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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登辽风云录 / 第六节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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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五月正是雨水不断、水量充沛的时节,河间府西北的一系列河流给洪承畴的大军前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更大的麻烦还在于,过河之后的后勤给养运输变得更加困难了,需要穿过多条不稳定的河流。因此,速战速决成为了洪承畴不二的选择。
  洪承畴率军费了好大劲才抵达河间府城南。因为河间府城东、西、北三面都有河流遮蔽,并不有利于兵力的展开。如果洪承畴所部皆是能征惯战的部队,完全可以跨河而居,但是洪承畴知道,自己的部下绝大多数都是样子货,跨河而居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抱团取暖、以强带弱才是他现在无奈的选择。
  王进贤似乎也知道洪承畴的苦衷,他也并没有摆出死守的架势,而是让齐仓的即墨营在城南结营驻扎。
  透过望远镜,洪承畴仔细的查看敌人的阵地——高大的炮台、整齐的壕沟、规整的堑壕、笔直的驰道、错落有致的加强火力点、一层又一层的阶梯式防御阵地,几乎完美无瑕。洪承畴又敬又恨,心中无限感慨:怪不得连老奴都败在他的手下!他突然有一种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感觉。
  二、
  五月二十七日,官军渡河休整了一日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对河间府城的攻击。
  二十七日清晨,在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官军开始列队。大部分官兵都是疲疲沓沓,中高级军官一通忙活,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攻击队形才基本成型。洪承畴坐在中军的帅台之上,脸色阴沉,十分难看。傅宗龙则有些局促不安,因为那一大片费了半天劲才整成队形的队伍绝大多数是他保定府的官兵。其他人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按照昨天晚上会商的结果,因为战场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只派出京营中的勇卫营和保定府的官兵、以及一些民军出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京营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除了勇卫营,战斗力最差,派上去是自乱阵脚,放到后面还可以助助威、壮壮胆,显示一下人多势众。洪承畴亲领的曹变蛟部,不但人数少,而且是洪承畴最信任的部队,洪承畴打算把他使在刀刃上,作为总预备队。罗尚文和李国奇的秦兵,虽然经洪承畴抚慰已经初步安定了下来,但是一路上都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一肚子怨气。而这一切都在昨晚的军事会议上体现了出来。诸将之间百般推诿,谁都不愿意率部去打头阵,话说的别提有多难听了,差一点就拔刀相向。能够提的上台面,还算愿意为皇上出点力的,也就是勇卫营和保定府的部队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位于右翼的勇卫营和位于左翼的一小片官兵却很早就列好了队形。王进贤站在河间府的城楼之上,通过望远镜对这一切尽收眼底。敌人右翼的部队,身着黑色的布面甲,上绣白色虎头,旗甲鲜明,装备精良。王进贤知道这应该就是勇卫营。在敌人左翼的部队大多数都松松垮垮,旗号杂乱,但是却有一支1000人左右的部队很快就完成了整队,在一片混乱之中显得十分扎眼。他们的衣甲明显不如勇卫营,各种颜色的服装都有,但是精气神却不比勇卫营差。旗号也不整,只是隐隐可以看到一杆“刘”字大旗。
  “那是哪支部队?”王进贤手指着问道。
  刘师吉被王进贤留在了登莱,和赵尔汲等人共同承担防备、骚扰后金的任务。站在他身边的随军情报官是刘四。
  刘四问道:“哪支部队?”
