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科级之下

　　科员升职，不一定就是副科。单位级别不仅暗涵着起步原点的高低，还直接影响着后续爬升步伐的大小。有的科员，副科职位一步到位；有的科员，升职数次才如愿成副。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李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电脑前，仔细将后天区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项目的法制意见书重新检查了一遍。
　　由于一楼正在召开一场全区性会议，办公走廊显得寂静了许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清脆响声显得更为明显，伴随键盘颇具节奏感的敲击声，闪动的光标在文档中来回穿梭，专注的目光在各式专业表述中严谨穿行。
　　作为一名法律专业的毕业生，而且是毕业于全国排名前三的政法大学，此时此刻，不用奔走于文件送签、盖章印发、下乡挂钩、值班值守，可以静下心来，仔细对照法律法规条文、详细斟酌专业意见建议，李伟方才觉得四年苦读、科目全优的功夫没有白费，总算能派上用场。
　　银里区法制局，虽然是正局级部门，但从行政架构上讲，实际上属于二级局，在岗公务员三名，人员、财务等归口银里区党政办统一管理。办公地点就是区党政办辖下的三间房间，正副局长各一间、再加上局办公室一间。
　　“咯”、“咯”、“咯”，一阵颇有节奏感的敲门声传来，“小李，在忙呢啊”，随后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接踵而至。
　　李伟顺着声源将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抬起头来一看，法制局副局长林国瑞带着和蔼的笑容正站在门口。
　　法制局副局长林国瑞，和局长张国俊一样，也是老银里干部，在八十年代大学毕业后，两人相隔一年、前后脚来到银里区工作。就如绝大多数老银里干部一般，林国瑞也是兜兜转转在区里多个单位工作，几年前终于升任副局长。只可惜，去年突然染上恶疾，年初刚经历完一场大手术，目前基本在家中休养，甚少回单位上班。
　　虽然身为副局长，但林国瑞可能也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很自动自觉地尽量少给单位添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平时也很少向单位提出个人要求。
　　所以，李伟入职也有四个月，但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也只是和林国瑞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最开始到单位报到的时候，另一次则是中秋期间陪张局一起到他家里慰问。
　　“林局，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快请坐”，李伟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双手轻扶林局的肩膀，招呼他往屋里坐。
　　“不用客气，我自己能行，自己来就好”，林局朝李伟轻轻摆了摆手，一边客气地回应着，一边慢慢踱步走进房间，并来到沙发前坐下。
　　“林局，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李伟紧跟着在林局侧面的沙发坐下后，一边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准备冲茶，一边关切地询问道。
　　“还好还好，自我感觉还是恢复得不错，有心啦，有心啦”，林国瑞和蔼地回应道。
　　“林局，您请喝茶”，李伟冲好茶后，起身递给林国瑞，并恭敬地说道。
　　“恢复顺利就好，张局还经常提起您，关心您的身体状况呢。今天看你的气色很好，比上次去您家里的时候明显红润了很多”，李伟紧接着说道。
　　“哎呀，谢谢关心，对了，张局是有事出去了吗？我看他办公室的门关着”，林国瑞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紧接着问道。
　　“张局去开会了，今天一楼有个全区经济分析会”，李伟回答完，紧接着问道，“林局，您有什么事要我帮您处理的吗？”
　　“都是局里的人，我也不怕跟你直说，每年过年，党政办都会关心慰问有困难的同志，前几天，张局打电话告诉我，今年办公室准备继续将我列为慰问对象”，林国瑞顿了顿，喝完小茶杯中的茶。
　　继续说道，“我现在身体恢复进展也顺利，生活也没什么负担，再加上一开始的时候，单位也帮助了很多，这次回来单位，所以就是想建议啊，组织还是把这个慰问的名额留给其他有需要的同志吧，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占着”。
　　“林局，您真实太谦虚主动了，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李伟一边忙着继续给小茶杯续上茶汤，一边感动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现在工作上心有余力不足，能有今天的待遇，也是组织的鼓励和培养，生活上哪还能继续再多吃多占呀”，林国瑞冲着李伟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
　　端起面前已经续满茶汤的小茶杯，林国瑞吹了吹气、浅浅地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小李啊，你好像也是沈尾本地人吧，家里是在市区这边吗？”
　　“林局，我老家在沧南那边，现在和女朋友一起租住在附近”，李伟一边喝着茶，一边回答道。
　　“其实啊，你这样的名牌大学优秀毕业生，本来应该去考部里、省里，不然啊至少也是市里的单位，来到基层呀，晋升慢”，林国瑞感慨地说道。
　　“林局，您太过奖了，我哪能算得上什么优秀啊，你们那个年代的大学毕业生那才是高含金量的，我们现在的本科生满大街都是、一抓一大把呢”，李伟笑着回应道。
　　喝了口茶之后，李伟继续说道，“我一早就想好了要回来，所以也就没考虑部里、省里那些单位，当时正好市里也没有合适报考的职位，所以就选了这边”。
　　“哦，原来是这样”，林国瑞一边认真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觉得咱们银里这边各方面都很好啊，在市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能来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李伟继续说道。
　　“确实，咱们银里在全市各个区来说，条件是最好的。不过，条件再好，始终还是区县基层，晋升通道很狭窄。你看，我和张局两人，都是在这边工作了三十几年，都到了差不多快退休的年纪了，也才只是一个正科、一个副科”，林国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你再看看在市里面工作的那些年轻人，大学毕业、工作几年之后，要不就是副科实职、要不就是副主任科员，一下子升就副科了。而在基层这边，正副科已经是区局级干部、单位负责人了，所以啊，科员之后，顺利的话就是还有副股长、正股长两坎要爬，麻烦一点的呢，就是副股待遇、副股长、正股待遇、正股长四坎要爬，爬完这几坎，多年媳妇熬成婆，升到副科级的时候，也都是一把年纪咯”，林国瑞继续轻叹着说道。
　　原本，李伟对于行政单位这些层级了解得不多，现在现场听到林国瑞如此感慨地说着，仿佛一眼就看到自己未来的路的尽头，顿感心有戚戚焉。
　　“李伟啊，今天上午要把意见书送到督察室，他们又来电话催了”，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张局的声音。
　　李伟赶紧走出房间，看见张局正拿着钥匙在开自己办公室门，于是快步走上前去汇报道，“张局，意见书我早上已经又再检查了一遍，待会盖章、复印后就送到督查室去”。
　　“嗯，很好，记得是正件一份、复印件二十五份”，张局补充道。
　　“对了，张局，林局来了，现在正在我那边”，李伟继续汇报道。
　　张国俊听到后，立即快步走向李伟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大声地说道，“老林，你来啦”。一走进房间，立即拉起林国瑞的手，热情地说道，“今天刚好有会，让你久等了啊”。
　　“哈哈，客气啦，老张，我没事就回来看看”，林国瑞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