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应

　　由两什二十多骑组成的军寨马队，长龙般冲出，向方远小队飞奔而去。紧接着，大队赵军步卒潮水般涌出寨门，依着寨前斜坡分队列阵。
　　十余名持燕尾大盾的刀牌手，立定在第一排。他们身后则是二十余名长枪手，分两排站立。再后面排着一层接着一层的弩手、弓手。最后面又是十余名刀盾手。整个军阵，将寨前斜坡唯一的三丈宽平坦通道牢牢卡住。军阵左右两侧，各有十余名混编刀盾、长枪、弓弩的跳荡兵，分散据守山间乱石中，遮护住军阵侧翼。
　　山下河谷，方远、苏哈二人一骑在前，岳川六人五骑紧随其后，已狂奔至距军寨数百步外河滩边。身后数十鞑骑疯了般紧紧咬在后头，箭雨一阵紧似一阵。岳川五人亦是挽骑弓回头猛射。
　　这等骑兵疾速追逐中的对射，论射速，后方追骑占优，而论羽箭劲道，则是前方骑队占了大便宜。因为后方离弦羽箭得追着前方骑兵，高速行进中，射程一下拉远，箭劲弱化许多。且骑弓射程本就近，所以虽然数十鞑骑射出的箭雨看似铺天盖地，真正射中方远等人的其实不多，即使有数几支扎进甲胄，其劲力也不足以穿透，只是偶尔有箭只划破点皮肤罢了。
　　而前方岳川等人往鞑骑后方射出的箭支，则因为鞑骑高速往羽箭直撞过来，劲道反而更胜一筹，且这些鞑骑普遍只穿皮甲，防护性比赵军铁甲差许多，这利箭一扎身上便是个大窟窿。
　　对鞑骑还有不利的一点是，因为骑队人数众多，高速行进，队形必须拉开，因此大部分鞑骑在队列后方只能干瞪眼，骑弓射程够不着呀！
　　所以这一轮骑弓对射，反而岳川小队占了上风。
　　每一轮羽箭射出，总有鞑子中箭落马，或因战马中箭落个人仰马翻。尤其是郭怀这张大弓，威力实在太过惊人，身后鞑骑被他射得胆寒，只是难以想象，这人怎就这般天赋禀异？居然在马上开得此等大弓！此时，他扣弦的手指已经勒得鲜血淋漓，他恍如不觉般，只是闷头疾射。
　　方远回头瞧后头袍泽奋力苦战模样，心中只觉豪情万丈，与这般英雄豪杰同生死、共厮杀一场，自己这番穿越，无论将来命运如何，已是值了。
　　他打量眼前地形，脑子飞速运转筹划，若这山边伏一队骑兵，那河滩边再布置一队步卒，强弓硬弩一通射，骑兵掩上厮杀，定能将这身后鞑骑尽数歼灭于此。连他自己都奇怪，如此危急关头，自家这脑子居然还能冷静地计算着排兵布阵的事。仿佛他方远，天生就适合干这领军打仗的事儿，从前那个平和安定的时代，真将他这天赋才能生生埋没成了一个宅男！
　　就在方远欣喜于自个发现时，突然身下战马前蹄一个踉跄便止不住的向地面倒去。方远、苏哈猝不及防下，齐齐翻倒在地。落地前刹那，方远眼角瞥见那马好像踩到了一块大石。“还是骑术不精啊，这下悲催了。”
　　惊变乍起，局面顿时翻了过来。鞑子追骑原本有点不再指望截下眼前赵骑小队，这下立刻人人振奋，纵马围将上来。转瞬间，几支铁箭呼啸着直向方远二人飞来，方远、苏哈连滚带爬地趴到马后躲避。饶是如此，依然有支利箭夹着劲风狠狠砸在方远兜鍪上，直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疼得嘴巴大张。
　　苏哈眼疾手快，赶紧抓了骑盾在手，挡在两人头上，稍稍护住要害部位。蹄声近至耳侧，苏哈大惊，却听到杨小五声音：“上马。”紧接着又是一声：“快上马。”这却是韩山在吼。
　　苏哈忙将方远扶起。这时方远脑袋也已回过神来，赶紧拉住韩山递来的手，翻身上马。旁侧杨小五和苏哈也二人一骑急速窜出数步远去。
　　可惜，这一耽搁，鞑骑十数骑已从两面围拢上来。岳川早已收弓，挺枪左挑右刺，阻拦正面迎来的大队鞑骑。郭怀也已背弓在肩，持把长柄眉尖刀，与握横刀的吴海一起，二人猛劈直砍，紧紧护住岳川左右。
　　方远此时神智已复，快速扫眼四周，瞧情形短时间怕是冲不出去了，那自军寨冲出的马队还未赶到，也不知能否救援得及自家这一小队。当下把心一横，就这么痛快厮杀一场也罢。他抽出韩山马后短刀，高举向天空，胸中豪情激荡：“大赵方远，今日战于此！”
　　“大赵韩山，今日战于此！”
　　“大赵杨江……”
　　“大赵……”
　　……
　　一众袍泽，也知突围已无指望，被方远意气激得血气翻涌，纷纷大声吼叫，战意昂扬。
　　就这么战没于此吧~俺们这七尺男儿身，终究无愧于大赵，无愧于身后这方土地。
　　兵刃激烈撞击声、刀剑入肉沉闷声、战马嘶鸣声、骑士喊杀叱喝声混杂一片，将这原本平静恬淡的河滩地搅得血肉飞溅。
　　里许外草原处，大队大队的鞑骑，盯着河滩地边厮杀景象，纵马狂奔，恨不能马上加入战团。
　　山坡军寨处，守寨赵军，人人心急如焚，直盼着能援自家袍泽一把。而此时，他们的眼神齐齐发出闪亮的光芒！
　　出寨援应的马队，终于赶到了！
　　二十余杆长大骑矛，齐齐排成一列，带着战马高速行进的巨大冲击力，重重撞入惊恐慌乱的鞑子骑队中，瞬间将前头十余名鞑骑刺落马下，激起一片惨呼呐喊声。后头更多的鞑子战马承受不住赵军骑士这巨大冲击力，纷纷惊乱四散开去，包围阵势瞬间瓦解。
　　鞑子这是吃了贪功的亏。他们不是没看到赵军援应马队，只想尽快解决眼前小队，再结阵上前与来援赵军骑队对冲。却没料到眼前小队如此顽强耐战，被围住了仍是抱团死战。而来援赵军骑队，速度又是如此之快，战意如此之坚决。两番因素叠加下，数十鞑骑竟在摆不开阵型、提不起骑速的劣势局面下，被赵军骑队抓住战机一个冲锋便冲垮。
　　方远坐在韩山马后，已是杀得兜鍪歪斜、头发凌乱，肩背手臂几处伤口，刚才猛烈厮杀时不觉得，此时缓下来却是痛得咬牙直吸气：“入娘的。这算是又逃过一劫。”眼望四周，一众兄弟也是个个挂彩，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众人相视一笑，对来援的马队兄弟抱拳一揖，便再度提马往军寨赶去。
　　马队弟兄们个个都热切望着方远众人，敬仰之情溢于言表。“这等万军中救自家袍泽的勇士，谁不敬服？！”他们自然也不敢恋战，趁鞑骑前哨暂时溃散，拥在方远等人周围。一支挟大胜之威的彪悍骑队，踏着隆隆蹄声，在万千鞑骑面前，耀武扬威般地绝尘而去。
　　军寨上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数千鞑骑，铁青着脸，恨恨盯着前方军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