  王进贤一皱眉:就是没有刘师吉好使。
  王进贤:“就是那支已经整理完队形的队伍。”
  刘四翻开书册,寻索了一番,边找边说:“在敌人左翼的部队——从杂乱的旗号上来看——应该都是民军——那支部队的旗号是‘刘’——我想应该是——应该是刘国能。刘国能——”
  刘国能!王进贤记住了这个名字。他又举起望远镜仔细端详了一下刘国能的部队,转过头来对卢国仕说:“告诉齐仓,要特别注意敌人右翼的勇卫营和敌人左翼最边上的刘国能部。这两部应该是敌人中最有战斗力的,要特别加以关照。”
  卢国仕传令而去,王进贤又仔细端详了起来。
  三、
  号旗招展,鼓声催动,官军开始进攻了。
  在鼓声的催动下,大片的官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护国军的阵地进发。
  出发没多久,官军左翼的民军内部就开始骚动。刚刚走出去没多远,民军中的军官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部队了,只好举刀大喊,催动部队冲锋。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高喊,以期通过呐喊来祛除内心的恐惧,一时间左翼队伍喊杀声震天。左翼民军的阵形一下子就乱了、散了,大家都在没命的奔跑。奔跑和呐喊带来莫名的兴奋,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他们一口气冲到了壕沟前,前面的人看到壕沟,想停住脚步,后面的人却仍在发了疯一般继续向前冲,在云梯搭好之前,有不少人都被挤下了壕沟。壕沟中布有竹签和石灰,在左翼民军中立即响起撕心裂肺的叫喊。虽然花了一些功夫,云梯被搭设在壕沟之上,但是仍然有不少人仍在被不断的挤下壕沟。窄小的壕沟几乎要被填平了,后面的人几乎可以踏在前面人的身体上越过壕沟。
  中路的保定府官兵在左翼民军的带动下,也开始蠢蠢欲动。带队的军官很快就控制不住局面了,只好催动冲锋。虽然同样是冲锋,保定府的部队表现还是要比民军好一些,在冲锋时还保留着一定的秩序。他们很快在壕沟上搭好云梯,依次通过。虽然也有一些人被挤下壕沟,但是人数少得多,总体来看情况要好得多。
  护国军阵地上波澜不惊。随着几声喇叭响起,右翼阵地的火炮率先发射。实心的铁球呼啸而出,在密集的民军队伍中划出几十条血色道路,沿途留下的是残破的肢体,凄厉的哭喊声随之响起。看着同伴不完整的肢体,听着他们凄厉的哭喊声,所有民军都感受到了恐惧,曾经的勇气和热血一下子都蓦然消失,心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只剩下恐惧,除此之外是一片空白。
  随着护国军右翼阵地上枪声的响起,左翼民军崩溃了。所有人不顾一切地向着与护国军阵地相反的方向奔跑,他们扔掉了一切累赘的东西,心无杂念,只有“快跑!”、“快跑!”两个字。
  王进贤抬起望远镜,在如潮水般退去的民军中寻找刘国能的部队。刘国能的部队显然已经被冲散,在左翼民军中已经没有成型的部队了。但是,王进贤居然在一大片慌乱奔跑的民军中轻易的找到了那杆挺立的“刘”字大旗,这杆大旗在民军中已经是唯一一杆还在立着的旗帜了,在一片涌动的人头中格外醒目。大约有20几个人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队形,聚集在“刘”字大旗的周围。他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几乎是在自己人的队伍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到了己方的本阵。
  四、
  紧接着,中路的炮火声响了起来。在残肢断臂面前,那些昨天还在一起说笑的伙伴,眼下就阴阳两隔,有的人缺胳膊断腿,甚至只有半截身子,他们发出令人撕心裂肺的哀嚎,看到这一切,这些保定兵也吓傻了,不知所措,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们的队伍开始动摇。几个军官手持利刃,杀了几个打算逃跑的士兵,连拉带拽的把几个士兵从遥远的未知世界拖回到了现实世界,督促他们继续向前。在军官的督促下,一些士兵开始向木偶一样继续的前进。他们目光呆滞,脸色茫然,僵直地前进,直到被护国军的火枪击中,才倒在地上再也不会爬起来,或者感受到伤痛,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在护国军越来越密集的火枪打击下,这些茫然前进、毫无防护的士兵一个个就像靶子一样纷纷倒下。看到前面的同伴毫无抗拒之力的倒下,那些依旧站立前进的士兵猛然惊醒,又一次感到了恐惧。回头看看那些拿着利刃督促自己前进的军官远远的站在火枪的射程之外,在恐惧之外,一些人不由心生愤怒,他们想起来那些军官对自己的毒打怨骂,想起了那些军官克扣自己的粮食饷银,眼下却要自己为他们卖命。想到这里,他们不由丢下刀枪,抱头鼠窜。
  在这些士兵的带动下,保定府的进攻大潮,如同雪崩一般,由小及大,由浅及深,开始退却。很快就冲破了一切阻拦,退回了出发点。
  五、
