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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烟雨湖泛舟遇书生 天云庄义兴比武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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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龙府
  烟雨镇,烟雨湖。
  烟雨如丝,浸透了岸边的垂柳。潮湿的风儿混着湖水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湖面一片平静,披蓑带笠的船家在船头摇着桨,小舟上荡起阵阵忽远忽近的歌谣,披蓑带笠的船家在船头摇着桨,个中风景在朦胧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舟上一个皮肤黝黑,却棱角五官十分俊俏,穿着青灰色麻衣的男子掩嘴猛地咳嗽了几下,眼眶泛红,眼中悲怆之意弥漫在雾雨朦胧之中。
  “该喝药了。”
  男子的身旁是一个白面小生,丹凤眼,穿着一身白色金丝长袍,左手拿着一包用淡黄色的粗纸包裹的药粉,右手拿着一碗水,望着船舱外的风景,眼波流转。
  男子点了点头,转过身,脸上有一抹病态的潮红,虚弱地笑道:“谢谢你,薛小…”
  还未等他说完那白面小生便用手掩住了他的嘴巴,丹凤眼一白,说道:“呆子,我先前与你说过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薛先生。”
  那白面小生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二人便是死里逃生的薛红绫与吴落甲,她带着负伤的吴落甲来到了盘龙府,这里的烟雨镇风景优美,很是出名,正好吴落甲也负了伤,在此处疗养要事半功倍一些。
  两人还是昨日刚到烟雨镇的,坐马车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索性路上太平,还未发生什么事。
  薛红绫大声叫道:“船家,你就在此处停一下,我想多看看。”
  此时船正停在烟雨湖的中央,前后一片迷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前方的楼阁亭榭和高山,湖水的气息迎面袭来,船浮沉在水面上,水扑打着船身的声音饱满而又有力。
  船家是个花白长胡子的老人,脸上满布皱纹,笑起来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和力,十分的和蔼,他笑道:“好嘞。”
  旋即停下了手中的桨,任由湖面的浪潮轻轻地将小船前后推搡。
  薛红绫笑道:“你看看这周围,多美啊!”
  微凉的风涌入船舱,吹拂着两人的衣裳,船舱内部用布包裹着一层石灰,用来吸水,因此里面干燥异常。
  吴落甲张望着四周湖面,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他着实是一个不太会欣赏风景的人,薛红绫的话无异于对牛弹琴。
  片刻后,吴落甲呆笑道:“美!”
  薛红绫望着他的眼睛,有点勉强,里面似乎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看到的并不是美景,而是其他的东西,如果说仇恨能把一个人毁掉的话,那吴落甲就在悬崖深渊的边缘,退一步便会落下去。
  薛红绫忽然问道:“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生两只眼睛吗?”
  吴落甲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薛红绫望着眼前的风景,幽幽地说道:“以前我很耐不住性子,经常偷跑出去,每次回去总会被爷爷责骂,我以为他只会骂我,一点也不关心我。他是一个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的人,直到有一天我偷跑出去十几天,回来看见他在我的房内捧着我的衣服,一个人哭的不成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很关心我。人之所以长两只眼睛,一只用来看表面,而另一只则是用来看内在的。”
  吴落甲听着她说,忽然想起了自己那过世多年的老爹,以前他犯错了,老爹就把他吊在树上拿藤条抽,原来他打完自己以后也会像薛红绫的爷爷一样伤心吗?
  吴落甲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薛红绫瞥了瞥嘴说道:“回去了他就要逼着我嫁人,我不想嫁人,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才不回去呢!就算我要嫁,也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吴落甲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遭遇和这位薛小姐很相似,不过他是因为娶不起老婆,不想拖累人家所以才拒绝。
  吴落甲问道:“可是,你这么做不怕他伤心吗?”
  薛红绫小脸一苦,说道:“怕,但是这么做他顶多会伤心一阵子,不这么做我会伤心一辈子。”
  吴落甲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薛红绫,他也是这样,拒绝的时候怕拂了人家的面子,但是不拒绝的话,他一个小铁匠,养活自己就已经够呛了,更别提养别人了。
  薛红绫接着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在这人世上,无论如何,肯定会有关心你的人,你只用一只眼睛是看不到的。内卫出入江湖颇多,你迟早会遇到,你要报仇,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你也要好好考虑自己以后怎样活着。”
  吴落甲呢喃道:“怎样活着?”
  薛红绫道:“对,意志消沉和充满朝气同样都是活着,但是前者会让你身边的人担忧,而且你自己也不会很开心,这又何必呢?”
