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妙手空空 二

　　扬州城的冬季一般很短，短到人们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到来，如今现已立春，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现在不过是清晨，街上、桥上、水上却已是到处都是人的存在，人们的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幸福，享受着美好一天初的开始。
　　不过有一人却是例外，在一间茶馆里，只见一男孩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坐在他身边的三人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幅摸样，并没有去管他，只是径自喝着茶。自李景宝钱袋被偷已经过了三天了，在这三天的时光里，李景宝度过了目前为止他人生最黑暗的三天，这段时间他不是吃饭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别说是游玩了，就连小六子说要和他一起去赌坊，他都没了兴趣。
　　“心若已死，唯有旧梦。心若无痕，何来叹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就是一点点银子嘛，我才他妈的不在乎呢！”李景宝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小六子直接吓得把手里端着的茶全洒了，他也不知道这小王爷又在发什么神经病，只见其他桌位的客人都看着这边，他都觉得有些丢人。“您看开了就好，我们下午要坐船去玩，要不要一起来呢？”小六子问道。只见李景宝直接站起来，指着小六子鼻子骂道“玩玩玩，你就知道玩，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嘛，午饭过后，我们就动身离开扬州！”小六子张着嘴，满脸茫然，心想：“我好心想要带你出去散散心，却无缘无故挨了一通骂，真是狗咬吕洞宾啊。”李景宝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说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回去收拾行李去。唉，这扬州真不是个好地方，把你们都呆懒了，还好有我看着你们，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白牧三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哑口无言了，就连一向性情冷淡的山河，都能明显看到他脸上肌肉的抖动，想必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就这离此不远的一栋大宅子里，那个偷了李景宝钱袋的邋遢男子，站在院子里对着一个身材几乎胖成球的中年男子骂道：“死胖子，我钱已经给你们了，赶快给我放人！”那胖子也不生气，说道：“小山子，我知道你的本事，这样吧，你再给我拿五十两银子，我就把你的小伙伴放了，怎么样？”那叫做小山子的人听了他的话，竟抬头笑了起来，只见他满脸污垢，却有双细长明亮的眼睛，十分好看。“三天前你就说再拿五十两银子就放人，你说话是放屁吗？简直又臭又恶心。”胖子听他骂的越来越难听，冷笑一声：“废话少说，你这几个兄弟来我府上偷东西，被我的家丁捉住了，我没把他们送交官府，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最后一次，要么拿钱，那么我把他们送交官服！”小山子这时也有些焦急，他咬了咬嘴唇，说道：“好，我答应你，希望你这次说话算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胖子见他妥协了，又恢复到原来的表情，嘿嘿说道：“你放心吧，我绝对算话算话。”
　　万来客栈内，小六子三人正忙着收拾行李，李景宝则是站在阳台上叼着树枝，看着街上的人。就在不远方有个团队在街头卖艺的，旁边围了一大群人，并不时大声叫好。李景宝看了笑了笑，心里想到唐城内到处都是这种表演，全国最好的班子都专门给他一人表演过，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忽然他看见有个身材瘦小的、衣服邋遢的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并不时停下来，把手伸进别人的衣服里面。李景宝瞪着双眼，厉声喊道：“山老大、白老二，快给我过来！”此时山河他俩正拿着包裹往外面走，忽然听到李景宝喊声，立马丢下包袱，来到阳台。李景宝见他们来了，立马用手一指，说道：“看见那个邋遢小个子没有？就是他偷了我的钱袋，给我把他抓回来！”山河他俩停顿了片刻，直接从阳台跳了下去，往小偷冲去。那小山子此时正刚刚偷完上一个目标，正准备再次行动，忽然他警觉的往一旁看去，发现有两个人以非常快的速度往他这边跑来，明显来者不善。小山子想也不想，冲出人群，往巷子里面钻去。白牧见对方要逃跑，冷笑一声，双腿发力跃到屋面上，又是几个翻腾，直接来到小山子所在的巷子里。