  直到这个时候,右翼的勇卫营官兵才刚刚到达壕沟之前,他们一直稳步前行,没有进行冲锋。前面两排士兵手持虎头木牌抵挡枪弹飞矢,后面的士兵则排着整齐的队形前进。到达壕沟之后,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前面的士兵驻牌于壕沟之前,后面抬有云梯的士兵飞速向前,将云梯置于壕沟之上。勇卫营的士兵鱼贯通过云梯,并逐步在壕沟的另一边开始列队。
  趁着勇卫营阵型散乱,将成未成之际,护国军左翼的火炮进行了第一次发射,木制覆皮的盾牌对于火炮发出的实心铁球完全没有抵抗力,实心铁球同样在勇卫营密集的队形中留下了十几条血肉模糊的道路。在凶残的炮火下,勇卫营的前进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在军官的催促下恢复了正常。
  驻牌——搬开鹿角——继续前进。勇卫营依旧在不慌不忙的前进,战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们这一边而来。
  此时的勇卫营距离护国军前沿已经不足40步了,前面两排虎头木牌基本上都已经被铅子打烂了,而再前进就要进入护国军投掷类武器的攻击范围了。
  护国军左翼的火炮又一次发出怒吼,这一次发射的是散弹,勇卫营前5排的士兵纷纷倒地。
  黄得功镇静地拔出那柄让他永远铭记心头的减银腰刀,大喝一声,催促队伍发动冲锋。这一声呐喊幻化为无数声呐喊,勇卫营憋了很久的一口恶气得以释放。他们像疯子一样举着刀枪向护国军的阵地方向飞奔。
  等他们冲到距阵地20步远的地方时,护国军开始从堑壕和炮台上投掷手榴弹和燃烧瓶,手榴弹、燃烧瓶像雨点一般砸下,在队伍中爆炸、燃烧,战场上硝烟一片。但是可以想见,即使明末清初时期火力密度极低,可是穿过如此的“火力”墙,也只会有极少的勇士幸存。
  在这么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勇卫营开始动摇。通过望远镜,王进贤可以看到勇卫营后面的士兵变得犹豫、彷徨、畏首畏尾。这么密集的火力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勇卫营就很有可能像他们的战友一样,狼狈逃离战场。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即墨营的“弹雨”哑火了。与刚才的喧嚣相比,战场一下子冷寂了下来,静的仿佛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一阵轻风吹过,吹散了战场上的硝烟。在护国军阵地布设的铁丝网前,叠满了勇卫营士兵的遗体。在不少遗体上,还在燃烧着旺盛的火焰,隔着老远,王进贤都能闻到尸体焚烧所散发出的焦臭味。
  勇卫营的军官挥舞着战刀,兴奋的高喊:“逆贼没弹药了!逆贼没弹药了!”更加卖力地催促士兵们继续向前。
  勇卫营的士兵开始还是有些犹豫,战战兢兢地试探前行。然而,护国军阵地发出的零落的火力,虽然致使个别的士兵倒地,但是却极大鼓舞了他们的勇气,他们开始精神抖擞,阔步向前。他们很快来到了铁丝网前,开始小心地翻越,或者干脆大摇大摆地破坏铁丝网。他们依旧只受到燧发枪零星的打击,这些燧发枪都是再装填的,很难有很快的射速,形成绵密的火力。
  恰在此时,护国军阵地上的火炮又一次怒吼了。这一次发射的是散弹,伴随着火炮的怒吼,前排的勇卫营士兵应声而倒。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住勇卫营的脚步,作为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都知道火炮的发射时间歇性的,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是安全的了。
  六、
  卢国仕急得直搓手,他问王进贤:“要不要命令齐仓,让他加紧对左翼阵地输送弹药。”
  王进贤笑了:“不必。现在战场上瞬息万变,等我们的指令过去,战场形势可能就会发生变化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齐仓不是无能之辈,他自然知道要加紧输送弹药。
  说实话,国仕。我倒是希望勇卫营能够突破我们的阵地。自我们天启三年用兵以来,阵地还从来没有被突破过。虽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总的来讲是我们巧妙的利用了战略上的优势,掩盖了我们战术上的短处。我们利用建奴后勤不济、资源不足,迫使他们不能放胆倾尽全力与我决战;我们利用地形优势,充分发挥舰上大口径火炮来掩护阵地,利用河水、海水和复杂的布置来保护阵地。
  可是随着战事愈发深入内陆,离敌人的腹心越来越近,敌人在后勤和地形上的劣势越来越微弱,反之,就是我们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敌人放手一搏,我们的阵地还守得住吗?”
  王进贤摇摇头:“第一道防线被突破是必然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战术安排是否有效?我们的阵地设计是否合理?我们的士兵在这种情况下是否仍能保持冷静沉着、充分利用已有条件进行作战?这都还是未知之数。实战才是检验战斗力的试金石。
  我倒是希望勇卫营能够突破阵地,对我们的综合战斗力进行一次真正的检验。只怕是勇卫营没有这个能力啊!”
