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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你见笑了。”孔文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深呼吸后剧烈波动的心情逐渐平缓。
望着没露出异样的宁南，缓缓地说道：“刚才我的心情着实被触动的厉害，原以为我睡进棺材的时候都不会落泪了，岂料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唉，有些事情就是难以捉摸，就像是我患那种怪病，是谁都没想到的。”
孔文那满是皱纹的脸蛋露出副唏嘘的表情。
“汪老师要真是你的学生，相必你就应该明白那年代的知识分子意味着何种意思！”
“哪怕我是落榜的家伙，回到菏泽镇都可以因为以往那些学识，再加上汪老师的帮助，都成功应聘上菏泽高中的国文老师。”
“无论什么时候掌握着知识的人才拥有话语权，这点放在未来同样适用。”宁南深以为然地补充说道。
“你说得倒也对。”孔文琢磨着点点头认同到。
“我初次遇到汪潇老师时，他就笑眯眯的摸着年幼的我的脑袋，夸赞道‘像你这样脑袋大的学生，肯定聪明，学的好以后当位老师应当是没问题’。”
“那时候陪我来读书的父母听到汪潇老师那句话可高兴坏了，要知道谁都希望儿女拥有番作为，我家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当时，我家庭条件不算富裕，家中还有位因我辍学的妹妹，因此小小年纪的我望着面容苍老的父母与稚嫩的妹妹，越发意识到责任的重大。”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汪潇老师教导的字母拼音我是第一个将其全部掌握的学生，连周围的同学都对我刮目相看，回家后我更是将好消息告诉父母，并对妹妹承诺，学会之后教导她。”
孔文回忆道，脸色忽然间变得莫名复杂起来，由兴致勃勃逐渐转得阴沉。
“或许就是因为我得意忘形了，老天看不过去，给予我非常严重的惩罚，虽然我拼音学的飞快，但汉字的学习进度格外缓慢，缓慢到一种夸张的境界。”
“我现在还清晰记得当初父母催问我学习的情形，还有妹妹孔萍望着总是躲避她的我，展现出的那种失落目光，她或许到现在都一直怪我没教导她认字呢。”
孔文嘴角苦涩的说道，再次翻动那些尘封的记忆，尤其是眼前闪烁起那些苦涩的画面，滋味总是难受的。
“是因为您得了种对汉字不能读不能写的怪病吗？”
宁南开口问道，世界中上总是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状，像孔文这种就比较特殊，虽然他看着那些方块字，偏偏不能够读与写。
要是落在任何读书人的身上，恐怕都得绝望。
“呵，就是这样。”孔文肯定道，“我始终记得父母期末结束接我回家的时候，望着那满江红成绩单的模样。”
“他们打你了吗？”宁南想着以往时候那些父母最是信奉棍棒教育，问道。
虽然他至今弄不清楚那抽打的棍棒除却能够发泄为人父母者的怒气，加重孩童对父母的恐惧，还能起到些什么特殊的作用。
尤其是打的时候，时常挂在嘴边的，‘不准哭，再哭接着打。’以及‘不打你就不会开窍’诸如此类的话语。
但那的确是家长惯用的代代相承的丑陋教育方式。
“要真是狠狠教训我一顿，反倒是让我轻松些。”
孔文瞅着宁南，看着后者疑惑的表情，微笑道：“他们那天晚上甚至做了顿红烧肉给我吃，嘱咐我好好学习，妹妹孔萍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宁南觉得有些懵，就听着孔文继续说道。
“我知道她是在恨我这不争气的哥哥，不是怨恨父母。”
“那时候压在我心里的担子就越发沉重了，以前与我关系亲密的孔萍看着我就像是陌生人似的，让我不由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所以我决定将隐瞒很好的这件事跟汪潇老师说。”孔文审视着宁南，猜想着或许宁南与汪潇老师存在着某种关系。
“那天夜里，汪潇老师来我家，与父母在房间中悄悄谈论着某些话题，我觉得终于能够摆脱重担的同时，隐约又有些害怕，毕竟，我不想与那些我曾经瞧不起的放牛娃一起去放牛，接受着我曾经鄙视过的家伙的鄙视着目光。”
“总之，事情有了论调。”
“所以你就被辍学了？”宁南又忍不住问道，故事结果他虽然清楚，可想到中间的过程居然如此复杂，算是他没有眼误，救赎孔文非常有价值。
“没那么简单！”
孔文瞥了眼满脸好奇的宁南，用较为低沉的语气缓缓讲述着。
“那时候我远远低估了当时父母对我的期望，哪怕是知道我没办法认识字，仍旧是让我学习。”孔文眼光闪烁着痛苦的光芒。谁能够理解那时候他所承受的压力。
“你能想象我每天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往返学校与家之间，看着农田里劳作的满身泥泞的妹妹心里作何感受吗？”
“在我仍旧选择没心没肺的玩耍时，意外发生了，我的父母因病双双去世，家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没了经济来源。”孔文缓缓陈述着，神态中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时候我四处求人将父母安葬后，本就不富裕所剩的钱财也不多了，因此我选择辍学，将我妹妹送到学校中学习，虽然……那时候我妹妹连汉语拼音都不会。而我从学校转移到工厂，生活反倒是有滋有味起来。”
“那您是怎么当上教师的？”宁南看着文质彬彬的孔文，言行举止间都透露出种浓浓的文人习性，中间究竟发生过某些事情。
“就在我将妹妹送到大学中的时候，我工作的那件工厂因为内部亏损，我被裁员，成为下岗工人，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汪潇老师，我看着他无地自容，他看着当时穿着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我，那复杂的目光我现在还记得。”
“利用汪潇老师的关系，我进入菏泽高中，成为一位国文老师。”
宁南默默听着，知道那些年因为走后门成为教师的家伙的确不少，但孔文成为国文老师，想必汪潇是颇花费一番功夫的。
“那时候的高中都流行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都忽视国文，反倒是让我钻了空子，每次上课的时候，都是发些试卷，再按照着答案给分，虽然不会读不会写，但利用些关系拜托别的老师改卷总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我就一直瞒着周围人，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趁着教师改革的风吹来前，我谎称身体原因向校长申请提前退休，依照着往年积攒的工资，我活得挺滋润，兴起些念头，就开间博文书店，也就是那时候收养了孔谨。”
“故事讲到这，也就差不多了，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不多，唯独汪潇老师交给我那字帖的事情让我印象深刻。”孔文叹了口气，说出掩埋在心底的那些事情，顿时觉得舒畅很多。
“感谢你带来如此精彩的故事，接下来就是您接受救赎的时刻，想要看看汪潇就跟我来吧。”宁南故作神秘的说道，带着将信将疑的孔文进入酒馆背后的九十九病栋中。
第十三间病室就是孔文需要待着的地方。
等到宁南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身后再次恢复成静悄悄的一片，忽然传来宁南似懂非懂的呢喃声，“原来‘孺子不可教’竟然是那种意思。”
快步来到酒吧柜台旁，宁南咧起嘴角，心情愉悦道：“就让我看看你最珍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吧。”
宁南蓦然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个红本子，看着上面用正楷书写着‘教师资格证’五个烫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