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轻狂之论

　　雍京城内出了两件大事，其一便是一直被称作周国根本的观天阁易主，顶替定军候姬枫的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当然寻常百姓并不太关心观天阁的主人是谁，毕竟踏实过日子的人家是不会对触摸不到的东西心心念念的。
　　星楼的身份对于周国一些世家并不是一个秘密，最让伯阳诧异的是，对于姬枫的让步最先提出异议的并不是那些刻板守旧的文臣一支，而是军部两大元帅以及所属的二十四将军。更是联名上奏，请求周王恢复姬枫的阁主职位，不过也在周王与姬枫的双重打压下不了了之。
　　这第二件事反到成了雍京百姓最为乐道的事情，一向平民止步的城北观天阁竟然开了一间名叫登仙楼的酒馆，而这酒馆的主人竟然是传说中鬼谷先生的弟子。
　　开门做生意便是广进客源，城北的开放是周王亲自下的谕旨，更何况姬枫卸任阁主之前许诺伯阳永享观天阁客卿之位的特权，一时之间城北人满为患，都想看看这鬼谷子之徒到底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竟然能得如此的殊荣。
　　马婶自打城南的登仙楼关闭之后，每天都憋着嘴的样子让马叔在上岗的时候不停的跟影虎诉苦，怎么说也是马婶家祖传的产业，这说关就关谁都会不舒服上一阵。
　　可现在马婶每天恨不得一刻都不得休息，城北的登仙楼在伯阳的许诺下，她自己便独得五成红润，相比之前，现在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红火。
　　马叔也是终日一脸的憨笑，更是每日都带着轮岗下来的影卫在酒楼白吃白喝。有人笑便有人哭，这哭的人当然是铁公鸡影虎，自己出钱出力不说，原以为能分的剩下的五成红润，可却被星楼和伯阳给分了一半去。
　　这伯阳他倒是没有话说，毕竟这些日子都是打着伯阳的旗号在这雍京之内招摇，在影虎的眼里，他就是登仙楼的吉祥物啊！
　　可星楼这横插一脚可是实打实的强盗行为，原本还一口咬死分文不给的影虎被星楼拉到了某处“详谈”之后，便顶着青紫的眼眶斩钉截铁的宣布登仙楼的两成红润是星楼大人应得的。
　　登仙楼的位置距离观天阁也不过几条巷子，牌匾还是原来的牌匾，就连刘去浊断剑所留的痕迹都懒得修复了。较之原来倒是多了两层，当然这两层也成了观天阁内修者与一些世家子弟宫中权贵的专属之地，一楼与二楼大多都是些慕名的百姓和军部之人。
　　军中之人的身份想来杂乱的很，在等级分明的周国内想出人头地，一些平头百姓，江湖草莽只能走从军这条路，在这大乱之世，只有垒起无数军功才能在世家门阀的眼下争得一席之地。
　　今日也算是比较特别的日子，登仙楼自打落成后，伯阳与影虎二人便牵头，在一楼斗酒一次。伯阳将在幽山酒馆内酿酒的法子给了马婶之后，马婶便钻研出较之以前更为醇厚烈性的美酒，此次也算是借着斗酒之名将这酒给打出名号来。
　　楼内回荡这嘈乱的叫骂声，除了熟悉的影卫一众外，多了不少甲胄样式不同的士兵和一些身着布衣的老百姓。此时伯阳与影虎分坐桌子两旁，而百姓与军人分成两派站在各自的身后。
　　二人手中都举着比人头还大上几圈的酒坛子仰头灌酒，往返回复的起哄之声丝毫不影响他们下酒的速度。
　　伯阳自打入师弟被星楼拎进了观天阁后，能换洗的行头就剩那么几件，被酒浸湿的胸襟依然能看见浅淡的血点子，这还是马婶将衣服反复洗了好几遍的效果。
　　此时的伯阳已经感觉酒到了嗓子眼，眯着眼睛看着身前的影虎，这小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竟然拿出私房钱下了重注，可影虎不知的是无名城酒馆内的藏酒，十有八九是被伯阳自己给喝干的。
　　果然不出所料，手中坛子酒刚饮一般，影虎的脑袋就和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嘴里还不住的吐着残酒，身后的影卫见此，皆是捶胸顿足，一脸的惋惜。
　　惋惜的是若是影虎再坚持一会，怕是就能拿下伯阳，众人也能听上一段鬼谷弟子的讲道，当然这是影虎拿出私房钱后自恃稳赢后定下的赌注。
　　伯阳见影虎像个死狗一样趴在桌子上，便放下酒坛将有些不受控制的口水抽回了嘴中，虽然是赢了，但也赢得勉强很多。
　　“莫慌莫慌，待我收了银子，给你们好好讲道。”
