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韩光干脆扭过了身，看都不看他，都是要被弄死的狗了，叫的再响有什么意义呢？
　　沈莉莉跑上了楼，怀里珍而重之地抱着一个小相框，她刚刚应该是哭过，眼角还有没抹干净的泪痕。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陈浩，露出厌恶的表情，冷着脸走进屋里，拿起陈浩他们搬进去的东西，一件件往外丢。
　　陈浩头上青筋直跳，看看韩光纹丝不动的背影，忍住了没动，只是说着风凉话：“丢，尽管丢，反正不值钱，坏了你还得赔我。”说着说着终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还扶着自己的小弟头上：“傻B啊？不知道打110？”
　　小弟诺诺应着，慢腾腾地掏出手机，不住拿眼去瞥韩光，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拨了号，也不敢添油加醋，老老实实说是有纠纷，让出警。
　　电话那头的接线民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问是不是经济纠纷，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问双方有没有发生斗殴，小弟犹犹豫豫的看看自己老大，又看看韩光，没敢立刻回答。
　　陈浩气不过，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大声回答：“有。”
　　民警“哦”了一声，继续问：“是双方互殴还是一方殴打另一方？”
　　“人家把我们打了。”
　　沈莉莉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大声道：“你打我的耳光怎么不提？”
　　接线民警也听到了，又“哦”了一声：“那就是互殴了，有人受伤吗？”
　　陈浩摸了摸脸，愤愤地道：“我被抓伤了，脸都毁容了。”
　　电话那边“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又问：“都能走路吗？能走路就过来所里吧，给你们调解。”
　　陈浩勃然大怒：“什么态度？我都毁容了，你们都不出警的。”
　　接线民警也不客气：“你们是经济纠纷，我们已经愿意耗费公共资源给你们调解了，还要怎么样？当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啊？”
　　“那我受伤了就不管了？”
　　“没够上轻伤标准吧？你们自己看，能谅解就谅解，不能谅解治安拘留。先跟你说明，你们也是动了手的，按治安管理条例，也是要拘留的。”
　　陈浩干这一行这么久了，当然知道报警没什么用，就是想吓唬沈莉莉，听到这儿转脸得意地对沈莉莉说：“听到没有，你可是要被拘留的。”
　　没想到沈莉莉根本不怕：“拘留就拘留，反正你别想抢我的家。”
　　沈莉莉不怕吓唬，陈浩也没办法了。而且沈莉莉是未成年人，即使拘留也不会执行，他却得老老实实坐几天牢。这一点沈莉莉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可一清二楚。
　　恨恨地挂了电话，一摆手：“我们先走，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见识。”临走也不忘放狠话：“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房子我已经买下了，天王老子也不行。大不了我天天来，看你还上不上学了。”
　　几个人一走，对面的门打开了，胡阿姨往外看了看，惊叫了一声，心疼的摸摸沈莉莉的脸：“莉莉，要不要紧啊，这些混蛋，下手怎么这么黑啊？”
　　沈莉莉强笑一下摇摇头：“胡阿姨，没事。还得谢谢你打电话通知我。”
　　“不谢，本来就应该的。”胡阿姨看看满走廊的破烂，忽然发现还有个人没走，吓的“啊”了一声，沈莉莉连忙拉住她：“阿姨，没事，他是爸爸的朋友，不是跟那伙人一起的。”
　　胡阿姨松了口气，也认出了韩光就是那天敲门的人，埋怨的道：“原来你真的是老沈的朋友啊。老沈现在在哪儿啊？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沈莉莉猛地转过了头，捂着嘴痛哭出声，韩光叹了口气：“老沈在国外出了意外，已经故去了。”
　　“啊！？”胡阿姨吃了一惊，心疼地把沈莉莉搂进怀里，安慰了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老沈不在了，那些人说的不就成真了，这房子真的要不回来了。”
　　“不可能。”沈莉莉抬起头，咬着嘴唇，虽然满脸泪痕，可一张小脸坚毅无比：“这是我的家，谁也别想夺走。我这就找他们去。”
　　“你舅舅那一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胡阿姨踌躇了一下：“阿姨跟你一块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胡阿姨屋里忽然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胡阿姨往里瞪了一眼，没有理会，沈莉莉却明白了，强笑道：“阿姨，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胡阿姨不答应：“你这么小，到了怕是话都说不明白。你那个舅妈又泼辣的狠，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还是阿姨陪你去。”
