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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接下来就是二号楼了，也不知道理发室内究竟有什么。”宋唯拉住了苏期，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分开搜索。
苏期搜索二号楼的一层，也就是有理发室的那层。而宋唯则搜索二层和三层。
看着宋唯跑上楼的优美背影，苏期慢悠悠地走进了占据整个一层一侧的大居室之中。
等苏期将一层搜完正准备进入理发室的时候，就听见楼梯上宋唯气喘吁吁的跑步声。
“这么快就搜完了？”
“我是跑着搜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宋唯喘着气笑了一下道：“放心，绝对仔细。”
苏期嘴角抽了抽，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先喘一会儿吧，等一下一起进去。”
宋唯笑得有些妩媚。
休息片刻后，苏期打开了理发室的门，在手电筒的照耀下，一入眼就看到了镜子前呈钝角的椅子，以及椅子上被长发遮住了面容的女尸。
“居然连椅子都准备好了。”宋唯笑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苏期道：“我们都路过几百张床了，也没见你往那方面想啊。”
“哪方面啊？”宋唯嘻嘻一笑：“那不是没碰见过女尸吗。”
苏期翻了个白眼道：“我可没你那嗜好。”随即不理她迈步进入理发室。
宋唯嘿嘿一笑，就要跟进去，没想到理发室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了起来，苏期连忙转身问道：“怎么回事！是你关的门吗？”
“不是！”宋唯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打不开了！门把手转不动！”苏期喊道：“我没事，先把理发室搜一搜！”
“好吧！”宋唯有些郁闷，白跑了整整两层楼。
她走出了生活楼，来到了最西侧出口处（也就是该楼与连接通道入口相反的一侧），转头一看，看到了室外的晾衣区。
晾衣区内有着许多晾衣杆，其中有四五个晾衣杆上都挂着微微飘动的白色床单以及被套。
透过其中一张床单的一角，宋唯看到了一双脚。
此刻的她就像刚见到苏期时那样，迈着大胆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了那双脚。
当她看到那人的身影时。
“你是谁？”
029
“你是谁？”老院长虎视眈眈地看着宋唯，脊背挺直，率先开口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你曾经的孩子啊，老院长。”宋唯没有半点尊敬院长的意思：“您贵人多忘事，孩子又多，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应该也是故意让我看到那一幕的吧，包括你不屑地望着我的办公室，你发现我在那里偷看了……你究竟是谁？不，你究竟是什么？”
“不屑是什么表情？”宋唯疑惑地问道：“老院长您能学一下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宋唯笑道：“都看了这么久了，难道老院长还不明白我的目的是什么？”说到这里时，宋唯突然夸张地叫道：“呀！老院长！您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难道，你是鬼？！”
“希望你不要坏我的事。”老院长消失在了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有，别让我知道你的身份。”
“切。”宋唯独自一人撇嘴道：“老套的威胁……就陪你玩玩吧……希望你有什么新招。”
030
苏期按照之前的习惯，先将整个理发室搜了一圈后才来到了女尸身侧，看看镜子，又看看女尸。
“这个头发……翘起来的角度有些不对劲啊……明明是头顶为什么会翘起来呢？……呃，头发好厚啊。”苏期几乎整只手都没入了头发中，慢慢地将其撩开，随即用右手将手电筒照在女尸脸上。
女尸的脸很平静，看起来并不吓人，但是……
苏期一把将手抽了出来说道：“我就知道有问题。”
说着，他轻轻地将女尸上半身抬了起来，终于看到了女尸的后脑勺——血淋淋的白骨。
这女尸，竟是被凶手头发连头皮一起掀到了头顶上。