　　伯阳双手一搂，将桌上的银两悉数放进自己的怀里，艰难的跳上桌子，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对着死狗一般的影虎放声笑了起来。
　　“先生先生，啥是修道啊！”
　　问话的男子伯阳识得，是近几日在登仙楼前叫卖糕品的商贩，对于这样的寻常百姓来说，最想知道的是这些武艺高强，手段神鬼莫测的修者到底练了个啥？
　　“问的好！若想修道，必先明道，啥是道，日落月初，生老病死，花开花败……这世上有因无果，有果无因，无因无果，存在亦或是不存在的东西，都是道。道是凡间的规则，是世间的真理，是你看的见摸不着的天！”
　　对于楼下众人来说，伯阳口中所讲，是他们未曾听闻的东西，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点头，想着此话中的意味。可对于楼上一些已然踏入道途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无异于一个笑话，同凡人讲道，不就是个笑话么？
　　“修道，便是掌控规则，常言道，火无形，水无势，道者，控制水火，控制万物，进而掌控自己，掌控命运。”
　　此话一出，楼下可算是炸开了锅，像他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人，最大的愿望便是掌控命运了吧。想想自己一生都要为了吃穿，为了钱财，为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吃尽苦头，何其悲哀。
　　“可修道之人是最为悲哀和懦弱之人，何为悲哀，寻常之人的生来病死，悲欢离合对于修者而言被无限的拉长，你最爱的人会先你而去，你最恨的人也会如此，而你在失去所有之后，换来的却是在亘长的生命中不断的寻觅，寻找着适合的修炼之地，为此不惜甘为他人刀斧。”
　　伯阳言罢，像是回忆起幽山之上的岁月，想必是酒上心头，勾起的无尽念想吧。
　　“懦弱又是从何说起。”
　　身下的以为军人面露不解，自己在军队中混迹多年，战场之上带头厮杀的将军若论勇气不知比他这个无名小卒强出多少倍。
　　至少，他没有见过懦弱的修者。
　　“若想成仙，必先为圣。圣人是每个修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可你们看这世间有多少圣人行走？”
　　伯阳此话倒是不假，天下周知的姬枫是蓬莱仙岛惊涛榜上的第一强者，却也是玄宗巅峰的修为。自周朝起始，就没听说过几个圣人。
　　“小贼窃珠，圣人欺天，若一个修者真的到达了圣人的境界，那便真是跳出这五行，不再道中。如此一来便会有两个选择，要么破空飞升，要么苟活于世。并未没有圣人出世，而是这些飞升试道者大多都湮灭在天罚之中，所以现在存于某处阴暗的圣人，不过是些隐匿于天道之下的苟且独活之辈。”
　　伯阳一手指天，一脚跺地，世人口中尊崇的圣人，此时成了一文不值的胆小之辈，或者比之更加不如。
　　众人皆笑，笑的是伯阳那让人捧腹的姿态，更笑那些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所谓的修者。
　　“贼子口出狂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二楼之上不少人都探出头来，听着这位鬼谷之徒的高论，虽然是伯阳的醉话，但也引得不少人都眉头紧皱。
　　放言的是为身着华丽甲胄的妙龄女子，伯阳没见过，可不代表这楼下的人也没见过。
　　此女子可谓是雍京城内最不讲道理的人了，毕竟是两元帅之一李横的闺女，更是当朝太后亲封的长平公主，是伯阳口中懦弱之辈的后人之一。
　　自楼上一跃而下，顿时弄鸡飞狗跳，楼内众人一哄而散，大家都不想惹上这位灾星。此时的影卫尤其显得忠心，临走时还不忘抬走醉酒酣睡的影虎。
　　“李涵请先生赐教！”
　　虽说是赐教，可这冲脸而来的气势可不是虚的，伯阳的酒顿时醒了一半，眼前这女子他可不是对手，眼下逃离此地是为第一妙计。
　　有反对就有赞同，直接省了自报家门的流程，伯阳正欲脚底抹油的时候，一位沿楼而下的男子让他的抬起的左脚又落了回去。。
　　纸扇轻拍手掌，所发之声仿若有着一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让此时的剑拔弩张之态稳固在这里。
　　“我觉得说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