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落日圣徒

　　城市的郊外有大片的绿茵。这里空气清新，花香扑鼻。远远近近零散地有几家住户，这些漂亮的小房子有着明艳的色彩。在一处缓缓升起的低矮坡地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教堂。
　　这座教堂看起来很简单，没有浮夸夺目的装饰，没有高耸的塔尖。只有白色的钟楼，深蓝色的尖顶，和刷着白漆的木板墙加上几排古朴的窗子。规模不算太小，却又谈不上宏伟。
　　这间天主教教堂叫圣马丁修道院。整间修道院里只有三位神父。
　　第一位神父叫阿尔伯特.圣.安东尼奥，是这里的主事，平日里负责主持弥撒，传经布道，为周围的居民做些祷告和忏悔的仪式。
　　第二位神父叫安德.塞谬尔，负责这里的财政事宜。
　　最后一位，相比于前两位，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神父。不过他平日里也穿着牧师服。他叫杰特.汉森。至于他负责什么，似乎没有外人知道。
　　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有着黄褐色的头发和满脸的络腮胡。他的脸庞线条刚劲，有着一种成熟的英气，像极了007电影里的邦德探员。他还有一双犀利的鹰一样的绿色眼睛。
　　这个人身材健硕，从他房间里挂着的沙袋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经常训练搏击的人。说到他的房间，从他的摆设来看，除了床头的十字架和桌上那本残破的圣经，没有别的可以证明他是位神职人员，反倒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因为各种枪械利器挂满了他布满灰尘的墙壁。此时，他正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小说，小说讲的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犯罪的故事。
　　阿尔伯特神父走了进来，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身形瘦高的人，脸上有一种庄严而又不失慈祥的神态。他不满地扫视了一下房间，随后又看向了杰特。杰特注意到了他，马上坐了起来。
　　“没人比你更清闲了。”阿尔伯特带着略微责备的语气说道。
　　“怎么？今天又没人来？”杰特一脸坏笑道，“安德快要疯了吧。”
　　“快要神志不清的人是我，因为我看着我唯一的门徒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杰特胡乱地把书扔到一旁，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他随后靠在桌角望着把书拾起的老神父。
　　“这些书跟色情杂志有什么区别？”神父翻了两页，皱着眉头说道。
　　“在你眼里，什么书都是亵渎经典。”杰特悠闲地回应道，“其实，你也大可把但丁的著作当色情杂志来看，你懂的。”
　　“没工夫跟你讲这些鬼话，我是来给你带消息的。”
　　“什么消息？”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这地方要倒闭了？”
　　“比这还要好。上面要恢复你的本职工作了。”
　　“什么？”杰特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你当然没有。”
　　“你以为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嗯？二十五年前，你告诉我，从此之后要我放弃这份工作，让我把从小到大你教我学习的东西都忘掉。这可是你的原话。我本以为你会放我走，让我去参个军什么的。结果，你让我穿上那身基佬才穿的衣服，让我跟你学习如何干你的那份差事。”杰特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指着墙上那套牧师服大声说道，“现在你却让我重操旧业。你真是个老混蛋，阿伯。”
　　“计划没有变化快，”阿尔伯特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他依旧保持平静，“我以为你会高兴。”
　　“哦，真是谢谢你了。我太感动了。”杰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他神情愤懑。
　　“你应该理解我，杰特。我也是别无选择。我为这二十五年而向你道歉。”
　　“让教廷的人亲自来对我说。”
　　阿尔伯特不说话了。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这一天，对吧，杰特。你一直没有放弃这些。”
　　“本来是的。可是你耗尽了我的耐心，阿伯。你真不该这样。”
　　阿尔伯特起身准备离开。杰特叫住了他：“如果我不做，会有人替代我么？”
　　“恐怕没有人。但我从来不会强迫你，杰特，你知道的。一切都由你决定吧。”
　　漫长的深夜。
