞赛的那只肥兔子，还有一位是自称为猛虎的裁判。”
“老、老虎吗？还有老虎裁判？”我惊呼，葛生扑向我一把捂住我的嘴。
在确认葛生妈妈没有动静后，葛生一个翻身躺在我边上。
“今天就问到这里吧。”看得出，葛生确实很困了。周末打工，平时要做点工，时不时还要进行二合一竞赛，难为他了。
“好吧。”我准备掉头睡觉。
“别走，回来。”
我扭头望向葛生。他捂着头，目光向下斜视我，说：“晚上如果你把你的脚放到我嘴上，我会被臭死的。”
“你怎么不想想晚上你会把你的臭脚放到我嘴里呢！”我重新回到葛生边上躺下。
闭目，今天上午的二合一竞赛情景在脑海再度浮现。
“王芳芳和那些死去的参赛者，究竟是为了什么参加二合一竞赛的？我们和那些活着的参赛者，又要为了什么继续参加二合一竞赛？”我自言自语。
“为了活下去吧。”葛生回答我了。他的鼾声渐起。他太累了，不多会就睡着了。
“真是，你怎么总是记不住盖毯子呢。还是比我年纪大的大哥，怎么睡觉像个孩子一样随心所欲的。”
我小心翼翼起身抽出正好在我脚下的加厚棉毯，小心翼翼盖到他身上。这次，葛生没有抢毯子。
“辛苦了，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