难怪会如此怪异。苏期放开了女尸，让她保持着上半身前躬的状态，将手电筒对准了头骨，果然发现了异常。
“她的头骨居然是被打开过的……且伤痕如此之大。”
苏期将左手放在头骨之上，稍一用力便取下了一块，将手电筒向下照去，愕然发现她的大脑早已被取走，只有一层黏膜挡住了视线……不过，苏期本就没有打算去看那黏膜后都是什么，他只要取走枕骨及颧骨间的那把钥匙就好了。
苏期先将钥匙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头骨盖回原位，再将头皮拉下贴住头骨，用带血的手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女尸的头发，将女尸扶着躺好，这才长出了口气。
苏期用纸擦了擦沾着血的钥匙，又擦了擦手，用纸包着钥匙放进了口袋之中，走出了理发室。
等苏期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宋唯早已听到了声音走了回来道：“怎么着，弄手上了？”
苏期有些不悦地说道：“下次不要开这种低俗的玩笑。”
「不开这种玩笑？那可不是我的风格。」
“嗤。”宋唯笑了一下，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开就不开了。有什么发现？”
苏期点头道：“我发现了一把钥匙，只是有些奇怪。”
他将自己见到的情况告诉宋唯后道：“先不说钥匙放置的位置，我认为‘为什么会有人把钥匙放在某个地方’这个问题才是最值得探讨的。这又不是游戏。”
宋唯闻言先是挑了一下眉，随后微笑答道：“可能是某人的布置吧。可能他事先发现了一些端倪，于是布置了一些线索，好让具备搜查能力的人，也就是我们发现，最终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此时连苏期都不相信这个说法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去院长家了吧？”宋唯手指着后山的方向。
“没错。”苏期抬头望了眼天空道：“希望我们能在那里得到所有的答案。”
“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清楚。”宋唯认真问道：“得到答案后，我们很可能会直面凶手。因此，你有没有准备好……牺牲，或者是献身？”
“我已经不惧怕死亡。”苏期坚定道：“我有心理准备。我也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031
两人来到了福利院最南边，那里常年有一扇几乎生锈的网格大铁门，门后便是一条土黄色的林间小路，在黯淡的月光下弯弯曲曲地延伸向远方。
“门是开着的。”
“汪！汪汪！”
当苏期推开门的瞬间，自远方传来了阵阵狗叫声，并不凶狠，仿佛只是大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这是老院长养的那条土狗。”宋唯道：“难道它还活着？”
“只要它不拦路，”苏期进入门中道：“就不用去管它。”
这条小路没有分岔，其终点就是老院长的家。此时二人已然看到了那幢二层小别墅。
一路之上，狗叫声偶尔传来，且听起来距离二人越来越近。
苏期站在房门前拧了拧把手，随即自口袋中拿出那把钥匙打开房门道：“果然是这里的钥匙。我们进去吧。”
“咦？”
宋唯问道：“怎么了？”
“院长家的灯……打不开。”
“不会是没电了吧……”宋唯走到沙发旁的落地灯前，拉了下开关后灯亮了。她指着荧幕旁边的落地灯说道：“那里也有一盏，试一下。”
“为什么这里会有荧幕？”苏期同样顺利地打开了灯。
“打不开就打不开吧。”宋唯坐在沙发上道：“茶几上有个投影仪，现在的光照程度刚刚好，我们还是先看看投影仪里面的内容吧。”说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苏期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宋唯已经打开了投影仪。
荧幕亮了起来，这时老院长的灵魂自楼上走了下来，缓缓向沙发走去。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纸箱，看起来不是很重。
苏期和宋唯乖乖地为他让座，老院长视若无睹，将纸箱放在茶几下，坐在了沙发中央。
当老院长将纸箱打开，并将纸箱内的相片摆在茶几上时，已过去了一分多钟。
