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外小区院子里还有人往这边探头，但没人围上来，也没有听到刺耳的警笛声，似乎邻居也没兴趣帮他们报警。
　　不过直到走出小区好远，沈莉莉明显紧张过度的表情才放松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韩光说了声谢谢。
　　韩光摇摇头：“不用，你这两个字今天说了好多次了。”
　　陈莉莉轻轻苦笑了一下：“我以前一直嘲笑爸爸没用，现在才知道我也一样是个没用的人，今天要不是你跟着来，我连舅舅家大门都进不去。”
　　韩光安慰：“这本来也不该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马上后悔了，这好像是在揭沈莉莉的伤疤，连忙换了个话题：“刚刚你似乎很紧张，是不是我的举动也吓到你了？”
　　沈丽丽点点头：“有点儿，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做。”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拦着我？你不怕有人报警把我们俩抓进去吗？”
　　“怕。”沈丽丽说：“但我更想让舅舅他们得到教训，你不知道我之前跟妈妈一起在他家收了多少侮辱。今天看到他们那个样子，我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对了，你可真聪明，想得到用假证吓唬住她。”
　　韩光笑了一下：“我没吓唬她，那张是真的。”其实也不能说是真的，但是可以经得起查询，组织有很多制作各种证件的渠道，半真半假。韩光前两天突发奇想，找到一家国内的渠道去办这张证，没想到两天就办下来了，也幸好乔纳森的手还没有生的那么长。
　　沈丽丽斜着看了他一眼，有点翻白眼的意思，明显不相信，但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我要是拿这些钱和欠条去赎房子，他们会同意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忐忑，毕竟她和韩光还不算熟，算上今天也只见过两面而已。可她实在没有别人可以商量，而韩光在这短短半天里为她做的事，已经让她不知不觉中的有了依赖感。
　　韩光摇摇头，想让豺狼把吃到肚里的肉吐出来，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别看上午那些人看起来很狼狈，不过是因为肉在肚子里，要慢慢消化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横生波折而已。韩光还猜测，陈浩应该是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那栋楼很可能要被拆迁了，所以他们才急着把房子过户。这是一块大肥肉，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他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女孩听，沈丽丽表情一下子茫然了，她想保住自己的家，因为那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承载着独一无二的记忆，那间不算大的屋子是她唯一能叫做“家”的地方。可如果它被拆掉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算补偿再多的钱，对她有什么意义呢？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笼罩在她的身上，沈莉莉慢慢蹲下，深深地低下头，双手捂住眼睛，这些天她流的眼泪太多，这会儿却连眼泪都流不出了，只有说不出的疲惫。
　　韩光看着她的样子，不忍心的劝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沈丽丽摇摇头，小声说：“我没有家了。”妈妈去世了，她以为还有爸爸，爸爸也去世了，她以为还有自己的家，家被人抢走了，她以为总归还能抢回来，可现在家要没了，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完全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什么痕迹也不留下。那上面以后也许会盖上很漂亮很漂亮的房子，但再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在地上蹲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完全黑了，她才从那种恍惚的情绪中挣脱，这段时间，韩光一直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默看着她，同时劝走一些好奇的热心人。看见她抬头，韩光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
　　长时间的蹲姿让她双脚完全失去了知觉，不是韩光拉着根本站不起来，然后
　　等到站直，忽然痛叫了一声，额头一片冷汗——这种血液猛然恢复正常流通造成的的酸麻好像很多小虫子在血管里乱钻，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根本没法站立，只能双手紧紧抓住韩光的胳膊，倚靠在他身上。
　　韩光对此很有经验，他之前出任务时遇到的这种情况多了去了，知道缓解的方法，扶着沈莉莉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双腿放平伸直，顺着静脉血管的方向用手掌边缘向下搓动。
　　他一直到看到沈莉莉脸上羞恼的红晕才发觉不对，他跟老沈相识，又看惯了沈莉莉痛哭的模样，不自觉地就把她当成了小孩，完全忘了她已经是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少女的双腿笔直匀称，虽然有厚厚的校服裤子隔着，也能感受到肌肤的活力，严格说起来，他这种行为可以视为骚扰了。他放开手，略有些尴尬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尚算陌生的男子突然的亲密举动让沈莉莉有些不知所措，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用尽量平常的语气说：“没事儿。”
　　…………
　　把沈莉莉送回学校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过了晚自习的时间，韩光也不用上班了，回自己的住处。
　　因为路上已经吃了饭，他回家换了衣服又下楼，虽然已经算是退休，可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闲不下来，每天总要锻炼一番，发发泄一下精力。
　　先沿着小区的便道跑了七八圈，身上微微出了汗，韩光停下了脚，靠在路边的石凳上压腿，没压几下，就看见一条高近一米的白狗从后面窜了出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向后看，二三十米外，一位年轻少妇气喘吁吁地边追边喊：“CANDY，快停下，宝贝，别跑了。”
　　她这么一喊，白狗反而跑的更起劲。韩光一看笑了，这白狗是只哈士奇，面相又萌又可爱，就是有点儿没心没肺，出了名的二货和撒手没。
　　韩光冲它吹了声口哨，白狗一愣，疑惑地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往这边看，韩光做了个丢球的动作，它立刻一脸兴奋，撒着欢地跑了过来。
　　韩光一把摁住，在它肚子挠了挠，白狗翻了个身，躺在地上惬意地享受起来。
　　白裙少妇赶了上来，先抓住白狗的项圈，气喘吁吁地道谢：“先生，太谢谢你了。”
　　她的口音懦懦软软的十分悦耳，听上去像是江浙人，个头不高，身子却颇为丰腴，鹅蛋形的小脸上香汗淋漓，几丝乱发贴在额头上，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别有一番风情。
　　她穿着条低胸的长裙，刚刚一路长跑，这会儿还不住地喘息，颇为有料的胸部跟着起伏不止，韩光不好意思多看，顺口问：“它叫CANDY啊？多大了？”
　　少妇说道：“嗯，八个月了，淘的要命。”又拍拍CANDY的头：“跟叔叔问好。”
　　CANDY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冲韩光摇摇尾巴，韩光哭笑不得，只好也拍拍狗头。
　　少妇略带羞意地看了看他高高隆起的肌肉，好奇地问：“您是新搬来的吗？以前没有看到过你。”
　　韩光点点头，往自己的住处方向指了指：“是啊，我前天刚搬进来，住十八栋，1103”
　　“是嘛？”少妇有点儿惊喜：“那我们是邻居了，我也住十八栋，1203？”
　　韩光笑了笑说道：“那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了。”
　　少妇笑着伸过手来：“互相关照才对，我叫陶萌。”
　　韩光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感觉到她的手也如人一样娇小白嫩：“我叫韩光。”。
　　闲聊了几句，韩光想起今天还有事情要办，抱歉地跟陶萌道别，又跟CANDY挥了挥手：“CANDY再见。”
　　陶萌微笑着跟他挥手告别，看着他渐渐走远，也没心思再留下，牵着CANDY慢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