小山子见对方来的这么快，也是心里大慌起来。只是他还没跑两步就看见又一个人已经把路堵死了。小山子眼球转了转，笑道：“两位大爷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追我呢。”白牧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追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跑呢？”小山子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站姿笔直，双目如电，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再加上他们流露出来的气质，很可能是官府之人。没办法，小山子从兜里拿出好几个钱袋，说道：“几位大爷，我偷的钱都在这里了，我认罪了，你们抓我走吧。”白牧见他交代的这么快，也是吃了一惊，他走上前伸手去拿钱袋，这时小山子突然蹲下，从白牧的胯下钻了出去，白牧见对方竟然耍小聪明，顿时大怒，一瞬间转身，直接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捏。小山子觉得自己的肩膀被铁钳夹住了一样，顿时哀嚎起来，说道：“大爷，我再也不敢了，轻点轻点啊。”
　　不一会儿，白牧就把他带到了客栈房间里。小山子也是疑惑，以为要被压到官府中去，没想到对方带他到了一间客栈里。他走进房间，看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坐在桌子上，顿时感觉对方有点眼熟，李景宝看见小偷已经被抓了回来，说道：“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让我遇见了你？为什么你又逃离了这里？为什么我又抓住了你？最后我要弄死你！”小山子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想了起来，他不就是三天前在赌坊赢了一晚上的小屁孩嘛。只见李景宝趾高气昂，一脸得意样子，小山子叹了一口气，软声说道：“原来是你啊，如今被你抓住，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要怎么处置我随你的便吧。”李景宝哼了一声，说道：“我当然先得好好教训你一遍，再把你送交官府。”只见小山子突然抬起头，流出了眼泪哀声说道：“在此之前您能不能让我把身上的银子送回家里，我母亲等着这点钱买药治病啊。”李景宝听他的话，怒气顿时消了大半，问道：“你是说你偷人钱财，是为了治你母亲的病？”小山子闭上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家兄弟四人，父亲去世的早，从小就是我母亲一人拉扯我们长大，我今年十三岁，是家里的老大，这次母亲得了重病，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去偷东西，如今我被抓到了，是我罪有应得，但是我母亲是无辜的啊，呜呜呜。”说完他竟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下，李景宝也没了主意，他看向小六子，想问问看他的想法，只见小六子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说道：“实在是太可怜了，咱们快放了他吧。”白牧这时也开口说道：“看样子，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李景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相信你了，你先回去救你母亲吧，不过你偷东西始终是不对的，等你把银子送回去后，记得去投案自首。”小山子顿时面露大喜之色，说道：“多谢各位大爷，我一送完钱绝对回去官服投案自首的。”李景宝点了点头，示意白牧把银子还给他，小山子拿回银子看上去很激动，说道：“再次感谢你们的宽恕。”李景宝抓了抓头又问道：“你这些钱够不够用，我怕你钱不够，又要去偷了。”小山子楞了一下，说道：“要完全治好的话，需要一百两银子买药，但是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之前偷了您的钱，怎么可能再劳烦您呢。”这时小六子插嘴道：“你就不要客气了，救你母亲要紧，我们很有钱，没事的。”李景宝听了，直接瞪了小六子一样，从包里拿了一百两银子，说道：“拿去吧，记得以后不要再偷了。”小山子颤抖的手接过这一百两，最后道了声谢，就走了。
　　李景宝看他走远后，叹道：“这世间应该很多这种可怜的人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公平呢？”小六子听了他的话，心里想到：“小王爷终于长大了。”这时白牧继续拿起行李，准备往车上搬。“你这是干嘛呢？”李景宝突然喊到。白牧也是感到十分诧异，说道：“我们不是下午就走吗？”李景宝一脸鄙视的看着他，说道：“这么繁华的扬州城，我都没玩一圈，走个屁啊！你们赶快把行李给我搬回来。”白牧三人再次陷入无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