  王进贤突然回头对卢国仕道:“此次作战未能及时输送弹药,战后必须严格检讨。必须找到问题的原因并提出解决方案,相关涉事责任人必须严肃处理。”
  七、
  已经有零星的勇卫营士兵开始接近护国军的阵地。历经重重困难、筋疲力尽的他们,使出最后的气力、鼓起最后的勇气攀爬阵地前的高坡,即墨营的士兵则用长矛将他们一一戳了下去。随着勇卫营士兵越来越多,即墨营的头道阵地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进入身贴身的肉搏。
  就在这个时候,炮台上的即墨营士兵又一次掷出手榴弹,手榴弹在勇卫营士兵中爆炸,造成很大的伤亡。
  随着护国军持续不断地掷出的手榴弹在战场上接连爆炸,炸开一朵朵泥花,阵地前沿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勇卫营刚刚重新拾起的勇气在这种情况下被击得粉碎,这种打击甚至比刚才最为艰难的时刻更为致命,因为胸中的那一口气已经泄了。他们不再顾忌军官们的督促与威胁,纷纷掉头逃跑——勇卫营崩溃了。
  在全军如潮水般撤退的时候,黄得功举起了手中那把减银腰刀,他大喝一声,带领着自己的亲兵逆着人流向护国军的阵地前进,背后那杆飘扬着的、绣有大大的“黄”字的黑色大旗猎猎作响。黄得功希冀以自己奋不顾身的实际行动,感召手下的士兵,挽狂澜于既倒,报答崇祯皇帝的知遇之恩。他虎虎生风、沉着前进,似乎马上就能掀起一阵巨浪,狠狠拍向护国军的阵地。直到一颗铅子穿过了他宽阔的胸膛,他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悠悠躺在自己亲兵的怀里。他望着飘渺的硝烟、燃烧的火焰和略显阴沉的天空,再看看眼前抹着泪水、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亲兵,一切仿佛都那么遥远。疼痛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遇吉在后面收拾残兵,勇卫营总算没有像他的同伴们——民军和保定兵一样,慌不择路,在阵前就收住了逃跑的脚步。
  八、
  勇卫营以这么大的力度、如此大的代价都没有拿下阵地,甚至在敌人出现弹药供给不足的情况下都没能突破阵地,这让所有的官军都不寒而栗,本来作战的意愿就都不强,看完这出戏,现在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继续进攻了。对此,洪承畴也没有办法,双方就在原地对峙着,一直到日落西山。
  官军中最大的主体,京营的官兵早就不耐烦了,对于他们而言,戏早就散了,早就该休息了。他们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吃吃喝喝,大声喧哗,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野营度假的。还有上千人,居然趁着长官不注意,脚底抹油——跑了。勇卫营刚刚吃了败仗,又看见友军都这个样子,他们又愤怒又委屈,所有人索性都围成几个圈、默默的坐在地上,有个别人甚至在低声啜泣。对此,军官们也不敢管,他们明显感到军营中散发的怨气。
  保定兵和民军很快也受到了感染,像度假一样席地而坐,吃吃喝喝,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打过败仗。秦兵看见其他人都这样,也“入乡随俗”,在战场开始度假,反正他们的长官孙传庭也不在,罗尚文和李国奇都懒得管事。只有洪承畴所率领的曹变蛟部仍然有秩序的轮班执勤,防备敌人的突然袭击。
  日头西沉,京营官兵早就按捺不住,不时有人大喊:“天黑了!不打了!回营了!”接着就是附和声、口哨声响成一片。甚至有个别京营军官私自回营休息去了。
  九、
  一个京营的士兵跟着起了一阵哄,很兴奋地跑出队伍,找了个树坑嘘嘘。刚把活儿掏出来,他乍一抬眼,似乎看见了什么。他眯起眼睛仔细观看,在仅剩的夕阳的余晖照映下,南边的树林前似乎影影绰绰有什么——有枪、有人、还有马!——这是——骑兵!——是护国军的骑兵!他吓得把尿全尿在了裤子上,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护国军!护国军来了!”
