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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悲愤中忍受了八年，我们不能再退让了。抗日烽火已经燃起，战士们在火线上与敌人浴血奋战，我们也理应作贡献。在国家危难的当口，我们要勤俭，以物力支援抗战……”
茅艳萍在台上继续发表着动员演讲，底下有人按耐不住了，慢慢从腰间准备抽出什么。
观众们对即将要发生的危险浑然不知，专心聆听着，他们的内心亦藏着一份按耐不住的激动。
在特务抽出枪的同时，杨诺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台，扑向茅艳萍。
“艳萍姐，小心！”
“砰砰——”枪声响起了，子弹在杨诺怀她们身边擦出火花。
观众们尖叫着四处逃散，特务们没有停下手的意思，子弹依旧朝台上打来。
杨诺怀匆忙看了眼台下，她本打算反击，可台下拥挤的百姓太多了，她亦没有百分百胜算能够击中特务，只得回身带茅艳萍躲在桌子后面。
正在这时，后台冲出一伙人，他们穿着长衫大褂，连连开枪向台下的特务们射击。
“你带艳萍同志先撤！”
杨诺怀会意，掩护茅艳萍撤回后台。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杨诺怀照看着茅艳萍，双手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
都怪自己大意了，连76号行动时间都摸不清楚。
茅艳萍经过刚刚此举已经刷新了对杨诺怀的认知，她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诺怀握紧手里的枪，说道：“一个保护你的人。”
杨诺怀蒙住了脸，茅艳萍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有紧张，有慌乱，更多的还有对保护茅艳萍的决心。
茅艳萍笑了，她对杨诺怀说道：“这一天，我知道迟早要来，可没想到这么快。”
杨诺怀握住茅艳萍的手有些颤抖，“艳萍姐，我带你冲出去，有我们的人掩护，一定可以的！”
茅艳萍看着她，微笑地摇了摇头。
此时通往动员大会的道路已全部布满特务，他们伪装好躲在暗处。街道两头房子的租客早已清空，同样安排好了狙击手。
陈明武和杨远深站在租房的窗边，操纵全局。
陈明武听着悦耳的枪声，嘴角扬起诡异一笑。杨远深看着远处，学他露出诡异的笑，只是后背担忧地出了一层薄汗。
茅艳萍说道：“周围肯定布满了特务，走不掉的。”
杨诺怀当下把心一横，说：“我出去引开他们，你走！”
听着门外传来的不断枪声，茅艳萍心中没有一丝慌张，她笑了，脸上有视死如归的冷静。她说：“诺怀妹子，你不必为我如此。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募捐物资的运送。”她顿了顿，又说，“而你不一样，你有家人，你如果牺牲了，家人该有多难过。”
杨诺怀愣住了，她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大哥大姐那两张焦急的脸。下一秒，她又想起组织来上海前对自己说的话：要像一根钉子，牢牢地扎在敌人心脏。
保护茅艳萍不是她的工作，也不是她的任务，只是出于人道和个人感情。
任务没完成，她实在没脸去死。
杨诺怀脑子飞快转动，愣是没想出一个主意，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茅艳萍微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咱们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她伸手取下脖子上挂的玉佩，递给杨诺怀，“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以后也用不着了，送给你，留个念想吧。”
“我不！”杨诺怀声音颤抖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茅艳萍笑着自顾自地给杨诺怀戴上玉佩，说道：“这辈子是没福气看你结婚生子了，这块玉佩就代我看看吧……也顺便替我看看，胜利的新中国。”
杨诺怀闻言，内心动容，眼泪滚落下来。她低声抽泣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门被推开了，一名男子捂着胳膊喘息道：“台下的特务被打跑了，我们快走！”
茅艳萍听罢起身，杨诺怀抬头看她，她的身影在婆娑泪眼中朦胧了。杨诺怀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她穿着深蓝色的旗袍，温柔地看着她。
杨诺怀脆生生地开口喊道：“姐姐！”
茅艳萍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她说道：“你……叫我什么？”
“姐姐。”
“哎！”
茅艳萍欣喜地笑了，她急忙应允，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男子催她了，茅艳萍拉了拉杨诺怀的手，转身离去。
她知道杨诺怀此时正在身后看着她，她不能回头，她怕眼泪会决堤，也怕看到杨诺怀哭肿的双眼。
为义卖而生，为义卖而死，无怨无悔。
这是茅艳萍的信念，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便会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茅艳萍出来了！”阿魁看着楼底下说道。
陈明武狞笑着挥挥手，阿魁下去传达指令。
杨远深看到楼下茅艳萍的身影，认命地闭上眼。睁开眼时，已是胜利般的喜悦。
“任务完成后，咱们可以摆庆功宴了啊，少不了陈处长的功劳。”
陈明武笑了笑，同意他这个说法。
“砰——”枪声响了，茅艳萍中弹，身子摇晃了一下。跟在茅艳萍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大吃一惊，立即朝枪声方向打去。
埋伏在暗处的特务冲了出来，与他们激烈交战。
“砰——”第二发子弹射向茅艳萍，杨远深捏拳，指甲深深嵌到肉里。
杨远深接着看到杨诺怀的身影冲出来，扶住就要倒下的茅艳萍。
子弹在茅艳萍的腹部绽出一朵血花，浸湿了她的旗袍。她仰面望天，阳光无比灿烂，蓝天还有白云点缀着。
她蓦然笑了。
杨诺怀被侧面楼上狙击枪瞄准镜反光晃了眼睛，她抬头猛然发现那根枪管正对着茅艳萍！
说时迟那时快，她抬手就往狙击手方向“砰砰砰”放了三枪，子弹击碎窗玻璃，狙击手仓皇逃跑。
茅艳萍忍着痛楚，抓着杨诺怀的衣襟道：“你快走……走……”
杨诺怀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绝望地摇了摇头。她感到一股晕眩，她把嘴唇咬出血，缓过来神来站住了。
陈明武挑挑眉，对底下的事情失去了兴趣，他转身说道：“杨处长，我们走吧。”
“结束了？”
“是啊，任务完成了。”陈明武笑了，眼睛里的狠毒一览无遗，“子弹涂了毒药，她活不了多久的。”
杨远深心一颤，将悲痛隐藏在心底，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与陈明武走出租房。
特务们被击退了，一辆汽车驶过，在他们的面前停下，他们小心地把茅艳萍挪上车。
一路上，茅艳萍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杨诺怀不停地跟她说话，怕她沉睡过去。杨诺怀抓着茅艳萍冰凉的手，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都传给她。
到了医院，医生抓紧做手术，杨诺怀一行人站在门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杨诺怀一身血，同行人劝她把衣服换了，她摇头拒绝了，仍然选择守在门口。
不知等了多久，医生出来了。
狙击手的两颗子弹打进了茅艳萍的腹部，取出之时，子弹上涂的毒已经进入心肺，她再也不能醒过来。
她在车上跟杨诺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诺怀，让大家别为我悲伤……我死，没有什么关系，我是时刻准备着牺牲的，希望大家要继续地努力，加倍地努力，冲破黎明前的黑暗……一定要替我看看，新中国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