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陵有剑仙

　　【江陵.八年前】
　　年级稍微大一些的老江陵应该都还记得，咱们江陵也是来过一位剑仙的。那是八年前的“月半观潮”，大大小小的老少爷们都聚集在长江边齐观盛景。巨潮惊涛，天降甘露，普天之下也只有江陵此地独占一斗。
　　那时的贺青庵不过十岁左右，那是师傅武三思带他来孝哲楼的第三个年头。他和周围所有小孩子一样，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热闹的节日。
　　贺青庵学着武三思老气横秋的模样对身边的小伙伴说：“马冲，你知道半月观潮的由来吗？”
　　“我不知。”
　　“这长江里曾有蛟龙三条，最小的一条百年蛟控制潮起潮落，中等的一条千年蛟掌管星辰轮转，最大的一条万年蛟可吞日月山河。三条蛟龙本相安无事，与民生共济。可是天有不测风雨，天外仙人无法容忍凡物与自己神力相当，以天神之威将千年蛟和万年蛟炼化成了两颗龙珠。世人都说若有人能寻得这两枚龙珠，必能登顶修道一途。那位仙人要最小的那条蛟龙答应他从此只与这滚滚长江共生，用潮汐之力养护江陵，不得修习神力，否则也将其炼化。而这半月观潮正是那条百年蛟与仙人的承诺，这下知道了吗？”
　　“我不知。”马冲傻笑。
　　“蠢蛋！”贺青庵发现在马冲面前故作高深一点优越感的都没有。
　　马冲，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从小没爹没娘，贺青庵说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七窍不通，只会说一句我不知。武三思告诉贺青庵，在仙宗道源的国清寺里也曾有过一位得道高僧在年轻的时候和马冲一样，只会说一句我不知，那位高僧从天竺归来之后法号玄奘，是贞观四国士之一。
　　“贺青庵，臭小子赶紧给我滚进来帮忙，小小年纪别的不会就知道吹牛逼！”武三思在厨房里笑骂。
　　“师傅，今天是月半观潮，我和马冲去凑个热闹，就不陪您老庖丁解牛了！”
　　“小崽子，回来给我记得给我捎一壶花雕！”没等武三思说完，贺青庵已经带着马冲跑远了。
　　那天万里晴空，还没过正午，江边已经被众人围了三四层。贺青庵带着马冲连滚带爬从大人的裤裆下钻到了最前排。两人拿着从小贩手里买的五香条一口一个等着看被称为天下奇景之一的月半观潮。
　　很快，晴空万里被乌云遮蔽，从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一条条白线缓慢拉近，耳边渐渐传来江水翻滚的声音，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生物的吼叫，似龙啸声。正当贺青庵想对马冲说这龙啸声便是那蛟龙传说的由来时，马冲冲着远方的巨浪指了指，然后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等贺青庵回神，一股巨潮已经拍打在岸边，把众人淋了个通透。
　　然而，这时大家才反应上来，这次的潮水似乎与平时不同，荆南节度使李荃为了防止观潮伤亡，早在数年前已经命人把江堤往后移了数百米，在近堤处更是挖开连贯数里的防洪坑，按理说，潮水是不可能拍上岸的。何况这第一潮只是开始，其后会有数十次巨潮来袭，一潮更胜一潮。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潮很快击打在江堤上，这次明显来势更汹，大部分观潮者被直接打翻在地。人群中不知谁先喊道：“龙王爷发怒索命了，大家快逃！”一时间人群耸动，被挤在江边的贺青庵还有马冲两人差点被掀到江里去。马冲混沌的眼神突然一变，一把拽过已经呆若木鸡的贺青庵就往回跑，可毕竟是两个孩子，与惊涛骇浪相比如沧海一粟，眼看第三潮已经将二人吞没。
　　刹那间，天地似静止了一般，第三潮瞬间被凝结在半空中，贺青庵看到数百万道剑光从巨浪中迸射出来，铺天盖地的潮水在一瞬间被劈成一颗颗水珠。在不计其数的水珠中间，一名男子身着素衣踩在一柄细剑之上，视脚下这滚滚长江于无物。男子轻轻转身向江水中央正在咆哮的无数巨浪御剑而去，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众人所能看到的状景只有天边一条条白线迅速消失在湖水之上。
　　“大家看，是剑仙！”贺青庵激动的忘乎所以，自从两年前在孝哲楼里看过两位神仙般的人物过招之后，他一直相信这世间有武学通玄之人，就算师傅武三思无数次泼他冷水，依然不减他对武学的向往。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忽然大风起。在这潮水中央，水天之间慢慢升起一条水龙，直冲云霄，水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变得粗壮起来。
　　“是水龙卷！”贺青庵第一个反应上来，他顺手拉了拉马冲的衣领想转头跑，而马冲纹丝不动，更不可思议的是马冲的瞳孔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来回游曳的黑线。
　　吓的贺青庵一屁股坐在地上，“妖…妖怪。”
　　水龙卷越来越巨大，一直到目光所不能完全看清全貌。巨大的吸力将几个百米之外江堤上不留神的看客吸食进去，大家再次四散而逃，贺青庵一只手抱住江边围栏，另一只手拽着马冲的衣衫，生怕中了魔障的伙伴也命陨龙王之口。
　　狂风越来越大，江边的围栏开始松动摇摆，只见马冲一个冲刺纵身一跃跳进滚滚江水之中，贺青庵大喊到：“马冲，你疯了！”声音迅速消失在风浪里，如马冲的身影一般。同时，他看到一道如泰山大小的巨大剑光从天而降，把水龙卷拦腰斩断。那柄剑光上刻着繁密的古老花纹，似天神之兵。
　　水龙卷被一剑荡平。
　　这就是江陵剑仙的由来。对贺青庵来说，很多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可是有一件事他绝对忘不了，那位剑仙御剑离开之时，手臂里夹抱着一个孩童，正是一跃入江的马冲。
　　【江陵.现在】
　　武三思想都没想对着贺青庵就骂：“放屁，这就是你明天要去月半观潮的理由？把马冲救回来？老子八年前让你俩给带壶花雕，你俩用酒钱买了五香条。马冲那臭小子八成是怕他武叔手里的菜刀，逃到别的镇子去了。你可就厉害了，编了这个大一个慌就为了再凑回热闹？”武三思擦了擦脸上的油污继续道：“青庵，今年的月半观潮和登层楼是同一天，你代我参加吧，明天师傅有一件重要的事去做。”
　　“师傅，你该不会是收了朱雀的黑钱，主动弃权了吧？”贺青庵若有所思道。
　　“又他娘的放屁！老子离那扶摇直上的一重武夫境只差毫厘，岂会和朱雀这种杂碎同流合污？”
　　“那莫非是幽会我未来的师娘？”
　　“呵呵，你可知道师傅当年英伟无双那会幽会的对象是谁吗！？那身份，那身段，那样貌，啧啧啧。”武三思抿了抿嘴，给了贺青庵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美滋滋的继续说道：“就江陵这地方的小娘皮踮起脚尖也够不到武爷我的标准！”
　　“师傅，求您别吹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贺青庵实在从武三思油垢的脸上发现不了一丁点英伟，不过这十多年来勤学苦练的厨艺倒是可以在登层楼上大显身手。
　　“师傅，最后问您一个问题。”贺青庵突然正色道。
　　“怎么？担心学艺不精明天被逐出孝哲楼？”
　　“师傅，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意淫过咱们老板娘啊？”
　　“他娘的！我看你小子今晚是春意盎然啊？走，师傅带你梦仙坊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