  一时间,在官军的各个方向都出现了护国军的骑兵,他们高喊着:“天兵来了!天兵来了!”冲向官军的阵地。
  官军阵地立马就炸了锅,民军和京营首先发生了营啸,阵地上一片混乱。大约有数万人毫无目的的向各个方向奔逃,他们不知目的,没有方向,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他们只是不停的跑啊跑,有的甚至是跑向河间府城——护国军阵地的方向。然而,不管在哪个方向,似乎都有敌人的存在。很多人茫然的跟着人群奔跑,有的死于乱军,有的淹死在河里,有的投降了,也有不少人稀里糊涂逃出了战场。
  十、
  黑夜降临了。
  在官军那原本庞大的阵地上,如今只剩下两处还在坚守。一处是洪承畴的中军阵地,一处是傅宗龙的标兵营阵地。
  徐应元、周遇吉率领残军来到了洪承畴的中军阵地,二人征尘满面,刀口带血,来到洪承畴的阵地,蓦然感到了希望,他们拱手道:“见过督帅洪大人。”
  洪承畴急忙把二人扶起:“战场之上,不要拘礼了。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徐应元:“逆贼趁我不备,突施偷袭。京营一下子就散了。我和周遇吉纠集勇卫营兵士向中军靠拢,得到曹将军接应,才得见督帅。”
  洪承畴:“你们还有多少人?”
  徐应元:“回大帅的话,大约还有2000多人。一路上收集残兵大概也有1000多人,总计有3000人吧。”
  洪承畴又问曹变蛟:“现在战况如何?”
  曹变蛟:“贼军向我阵地发动了两次进攻,我们防守严密,贼军一直不能得手,现在已经放弃了进攻。如今,只有保定府中军阵地在我们北面大约100步的地方还在坚守,但是中间的联络已被切断。”
  洪承畴:“那秦兵呢?”
  曹变蛟摇摇头:“不见了。”
  洪承畴长叹一声,很快又坚定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曹将军所部和勇卫营都是精兵,精兵在握,不必怕什么逆贼。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以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曹变蛟进言道:“贼军趁暮色向我们发动突然袭击,事出突然,各军都无法掌控。但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逆贼的骑兵并不多。末将想,他们的骑兵主力应该都在袭击我们的粮道。步兵行动缓慢,一时还无法形成严密的包围圈。末将以为,应该趁敌人包围尚未完成,找出其空隙,突围出去。若是等到天明,我们两处阵地不足万人,没有防御工事,只怕到时候瓮中捉鳖,想跑就跑不了了。末将手下及勇卫营的兄弟都是精兵,只要督帅一声令下,我等以骑兵为前锋,步兵为后继,必能一举突围成功!”
  洪承畴问徐应元和周遇吉:“你们觉得呢?”
  徐应元:“我等愿听督帅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洪承畴沉吟了一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保督傅大人,约定个时间,和我们一起突围。”
  曹变蛟:“督帅。现在在包围圈中只有我们和保督所部标兵。如果我们一起突围,目标太大,贼人必然拼死拦截。保督那里,靠近逆贼,逆贼已重兵布防,若一起突围,必有牵挂,怕是我们也走不利落。况且,我们与保督的联络已经被敌人切断,万一走漏了风声,只怕连我们都逃不出去。”
  曹变蛟的说完,大帐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要让保督傅宗龙吸引、牵制敌人,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而自己逃出去之后,护国军将再没有其他干扰,会一心一意的围困傅宗龙所部,傅宗龙所部再难逃出生天。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曹变蛟知道大家都抹不开面子,于是向前一步进言道:“督帅,就像您刚才所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勇卫营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令人钦佩。把这样的部队保留下来,才是今后和逆贼周旋的根本;勇卫营是圣上身边的御林军,把勇卫营保留下来,大人也好向圣上有个交代。否则,谁来保卫圣上!”
  洪承畴仰天长叹:“也罢!传我帅令,全军准备突围!”