　　杰特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失眠了。他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一种怨恨，不满中，夹杂着一丝报复得逞般的得意。他一直在两项决定之间左右徘徊。这世界真他妈荒唐，他心里想到。
　　他还是决定重新干起这份猎魔人的差事。
　　二十五年前，教廷的上级给阿尔伯特传话，要求他解除猎魔人这个职位。要知道，这个职位并不是哪个教堂都有，只有少数几个被批准有这种鲜为人知的赏金杀手。
　　当时上级的回应是，伦敦已经再无黑暗力量，人类不再需要猎魔人的保护了。可是，在杰特眼里，明明还有大把的吸血鬼没有被清除。据他的推测，一定是教廷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出现在二十一世纪，他们要把这些秘密永远深埋地下，不再让世人有一丝察觉。
　　看来，现在他们改主意了。
　　在杰特开始重新接手后，从阿尔伯特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始末。最近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吸血鬼猎杀案件，以至于引起了警方的察觉。为了防止事态向更严重的底部发展，只能重新委派他去调查。
　　杰特开始翻找起他昔日的装备。他从床下找出了一个古朴的红木木匣，上面四个角还有黄铜的镶边，看起来像一个年代悠久的工艺品。他拂去上面的积尘，打开了木匣。
　　里面一切猎杀吸血鬼的工具应有尽有。盒盖内衬左右各镶嵌着一张精美的圆形耶稣像，中间是一个木制十字架，左侧下方绑着一个装圣水的方瓶子，还有一排玻璃试管，里面装着蒜汁等各种液体。右侧下方还有一本袖珍圣经。
　　盒子里才是主要的猎杀工具。
　　一把刻着圣经经文和复杂图案的木柄左轮手枪，枪身一点没锈蚀，闪烁着金属的白色寒光。
　　一柄短木槌，几支尖刺木桩，一个银制十字长钉，最惊艳的还属那几把手柄由象牙雕成的十字架形状匕首。
　　杰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用碰这些东西了。他是一个崇尚复古的人，还是喜欢这些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手段。
　　杰特把枪插在了身侧，穿上了他的棕色皮氅和他的马靴，还戴上了那顶可以说是他的标志的浅褐色宽檐帽。
　　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棒了。他又从一个神父变回了一个杀手。
　　当他踏入幽灵酒吧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音乐也戛然而止。这里有一半人还能认出他来。他们都用一种惊恐而充满敌意的眼光看向他。
　　”给你们两个选择！”他大声喊道，“一，带我们去见你们的老板。二，等着我杀光你们，再去见你们的老板。”
　　那位侍者强尼急忙走了过去，把他领去后面。又过了很长时间后，酒吧里又恢复了喧闹，还有不少吸血鬼慌忙地离开这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他又回来了？”
　　“看样子是这样。多半是因为最近的事。”
　　肖恩的办公室。
　　“不出所料，你还是回来了，老朋友。”肖恩说道。
　　“我只会和人称兄道弟。很显然你没有这个资格。”杰特说道。
　　“这里没人想念你。”
　　“你当初说，只要有你在，就再也不会出事。看来我高估你了。”
　　“世事难料啊。我又不是吸血鬼们的教父，我只是个生意人。”
　　“既然是生意人，就卖我一些消息吧。”杰特把一箱钱放在桌子上，“真不明白你要钱有什么用。”
　　肖恩打开钱箱看了看，他满意地笑了。“其实我等候你多时了，我知道你要打听什么。”
　　他递给杰特一张照片，是维基的照片。
　　“这个叫维基的小子最近兴风作浪有些过头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了结他。”
　　“最近的事都跟他有关？”
　　“几乎全部是他和他手下干的，我敢打包票。亏我当初还对他提供保护。我真是瞎了眼。他最后什么也没给我带来，只带来了你们这号人物。”
　　“最近发生的事，你都知道？”
　　“了解个大概。我还想告诉你，这些事还跟另一个人有关系。那个曾让你最感到头疼的人。”
　　“真令人难过，他居然还没死。”
　　“是啊，我也纳闷。这个不人不鬼的老家伙居然能撑过这么长时间。”
　　“还有别的消息么？”
　　“当然有。我还知道维基的藏身地，一个屠宰场。我还有具体位置。”
　　“你就这么大言不惭地出卖你的主顾？”
　　“他早就不是了。而且，我到目前为止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伙计，就连对其它打听他的吸血鬼我都缄口不言。第一点，你的钱数很令我满意。第二点，我觉得单凭你有能力干掉那家伙，这样还可以还我个清静。我不想那些争斗的同类再来烦我了。”
　　杰特把照片揣进兜里，他起身站起。肖恩这时说道：
　　“不过还是给你个忠告，老朋友。你必须承认现在形势对你不利。我可以察觉到有一股新的吸血鬼力量正在崛起，比你以前碰到的任何势力都要可怕。接受现实吧，你没落了。别再像以前一样狂妄了。”
　　“我承认我的确没落了。不然你怎么可能活着说完这句话。”杰特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