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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益谦一大早就赶到官衙与方远会谈。虽然上次在宣府经范鹏牵线，他跟即将上任的年轻将军一块吃过顿饭，晓得是个好打交道爽快人。而且年轻将军明确表示赴任后会邀他细谈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将军兑现了承诺，证明这是个守信之人。
但郑益谦心里还是颇为忐忑，不知道年轻将军到底会和他说些什么，又将提出哪些要求。万一有些要求他满足不了，又该如何处理应对？带着满腹心事，这位江宁海商世家子弟，走进了南山关游击将军官衙签押房。
时近晌午，郑益谦才从官衙出来。他脚步轻快，心情舒爽，没想到此趟行程，居然有远超出意料之外收获。
方远没有留郑益谦吃饭，并非他不好客，实在是有点忙。他也跟郑益谦解释了，后者当然不会有意见。方远提出的想法如果真能实施，对郑益谦来说，算是帮了大忙，区区一顿饭，实在不值一提。
方远与郑益谦商定并将要实施的事情，是打算把南山关至北口寨一线川道附近的所有边寨边民，纳入南山卫管理。这件事，大赵边地百年来很少有军将愿意去做。至于原因，简单说，这是一件对将军个人毫无益处，甚至损害既得利益，反而惹来很多麻烦的腌臜事。
方远设想，对关外边寨边民统计人口，登记造册备案，发放临时进出关通行证，允许关外边民自由进出南山关。因为那些边民没有大赵户籍，理论上制度不允许，但现在南山关（卫）方远说了算。反正他军政事务一把抓，况且边地军将根据军事需要有便宜处事的权限，只要不惹出大问题，就算有人告发，他也顶多受些训斥告诫之类的轻微处分，太重惩处倒不担心有。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他做事极有分寸，临时通行证允许边民进出范围只限定在南山卫管辖区域，再往南的张家堡方向，就不允许进入。所以是有限度的出入境管理。
这种证件，对于关外边民是很有吸引力的。只要是人，想活下去，总会需要各种生活用品，关外边民也一样。由于没有户籍，那些人无法入关交易采买，只能依靠走私商人高价获取有限数量的生活必需品。价格高昂吃亏且不用说，很多迫切急需，但又被大赵严格管控的药材、食盐、铁器之类物品，即便出再多价钱也未必能够买到。
毕竟一般物品走私被查到，花些银两打点边军，还可能宽大处理。若是走私严禁出关的物资，一旦被查获，那可得掉脑袋。除极少数背景深厚、神通广大的商人，在小范围内会走私出关禁品，大部分普通商贩绝对没有胆子干。
方远要做的，就是用这种非常实际的利益，既帮助，也管控那些关外边民。这种帮助当然并非无偿，各个边寨边民想要获得通行证，必须每年接受边军检查管理，轮派一定数量的青壮年劳力，替边军建设军寨，运送粮草辎重，承担各种劳役。
凭着方远一个月前救下几百名边民的威望和情分，加上南山关游击将军的位置。关外各边寨主事人，前些日子已经陆陆续续拜访方远，全都表态愿意服从管理，出人出力协助边军。
对方远来说，这就省下了大笔银子开销。现在的南山关、北口寨，不仅是声势日盛的军队训练场，更是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宣府拨下的银子只够修复战后破损营寨，但方远的建设规划却是宏大。两百骑兵编制哪里够？他要把这一千五百名军卒，全都变成骑兵！至少短期内，一部分训练成真正骑兵，另一部分先成为骑马步兵。反正必须人人胯下有马，能作高速机动。
如何获取这么多战马是下一步考虑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要把新营地建设起来，步兵变成骑兵，所需营地面积起码要番好几倍。如果从关内雇民夫干活，那么多人的工钱和吃食是笔巨大开销。方远虽然家底深厚，也不能这样无止境地自己掏钱补贴。而关外边民出工出力，就能把这项钱粮给省下来。
而郑益谦高兴的是，关外边民手中多余的粮食货物，可以与他交易。甚至他还可以从关外边民中雇佣人手替他开荒种地，产出更多粮食。这些，方远都替他打算好了。
郑家想做盐商，就得从边军处获得盐引。想要获得盐引，就得千里迢迢自内地运输粮食物资至边地交易，损耗大，成本高。倒不是郑家想不到在边地取粮或者雇人种粮的方法，而是没人没地。边地大部分人口土地都属于边军的军户军屯，少部分剩余民户民田，则被定晋、陕陇商人把持。因为郑家能想到的，定晋、陕陇商人自然也能想到。很多年来，边地粮秣供应、盐引交易基本被那两处商人所控，当然不会留缝隙让郑家去钻。
原先关外边民不在官府掌握中，郑家没法与他们交易，因为利益得不到保障。他家在海上是霸主，面对北地边塞这些成分复杂的边民，却是无可奈何。而方远此举，则替郑家解决了一大难题。
当然，方远向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郑家获取物资成本降下来许多，那么同等数额盐引，供应南山关边军的粮食也理应增加。郑益谦对此当然毫无异议，想要长久持续下去的好生意，自然是要双赢。方远很满意郑少东家的态度。实际上，他有种预感，今后还有更多好生意要跟这位看似文士模样的商人要做。
经过诸般努力，眼下边民管理、军寨建设、军粮物资供应上，方远通过整合手中有限资源，已经将盘子尽力做到了最大。但是军马的问题，再怎么盘也盘不出来。
剩下途径，就两个。要么买，要么抢。买是买不起的，不光是买，还有后续训养战马的巨大开支，不可能靠他私人腰包一直来填。那么，就只有去抢了。
抢是一定要抢的，他在宣府时找吕如松借来两百精骑，就为了这个算盘。想到这里，方远把目光深深地探向北方天际。那里，应该有很多很多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