  十一、
  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经过一夜混战的战场一片狼藉。眼下的战场上,遍布的都是护国军的官兵,他们早在傅宗龙所部周围筑起防御阵地。在远一些的地方,护国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傅宗龙是万历三十八年(1610)的进士,昆阳人。早在天启年间,他就曾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成功地平息了贵州安邦彦叛乱,稳住了西南。崇祯三年(1630),傅宗龙以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出任蓟辽、保定总督,后来又出任过兵部尚书。久经战阵的他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出卖背叛,人世间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激不起他的大悲大喜。如今,他望着曾经驻有洪承畴中军的阵地,在心中居然没有一丝的波澜。他知道这么做对于洪承畴来讲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个理智的选择,人生无处不在面临选择,洪承畴完成了他的选择,现在该轮到自己进行选择了。
  十二、
  洪承畴率军突围后,一路狂奔,沿途不时受到护国军轻骑兵的骚扰性追击,又折去不少人马。等到达保定府,再一点数,勇卫营和曹变蛟所部各只剩下1000多人,其余收拾的残兵,丢了个一干二净。祖大寿率军将洪承畴等人迎入保定府城,他的部队建制倒是比较完整的。直到这个时候,洪承畴才经祖大寿介绍,基本了解了整个战役的全部细节。
  在护国军发动突袭的当晚,京营除勇卫营向他靠拢,并部分逃回保定府外,其余近30000人马,一哄而散,不是投降就是逃散、或死于乱军之中,总之保定府城现在一个都没有。民军的结果也差不多,除了刘国能等极少数人跟随秦兵行动,逃出生天,其余也都找不到一个了。罗尚文、李国奇所部秦兵,在受到突袭的当时就做出了突围的决定,保留了很大一部分战斗力。虽然在一路上也受到护国军轻骑兵的骚扰,但是损失不算大,加上跟随逃出民军,居然还有6000余人。但是他们已经对朝廷寒了心,压根就没向保定府的方向逃跑,而是向西退回到陕西去了。
  洪承畴到达保定府后,也收到过两次傅宗龙发出求救信,但是没有一个将领愿意率军回到那个刚刚遭受挫败的河间府,洪承畴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好坐看傅宗龙所部保定府官兵12000人全军覆没,作为一个作战建制已经不存在了。
  因此,眼下洪承畴手中所掌握的兵力,即使加上留在保定府的民军和卫所部队也只有万余人,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大约只有5、6000千人,主力祖大寿部3000人还成天嚷嚷着要回辽东,洪承畴对此一筹莫展。
  十三、
  崇祯帝接到败报后,十分震怒,下令削去洪承畴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之衔,革去其七省督师的职务,但仍令其暂时以三边总督的身份收拾余兵固守保定府。命直隶巡抚徐标“代帝亲征”,节制七省兵马,并给予诸多特权。同时,崇祯皇帝还做出了很多姿态:他释放了孙传庭,复原了其陕西巡抚职务;他再一次下达了“罪己诏”,并宣布免河南5府3年田租,而事实上整个河南省早就不在朝廷控制之下了,崇祯皇帝只不过开了一个空头支票。他还下达了赏格:“擒钱谦益者,赏万金,爵通侯;擒马士英、王进贤、高迎祥、黄宗羲、艾南英者,官极品,世袭锦衣卫指挥使。”
  为继续支撑昂贵的战事,崇祯还指示户部筹措饷银。户部尚书毕自严立即上奏疏进行说明,自万历48年加派以来,各种旧饷和新饷加起来,户部额定岁入银已经达到2145万余两,比起明初200万余两的规模和中期嘉靖年间3、400万余两的规模,已经大了数倍。然而,由于各地战乱,各种天灾人祸所导致的税银无法真正征收上来。自崇祯三年起,户部的实际岁入反而一年比一年低。今年,户部实际收到的岁入实际上只有168.42万两,早已经花光。户部现在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毕自严还在奏章中强调了自强军一直自筹军饷,几年来没要国家的一两银子,请崇祯皇帝体谅他们的困难;同时,毕自严恳请崇祯皇帝拿出内库的银子为防守保定及北京的军士发放军饷。
  在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高贵,他低头哀求各个大臣和亲戚们捐款。为了应对崇祯皇帝的捐款号召,很多家财万贯的权贵们上演了一出出闹剧。有的把自家的锅碗瓢盆拿到大街上去卖,有的在自家的宅院门口贴出了“此房急售”的标牌——总之就是不愿意捐银子。太监首富王之心捐了1万两银子,其余大多是几百几十两而已,纯属敷衍。比如,内阁首辅魏藻德就只捐了区区500两,这些数额与崇祯提出的三万两的期望值相比相距甚远。
