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论剑

　　刘云要去找剑神倒不是骗人，他上次得剑神指点，对剑道有了更深的领悟，但毕竟所知有限。所以他急着去找剑神再请教。
　　剑神果然在那个练剑的房子里。
　　刘云开口道：“剑神前辈，您上次教我的剑理，我愈想愈觉得奇妙，原来躲闪别人的攻击不是见招拆招，而是见招而知后招，然后再拆解。”
　　剑神一脸不耐的听他说完，开口道：“你说的这个都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东西，算什么剑理了，看招！”
　　说完又是化指为剑刺过来。
　　刘云知道他的指头比利剑还要锋利百倍，不敢疏忽大意，急忙躲开。
　　剑神又是一指过来。
　　刘云脸上露出早知你有后招的表情，顺着剑神指势再次躲开。
　　剑神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道：“看来上次之后你有苦心琢磨，果然是有进步，我可以在你身上多试几招了。”
　　刘云：“前辈无须顾虑我，只管出招。”
　　剑神道：“大言不惭！你隔这么几天，也不过能看出两招之内的变化。要看到第三招的变化，这份难度又要倍增，没有十天半月不可能学会。要看到五招之外的变化，那就不是靠苦学就有用的了，得看你天生是不是练剑的材料。剑术顶尖高手能眨眼中知道十多招外的变化，那就要几十载的苦练，和超于常人的天赋了。”
　　刘云知道他所言非虚，皱了皱眉头，但马上目光坚定，道：“不管多难，我一定要学成！前辈，请赐教！”
　　剑神自然不会心软，指剑越来越凌厉。总算他难得遇到刘云这样肯给他试剑的人，出手还是留了几分力。他知道刘云修为不够，所以每次两招过后会停顿一下，让刘云稍稍喘息。这么往复，刘云开始时还经常中招，但到后面，已经逐渐知道躲避的诀窍所在，剑神出手虽然精妙无比，他绞尽脑汁，大多数时候都能灵巧躲开，只偶尔中一两下。
　　但剑神周身如剑般锋利，他每次中招都仿佛被利剑刺中。越到后来，伤口越多，他的身上不断涌出鲜血。
　　剑神见他如此，手下却丝毫不留情，依旧一招招的攻过来。刘云感觉全身伤口在不断崩裂，却并不开口叫停，一次一次的避让着。
　　最后，剑神停了下来，大笑道：“爽快！爽快！我这么多年悟出的剑招，好久没有这么爽快的在人身上施展了！”
　　刘云几近晕眩，却不想停，说：“再来！再来！我能躲开！”
　　剑神摆了摆手，道：“你失血过多，本来早就支持不住了。看来是朱非那死胖子教了你点真东西，让你能有一口真气护住全身，这才能坚持到现在。今天就到这吧！”
　　刘云凭着一口气支撑，听到剑神这么说，稍稍松懈，整个人实在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剑神似乎兴致很好，竟主动说起剑法来：“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悟性不错，进境也很快，但要学成上乘剑法，难上加难。”
　　刘云全身上下无一处能动，还是勉力做出了问询的表情。
　　“世人都道剑术是有捷径的。天才剑客，加上绝世秘籍，一朝就能顿悟。可其实呢，剑这个东西，得你实实在在拿了家伙，跟人招招入肉的比拼的时候才知道，所谓悟性，所谓捷径，都是屁话。
　　我剑术初成的时候，江湖上有两个臻至人剑合一境界的剑术宗师。一个是瑶池上的女剑仙，使的是玄冰宝剑。女剑仙也杀人，但她杀人好看，杀完人剑上流的不是血，是血花，不是红色的，是雪白的。血花太美，女剑仙舞剑更美。乃至于江湖上好多俊秀竟然以死在女剑仙手上为荣。别人找剑中高手比试无非为出名为磨练剑术。这位倒好，找她比剑的都是作死去的。
　　但她的剑术是真的高，当年西南铁剑门对她动了邪念，全门派五十六柄剑，个个是剑中好手，扬言要找上天山瑶池，仗着人多恃强捉了她，押回去当**。正道武林自然震惊，商量着要阻止这件事。可各大门派谈来谈去，都觉得铁剑们这五十六柄剑太过难对付，要干预难免死伤惨重，于是都相互推诿，不肯出力。五十六个人竟这样堂而皇之的到了天山。然后你猜怎的？他们连剑仙的脸都没看清，就化作了玄冰宝剑上的血花。
　　这次之后，大家都说她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学的是九天玄女的玄冰剑法，再练几年就能练到御剑飞仙的境界，是要飞回天上当仙女的。
　　可我找她比剑的时候她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我讲练剑的艰辛，说她三岁开始学剑，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这里面的痛苦碰到我这个实力相当的剑手实在忍不住要倾诉。她还给我看她手臂上小腿上的疤痕，还说身上更多。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江湖传闻都是不可信的，高手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从小苦练，打生打死磨砺出来的。等你功成名就的时候，江湖上会自动遗忘你努力的事实，编造无数传奇故事来神话你，仿佛你生下来就带着神通。
　　但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剑法是一剑一剑练出来的。五岁开始拿剑，不敢一夕停滞。苦练十五载，二十岁敢自称剑客，开始找江湖上所有小有名气的剑手比试，有赢有输，但一定会从每一战中吸取经验。
　　三十岁自成一家，不再轻易找人比试，怕普通好手误了我的进度。七大剑派的用剑高手和江湖上可以剑霸一方的名家成了我的目标。这时候窥见了剑道，反而不再输给别人，赢了十年。虽然一直赢，我却从来没有得意过。正派之人喜好相互夸赞，这些名手未必就真的有多懂剑。
　　到了四十岁，开始有人称我作剑神，但也有人说我没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没跟天下两大剑术宗师比过，算哪门子神。不管旁人怎么说，我闭关五年，出关后再没用过剑。
　　咳，不说我了，说你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现在才开始学剑，虽然有我这个剑神给你指点，但你多久才能学成？十年？十年你只能说敢佩剑出门不被笑话。二十年？二十年你能达到无我的境界就不错了，离人剑合一可还差着两个层次呢？更别提传说中的御剑飞仙了！三十年？四十年？我看你这个样子，恐怕连三四年都等不了。”
　　剑神的话如一桶冷水泼在刘云身上。
　　他本来希望能早日学成剑法，出去报仇，此刻听到这番话，知道自己哪怕日夜苦练，也得二三十年才能真正成为高手，不禁颓然。
　　剑神哪会顾及刘云的感受，续道：“剑法绝对没速成的捷径，没几十年你学不到上乘剑法。我虽然想找你试剑，但此节得先跟你说明。你若觉得太久了，可以弃了这个念头。”
　　他是剑术宗师，自然不会以虚言骗刘云试剑。
　　刘云竟跳了起来，学着剑神的架势，指剑出手，嘴上也没闲着：“只要我的仇人没死，哪怕要练一百年，我也心甘情愿！再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