当老院长松了口气并将视线放在荧幕上时，荧幕终于有了变化。
投影仪播放的并不是视频，而是由各种照片组成的幻灯片。
光着上身穿着短裤，手中还比着V字形，笑得异常兴奋的小男孩黑白照；
正在洗衣服的妇女；
穿着羌族服饰正在舞蹈着的少女们；
抱着一只大公鸡亲吻的幼儿；
在母亲怀里哭闹不止的婴儿；
扛着锄头的几位老大哥；
在自行车旁摆pose的帅气小哥；
排着队玩老鹰捉小鸡的幼儿园孩子们；
正在荡秋千的孩子；
戴着红领巾行少先队礼的孩子；
姐妹几人脸贴着脸；
小卖部大爷大娘羞涩地肩并着肩；
在母亲怀中睡着的小女孩；
一脸严肃摆出pose的老人；
各种不同的全家福；
正在上学的高中生；
一起烧烤的同事；
笑到满脸是褶的年轻人；
玩滑板的年轻人；
被婴儿尿了一身的婶婶；
正在玩跳跳鼠的小男孩；
面条还没吸进嘴里的伯伯；
在山中手里拿着蛇吓人的小女孩；
勾肩搭背的好朋友们；
趴在教室里破木桌上睡觉的学生；
满脸是泥的小孩；
骄傲地展示一角钱的小孩；
在一根大木头两侧掰手腕的农民；
嘴唇涂得红红的笑得很猥琐的小胖子；
写着毛泽东语录的大木箱；
马车上穿着背心也能看到肌肉的壮汉；
穿着中山装打扑克的老人们；
齐步走的孩子们；
自行车上挂着满满两筐菜费力在蹬着的男人；
老院长的表情始终如一，靠在沙发上淡淡地望着荧幕中的照片。
几个小孩在开心地玩着“斗鸡”、“斗拐”；
几个小孩趴在地上斗蛐蛐；
头发皆白的几个老人并排合照；
老院长身体稍微向前曲了曲，眼角的眉毛向下弯了弯。
正在喂孩子饭的母亲；
拿着烟杆哈哈大笑的老人；
张开双手想要抱抱的幼儿；
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勾肩搭背手比V字，笑得异常开心……
老院长双手轻轻绞在了一起，眼眶微微泛红。
最后一张，也是第一张，即明显与老院长异常相像的小孩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孩子笑得无忧无虑，异常开心。
幻灯片至此戛然而止。
不止一种时代感交杂在一起，看得苏期和宋唯内心阵阵感慨。
“这恐怕，就是老院长的一生了吧……”
“不，这只是老院长一生中各个微不足道的瞬间而已。”苏期轻声说道：“这还远远……谈不上一生。”
“但正是这些不被人在意的瞬间，才会让人不经意地感动不是吗？”宋唯的声音同样很轻：“这些照片毫无例外的就是，那一瞬间，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
苏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片刻的沉默过后，老院长缓缓探身拿起了一张照片，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照片中的母子。
投影仪再次工作了起来，一束光打在荧幕之上，光幕颤抖片刻后，幻灯片再次出现。
倒塌了一半的六七层楼；
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废墟中只有一条胳膊露在外面；
跪在白布前痛哭出声的女孩；
抱在一起深情互吻的夫妻；
双手撑膝半蹲在废墟上泪涕横流的戴眼镜男子；
抱着儿子尸体，被尘土染灰白发的老母亲；
跪在孩子尸体前放声大吼的父亲；
瘫坐在废墟角落痛哭的妇女；
眼眶通红的救灾人员；
话讲到一半便泣不成声的领导……
老院长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尖泛白，随后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
苏期同样看得眼眶通红，尤其是看到他们的哭喊着流泪的照片时，更是默默流下了泪水。
因为他能理解失去亲人时心碎的感受，只是此刻，他的心中又多出了些对生命的怜爱之情。
“生命可真是脆弱啊……”宋唯也抹了下眼角，轻轻地说道：“人类这种生物，真是值得同情。”
在废墟中露出笑容的孩子；
一起围着吃饭讲到开心处哈哈大笑的难民们；
看着亲人被抢救回来感动的泪水……
老院长不再看荧幕，而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表情又像哭又像笑。
“我没有老院长那么坚强……”苏期轻声道：“他活到了现在……他活到了身边所有朋友都离开了他……他到现在也是那副对生命异常珍惜的样子……”
“谁让……他是老院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