  崇祯看到这些数字,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他思来想去,想起了自己的岳丈周奎。周奎一是很有钱,家财数百万两,还有很多不动产;二来他是自己的国丈,其个人利益与他崇祯的利益密切相关。崇祯皇帝想到这一节,决定找周奎给权贵们带个头、做个表率。于是崇祯皇帝命令太监高定先跟周奎借钱暂时凑够饷银招兵买马,结果周奎却表示家中没有任何剩余钱财,太监高定见到周奎如此吝啬迫不得已只好回去向崇祯皇帝回旨。周皇后知道非常不满,于是亲自叫来周奎狠狠训斥一顿,周奎迫不得已只得拿出5000两白银来助饷。周皇后眼见父亲周奎贪财如命一毛不拔也无可奈何,最后又从宫中偷偷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之后换来5000两白银给父亲周奎,让周奎以自己的名义捐款,以免让其他大臣笑话。谁知道周奎收到女儿周皇后的白银之后却在里面扣掉2000两之后才勉强将剩下的3000两白银上交国库。周奎还把把自己的屋顶弄得很破旧穿,带补丁的衣服上朝。满朝大臣看国丈都如此,也纷纷有样学样。结果崇祯皇帝脸都不要的一次募捐,只募捐到了区区20万两。看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再没有一点心气了,都明白,大明气数已尽。
  十四、
  护国军经过河间府大捷之后,兵临保定府城。祖大寿不听洪承畴的帅令,执意出战。结果一俟出城,尚未接战,抹头就跑,一面跑一面大叫:“逆贼好厉害啊!我们战败了!”就这样一路跑回了辽东。祖大寿这一跑,保定府可堪一战的兵力一下子少了一半多,洪承畴已经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在曹变蛟的劝说下,洪承畴率领本部以山西发生边患为名,向西而去。在这种情况下,以徐应元为首的勇卫营独木难支,率残军向京城撤退。
  所以,当徐标来到保定城的时候,保定几乎是一座空城。此时,正赶上护国军派人前来劝降,徐标忠心耿耿,立斩来使,准备与议会军决一死战,与保定城共存亡。斩杀议会军来使之后,徐标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战备工作之中。然而,作为“代帝亲征”的特使,徐标发现自己的命令不仅仅是出不了府门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人听,所有军士听到徐标的命令后,默默无语,就那么盯着他,像在看一出活报剧。徐标气得泪流满面,拔出宝剑就要砍人,被身边的将佐劝住。徐标看到士气如此低落,于是带领诸将到关帝庙前去盟誓。徐标在前面慷慨激扬,吐沫星子乱飞,其余诸将却虚与委蛇,愁眉不展。
  第二天,诸将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总兵王成胤派人偷偷跑出保定城,并和议会军达成了无条件投降的约定。在王成胤的带领下,一干将佐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肩并着肩、气势汹汹地向知府衙门进发。徐标得到消息后,立马召集自己的亲兵,准备与王成胤等人决一死战。谁知道诸位亲兵一声呐喊、一拥而上,将府中值钱的东西劫掠一空,扬长而去。徐标被王成胤等人拿住,五花大绑送至西门斩首。徐标自始至终,大骂不止,展现了一个忠臣应该具有的气节。
  徐标死后,保定城居民在王成胤的带领下,以徐标的首级为投名状、大开城门、张灯结彩向议会军投降。百姓们都在胸口绣上“顺民”二字,焚香跪迎。议会军兵不血刃,拿下保定城。
  十五、
  六月十九日,崇祯皇帝召对群臣,提出调辽东精兵入关的想法。不过,他却害怕担负责任,没有直接下达调兵命令,而是要求大臣们商议后再决定是否实行。有鉴于崇祯皇帝有着翻脸不认人、摔锅的黑历史,大臣们也不愿意承担责任、背这个黑锅,正直敢言的倒霉下场谁都清楚。于是大家提出这件事情还是给征求蓟辽总督袁崇焕的意见。
  崇祯皇帝无奈,直到此时,他还是拿不出乾坤独断的魄力,还是做好了甩锅的准备,不下达明确的旨意、坚持从辽东调兵。于是只好由内阁修书,写信征求袁崇焕的意见。
  袁崇焕回书一封,话说的很客气,但是观点很明确:辽东精兵一撤,不仅宁远等地不保,就连山海关能否守住也成了问题,山海关不保,那么京城北面的安全他也保证不了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希望还是有朝廷的明旨,他才好执行。言外之意,朝廷明旨下来我才带兵入关。我带兵入关,如果后金从北面打过来,占了山海关,直驱京城,到时候你们别怪我。
