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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矮房的瓦片上都覆了层浅霜,秋天也快要过去了。
青骢州的秋天走得飞快,苏知行想起乌城现在的节气,城外乡野应该才刚刚收完麦子,城里百姓衣裳也没加两件。天冷了还是南边好,炎热时就轮到西北独领风骚。
两人立在城门口等前面排队商客过检,黄鹤背着木匣好像在等什么。
苏知行拍她脑袋:“别等了。”
“陆姐姐会来送我们吧?”
“想多了,她巴不得我们赶紧走。”
苏知行笑道,“要等到她修行有成果,驱鬼也有成果,才有可能与我们谈笑风生,蠢丫头心气高得很,你明白的。现在嘛,多见不如少见,少见不如不见,没有放狗把我们咬出龙江郡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沈一重新给了他一只白鹤角,佩剑的白衣年轻剑客见他们要走,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说什么送什么好,干脆拔剑抖了个漂亮的剑花,以百丈剑气作为临别心意。
苏知行认为他那样的人很好,能成为响当当的大侠,可也容易夭折。
但还是没有讲开,因为各人命数不同,路途不同,旁人话语一万句,也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次来得记忆深刻道理踏实。
“苏先生,以后总有一天,你能在江湖里听见我的侠名。”
“好。”
“恩人,我在入六境后,可能会启程去神府国,以后有缘相见,千万别忘记我长什么样子啊。我听人家前辈说,人际如熬鹰,三月不亲,二年陌路,我没什么朋友,所以苏先生你要好好记得我啊。”
“放心吧,保重。”
他和黄鹤购置了些小玩意,补充了干粮,就轻身离开龙江郡,继续往西北长安城进发。
绕城接天的龙江水激扬拍岸。
有虚影立于江面。
后头水中倒映出一条大蛟横尾,波光粼粼,是波光鳞鳞。
水神细眼目观苏知行与黄鹤离去,他抖了抖袖子,转又扭头看天,喃喃道:“你教人死,人不死,你不教人死,人却寻死。‘要死要活’,真是奇妙的生物。”
他踩江踱步,自问道:“无知者无罪?”
然后释然自答:“无知者无畏。”
白光黯淡。
青光大作。
龙江郡书院里,守着三个顽童背圣贤书的糟蹋老先生,挖了挖鼻孔,远视江水处,心念平静。
那只潜江小蛟本是自困境界,用食人与极高的自傲把本来可以千年内登上天境的道路自己敲碎。十年前,他与蛟龙在龙江中有过一场惊城之战,潮水回涌,桃花满江,但终归是扳不回万年龙族的走偏心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他如今也终于寻着了自己的“悬刀人”,扫却尘霾,斩断妄念,日后会有所增长。
修道一事,不看对错,不问祸福,只在乎道行。
为人却不同。
“先生,你咋回事啊,不让我出去玩,结果自己走起神来了!哼哼哼!”
背书蒙童极度不满,捏着拳头表示愤慨。
老先生大笑着拿起戒尺给了自己手掌两下,收回视线,继续为蒙童解字辨意。
两日飞逝。
苏知行和黄鹤从龙江源头翻过大山,来到了偏青骢州中部的饮茶县,略作停歇。
青骢州大山真够多的,一座连着一座好像永远都翻不完,哪像家乡那头的广阔平原。而相同的是,大魏全境内的州郡县村起名都颇有意思,不知道是过去哪个诗酒昏君出游定下的,其实追根溯源,魏国境内地名都是神府国过去起好的,朝代更迭,百姓能够习惯新君新策,却怎么都习惯不了自己家换了个新名称,所以除了“天安”改名“长安”,大多都还是秉承着神府这个道国的名称。
越是如此,越是要杀过去。
苏知行完全能够理解,如果自己坐那张椅子上,看见子民一口一个神府国立下的地名,也受不了,总会觉得自己的天下如水中沙,一捏不紧就会流走。
大哥啊大哥。
你怎么就非要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这下好,吃起了牢房,还害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千里万里赶路,脚都磨起好多水泡了,到时候出来,一定得给我介绍介绍几个京城里最出彩的姑娘。
两人走进饮茶县,本来先打算找个茶摊坐坐,结果一看,发现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行人低头快步走过。
茶摊上连个端茶送水的小二都没有,老板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留个空摊子,旁边酒旗瞎飘。
什么情况?
苏知行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地图,铺开,看见每个地名旁边都用小毫描了行字,写了此地风土人情。
饮茶县,民风淳朴,盛产茶叶,来往熙攘。
苏知行合上地图,翻了个白眼。
是这个写字的人瞎了,还是我瞎了?
这叫来往熙攘?
家家户户闭门,偶尔有个木窗嘎吱开了条缝,瞧见是两个不认识的外乡人,立马关紧。
街上落叶吹扫,一片萧然,让苏知行有了种顶尖江湖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各自站立握剑决斗的错觉,不过显然不是这样,显然是这个饮茶县里出了什么让人们不敢出门的事情。
好不容易逮着个搂着姑娘醉醺醺走在街上的地主儿子,结果那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连姑娘都不要了,不等苏知行开口询问,转头就跑得没影儿。
苏知行问黄鹤:“你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境界的修行者么,会不会神念扫视?”
黄鹤正很专注地啃着一只鸡翅膀。
苏知行嘴里念叨着“是不是上辈子是个饿死鬼啊,没吃过饭?”,在街上转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于是作为纨绔子弟的手腕开始展现作用。他抓起一个小石子,对着个看起来挺华贵的门前花瓶就丢了过去,呯得一声把瓶子砸得稀巴烂。
房子的主人终于忍不住开门,出来骂道:“臭小子,不要命了?!”
话刚骂完,年轻人和黄衣少女已经顺着门开的方向溜进了富贵宅子中,找了个红木椅子坐下,好像是受到邀请了一样全然不害臊。
主人目瞪口呆。
咋还有这种闯民宅的小混混?
苏知行把一把碎银放在桌上作为花瓶赔偿,然后笑问道:“反正都进来了,我也没抢没砍,你看,是个好人吧?所以你就明白告诉我,这个小县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主人张嘴闭嘴,张嘴再闭嘴,终于坐下,叹道:“还不是逆修害的。”
“逆修?”
苏知行又听到了个让人头大的名词。
黄鹤在一边做起了授课小先生:“少爷,逆修的意思就是叛逆了的修行者,失去了门规和国律的束缚,很容易暴起杀人之类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警惕吧。”
主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前几日都还好好的,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朝廷突然贴了公告,说有个境界很高但办事失利还杀了命官的逆修跑到我们这一块来了,大家大门都不敢出,唯恐遇见那不知道样貌的可怕之人。”
苏知行摸摸下巴,眯眼问道:“所以,就只是贴了个公告,没人管?”
主人小声答道:“我们这饮茶县,官兵才几十个,哪里敢管啊,都是装病推辞过去,等着朝廷派精锐来呢。估摸着这两天也该到了,到那之后就好了。”
苏知行心里盘算起来。
茶没喝完,他就把黄鹤拉起来,手一挥。
“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