　　她这边说着，屋里那人不停地咳嗽着，最后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拉着胡阿姨的手不放：“你去凑什么热闹啊？家里还一堆事儿呢，等会儿孩子谁接，菜谁买？”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把胡阿姨往屋里拉。
　　胡阿姨没好气的破口大骂：“徐坚强，你还是个男人吗？孩子都这样了也不帮一把？”一边骂一边挣扎，却抵不过她男人劲大，给一步步拖进屋里。
　　胡阿姨男人向沈莉莉赔了个笑脸：“莉莉，不是叔叔不帮你，实在是有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胡莉莉默默咬了咬嘴唇，从关上的门上收回目光，看了韩光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走回了自己屋里，拿起那个小相框，藏了好几个地方，又都不放心，最终还是抱在怀里走了出来，小心地关上了已经坏掉的门。
　　韩光走了过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莉莉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
　　下午四点多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沈莉莉坐在过道的单人座位上，头扭向窗外，眼神呆呆的。韩光坐在她后面，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比沈莉莉也就大了七八岁，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年纪的女孩。
　　“爸爸在那边过的好吗？”
　　韩光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沈莉莉是在问老沈国外的经历，点了点头道：“老沈人很好，很热心，大家都很喜欢他。”其实他跟老沈虽然是同乡，但相互不算熟。组织为了防止意外，是不提倡行动人员之间的日常交往的。他们一起出过两次任务，老沈在最后一次任务里因为比利的拖累中了三枪，临死前拜托韩光把自己的积蓄和死亡抚慰金交给沈莉莉母女。
　　沈莉莉低头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好人。我妈以前也常说他是个好人，没用的好人。”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问：“能问一下，我爸给我们留了多少钱吗？我想知道，真的要把房子买回来的话，钱够不够？“
　　一提到这件事，韩光就禁不住的尴尬，他当初就不该图方便把老沈的钱和自己的混在了一起，结果被乔纳森一锅端了。老沈的积蓄不多，其他更是没有-组织又不是国企，有个屁的死亡抚慰金-换成人民币也就十几万，想买沈莉莉现在的房子估计够呛，江州毕竟算二线城市，房价不低。那房子虽然条件差，可是位置不错，陈浩那伙人挖空心思想霸占怕是也是要等拆迁。
　　不过看沈莉莉现在的状态，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他本来也没想着把房子买回来，陈浩那伙人得罪了他，还想要钱？哪儿有这种好事？
　　他轻生安慰沈莉莉：“差不多有一两百万，足够了。”
　　沈莉莉苦笑了一下：“我爸当初留了个纸条说出去挣钱了，我没相信，他之前胆小怕事，遇到什么难事都想躲，我以为他自己跑了。我妈倒是深信不疑。”
　　她说着语气哽咽了，拿手捂住了眼睛，眼泪从指缝里不住滴落。
　　……
　　“啪啪啪！”
　　沈莉莉狠狠的敲着房门，丝毫不顾旁边探头探脑邻居的奇怪眼光。
　　她已经敲了好几分钟，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但她还是不管不管的敲着，似乎一定要敲到有人开门为止。
　　韩光皱了皱眉，轻轻拉了沈莉莉一下，沈莉莉没有停，恨恨的说：“他们一定在家的。”
　　“我知道，让我来。”韩光又拉了她一把，把一脸倔强的沈莉莉拉到一边，轻吸了口气，一脚踹在了门上。
　　钢制的防盗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整面墙都微微颤动了一下，灰尘从门框四边噗簌下落。
　　门飞快的从里面打开，一个胖的几乎能完全堵住过道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吼：“干什么干什么？强盗啊抄家啊？”
　　沈莉莉从韩光背后站了出来，冷着脸问：“我舅舅呢？”
　　胖女人满脸的不耐烦：“不在！”
　　沈莉莉根本不信：“那我进去看看。”
　　胖女人眼睛一瞪：“凭什么让你进来？说了不在就不在。”。
　　明知道在说也没用，沈莉莉不跟这位名义上的舅妈废话了，闷着头就往里冲，被胖女人一把拦住了，一边往外推搡着一边骂：“你强盗啊，随便私闯民宅。怪不得爹不亲妈不养。”
　　她不但胖而且高，体重足有三百多斤，站在那里跟一座铁塔似的，不但推搡起沈莉莉轻而易举，连后面站着的韩光也没放在眼里。-韩光看上去比她足足小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