  崇祯皇帝依旧不做裁决,把皮球踢给了大臣们。大臣们则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丢失山海关如此重大之事,哪里是大臣们能负得了责任的,因此还得请皇帝圣裁。结果最后还是由崇祯帝自己决定放弃宁远,由袁崇焕率辽兵入关。
  不过,大臣们并没有立即去执行此策。他们一议再议,不断扯皮,千方百计地想推卸责任,不肯草诏。直到七月二日,崇祯帝才下定决心,亲自下达明旨调辽兵入关。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十六、
  七月四日,崇祯帝正在依次召对考选诸臣,题目当然是关于外虏内寇方面的。到了这种时候,崇祯帝居然还在做如此无聊之举。其实,他本人早已方寸大乱。他一会儿凭几而听,一会儿东张西望,又是磨墨,又是倒茶,已经坐立不安了。就在此时,内官匆匆递进一封密件,崇祯帝拆开一看,大惊失色,并立即退入后宫。而诸位大臣则被晾在那里,一个个不知所措。
  崇祯帝拿到的密件,就是良乡失守的败报!良乡距北京不过40里地,良乡失守,崇祯皇帝感到大限已至,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了。
  自崇祯六年京城之乱以来,崇祯皇帝对于京城的掌控能力大为下降,如今他只对皇城还具有绝对的掌控力。而外城,基本为商绅及部分官员掌握的自卫军掌控。崇祯皇帝把勇卫营布置在了皇城,交由提督太监王承恩掌握;至于外城的防务则一股脑交给了成国公朱纯臣,同时还给朱纯臣安排了两个副手——襄城伯李国桢和户部尚书毕自严。襄城伯李国桢掌握京营,户部尚书毕自严掌握自卫军,这就是崇祯皇帝交给朱纯臣进行防御的主要力量。朱纯臣将京营放在京城之外,而把京城的防御交给了毕自严统领的自卫军。
  护国军进抵北京城下,李国桢的京营“三大营”3万人驻扎在城外,徒有虚名,毫无战力可言。当高迎祥的骑兵掩杀而来时,“三大营”根本未作抵抗,便已瓦解、投降。
  至于自卫军,有黄引恩在其中穿针引线,议会和自卫军早已经达成协议——自卫军起义,拥护代表天下公论的议会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护国军则不攻击、不进入京城,让自卫军实际掌握京城的控制权。京城中张灯结彩,人人眉开眼笑,准备迎接议会军和新时代的到来。似乎只有崇祯皇帝和他的几个亲信对于议会军的到来愁眉不展。
  因此,一俟京营瓦解,自卫军便颁布檄文,宣布起义倒戈。而此时,崇祯皇帝还蒙在鼓里,竟根本不知道此事!
  十七、
  自卫军起义,占据北京城;京营不堪一击,瓦解投降;议会政府得以顺利进入北京城;只有勇卫营还在防守着皇城,保卫着崇祯皇帝。袁崇焕、洪承畴、孙传庭三大军头按兵不动,坐观事态发展。洪承畴、孙传庭遭遇新败,自量不是护国军的对手,也早已经没有誓死一搏、保王护驾的信念。手下的将领也一个个疲散惫惰,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的,于是乎大家伙相互间都不提此事,仿佛崇祯皇帝和京师不是他们的责任,而是一个遥远的童话。袁崇焕倒是兵强马壮,接到崇祯皇帝让他带兵进关的旨意后,他带着3000人马南出山海关,一路慢慢悠悠,七月六日才到达遵化,听闻京师易手,便按兵不动“等待援兵”。只有蓟镇总兵唐通比较实在,带兵8000来到北京城外。崇祯皇帝大喜过望,赏赐唐总兵白银40两,兵丁每人5钱。唐通等人嫌钱少,便把部队拉了回去,投奔袁崇焕了。
  大议会派出使者与崇祯皇帝谈判,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崇祯皇帝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授权大议会重新构建政治架构、组建新的政府机关。
  以钱谦益为首的大议会成员入城之际,受到了京城士绅官民的一致欢迎。成国公朱纯臣、国丈周奎、内阁首辅魏藻德、内阁前首辅陈演、前兵部尚书张风翼等人悉数加入了欢迎队伍,在诸多与钱谦益、毕自严等大议会当权派参加的派对中极尽阿谀之态,将朝廷上下的事情和盘托出。大议会对待他们倒也十分宽容,甚至继续保留了他们在大议会中的席位。像朱纯臣、张风翼等人也非常识趣,主动让出了在大议会担任的职务,提出要在大议会中重新进行选举。
  除了这些重臣,全北京2000多官员,只有区区3(历史上李自成进京是20多个)个人殉死,其余官员争先恐后向新政权报道,要求为国尽忠。少詹事项昱扬言,要做新时代的管仲、魏征——换了主子后成为一代名臣;庶吉士周钟、给事中时敏上疏出谋划策,要“统一天下”;考功司郎中刘廷谏老当益壮,强烈要求做官,对于自己的高龄,他分辩道:“只要用我,我的须发自然会变黑,我其实并不老。”
  虽然没有更换崇祯年号,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新的纪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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