  吴落甲道:“他们都走了…我真的开心不起来。”
  薛红绫柔声道:“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啊?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把你当作朋友,我不会让你放下仇恨,但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吴落甲说道:“可是…我”
  薛红绫不悦的说道:“你别可是可是了,一点都不像个大男人。就说我这个朋友你认不认吧!我先说好,我可不是因为同情你才拿你当朋友的,只是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况且交朋友都要分男女有别,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薛红绫自小出逃,就混迹于黎县的市井之中,她不会拿出身来评判一个人,而且怕她的全都是一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公子哥和恶霸,那些良善之辈不知道和她有多亲近。
  吴落甲心头一暖,这一路上,都是薛红绫在照顾他,没有半点怨言,而且一直都在为他考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虽笨了些,但是谁对他好,他肯定是知道的。
  回想这段日子自己一直这么消沉,她看在眼里,也不知为自己担忧了多少,实在不该。
  初识时还认为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富家小姐,如今看来,她当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吴落甲点了点头,笑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两人此刻四目相对,薛红绫可以看清吴落甲眼中的暖意。
  相处了将近两个月了,总觉得这个呆子黑是黑了点儿,心地却不坏。本来是张黑脸,反倒有点越瞧越顺眼了。
  薛红绫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侧过头。
  吴落甲问道:“怎么了?”
  薛红绫撇嘴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这张脸越看越像个呆子,越看越来气。”
  吴落甲茫然回道:“哦。”
  “船家,靠岸吧!”
  薛红绫总感觉自己此刻无心顾及美景了,而且吴落甲脸上好像有刺一般,不敢多看。
  原本坐在船头的船家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好嘞!”
  拿起了桨,调转船头。
  吴落甲趁此服下了药,湖风吹过,原本积郁在心头的那份难受的感觉此刻也好似长舒了一口。
  来时烟雨漫,去时烟雨休。沐沐小舟泛雨湖,不解雨中意。
  雨落有何用,雨休亦奈何。舟沐雨画蓑衣薄,雨后孑然身。
  合着歌谣,小船慢慢地行驶在湖面上,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靠了岸,岸边杨柳依依,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生姿。
  薛红绫扶着吴落甲上了岸,撑着一把油纸伞,岸边有卖字画和算命的,还有卖油饼和冰糖葫芦的。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席地而坐,地上一卷凉席,撑着一把半边破的伞,只挡住了书画,却没有挡住自己。
  薛红绫觉得有趣,就上前拿起了一张画,打开了卷轴,入眼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立于柏枝之上,周围是群峰嶙峋的青山绿水,孤漠苍凉之感席面而来。
  那卖字画的目正方圆,山羊胡,颧骨高凸,穿着黑白色长袍,看起来颇有文人风骨。
  一看见薛红绫这一身打扮,就知道他绝对是个富家公子,狡黠一笑,说道:“哎呦,公子,您可是好眼光,这可是玉面书生狄逢春的真迹啊,没想到一下子就让您给挑中了。”
  薛红绫不屑地笑道:“论画,我只知道王摩之,张阡陌。玉面书生狄逢春,那是谁?”
  那人笑道:“您说的那都是前代的,论古今字画,您说的这二位绝对是大家,我这小店肯定是供不起那种大佛的。只不过这斯人已逝,我们总不能一直看旧的吧,难道我们当代就出不了大家了?”
  薛红绫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薛红绫复自又端详起了手中书画,吴落甲看了一下,着实欣赏不来。
  那人双眼死死地盯着薛红绫,好像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说道:“江湖盛传玉面书生狄逢春所书之画,有王之矫健,张之狂狷,这一点就连庙堂之上的文人们也十分赞同,公子你意下如何?”
  薛红绫看着画,一时间有些痴了,片刻后,呢喃道:“这天地,似乎在这雄鹰的眼里也太小了,小到了它根本不屑展翅,还当真是他朝若有凌云日,一览天下为谁雄!”
  那人大笑着,似浮了一大白般酣畅淋漓,激动道:“好一个他朝若有凌云日,一览天下为谁雄!”
  薛红绫问道:“开价吧!”
  谁知那人摸了摸胡子笑道:“一卷五两,得遇知音,分文不收!”
  薛红绫有些诧异,这样的好画收个五两银子的确不贵,但是分文不收也未免太慷慨了,这人不是卖画的吗?
  “在下不才,正是玉面书生狄逢春,这画,就当送给公子了,今日萍水相逢,实乃平生一大快事,青山不改,有缘再见。”
  那人大笑着收起了凉席和破伞,独自一人顺着江岸离开,背影略有萧索。
  吴落甲不解道:“这人也真奇怪,做生意怎么不收钱。”
  薛红绫收起了画,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就叫做文人风骨,就算他在这里坐一天,都不见得碰见一个能识得他画中之意的,这样就算全都卖出去了,也未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相反,只要碰到了识货的,就算全都送去了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吴落甲问道:“那他怎么连生意也不做了,直接收摊了。”
  薛红绫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顺着江岸一路游玩,后来雨势偏大,他们寻了一家茶馆坐了起来。吴落甲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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