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瓶子? 下

　　“唉，受老友所托，今日前来这里为这小娃洗礼开魂珠。”老人一脸无奈的样子，又小声埋怨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从仙灵郡赶过来，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真是的，生娃也乘我还年轻的时候生不好吗？”
　　张志怀一张黑脸一红正要说些什么，不过此时张母却是一脸惊疑伴着期许的来到马渊的面前，小心问道：“你真是马渊大哥？”
　　“是我，”马渊笑眯眯的答道，“几十年没见，清溪妹子也老了啊！”
　　“他怎么样了？”张母的语气忽然有些颤抖，似是问出这个问题用了极大的力气。
　　马渊一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听到答案时，张母的身体晃了晃，张志怀和林玉婵赶紧上前扶住。
　　“我没事，玉婵扶我下去休息吧。”张母轻声道，“马大哥恕罪，至怀好生招呼你马师伯！”
　　于是林玉婵，扶着张母走下了台子。
　　“马。。”
　　“不必多问了，我昔年和你父亲有过承诺，会来为他的孙子洗礼开魂珠，我今日来只为完成承诺。”老人马渊不给张志怀说话的机会，慢悠悠的走到装着张静初的铜盆之前。
　　老人马渊是仙灵教的巨头，又是他的长辈，张志怀也不敢多言，只有在一旁看着。
　　老人看了看盆中的灵血，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将瓶中的几滴猩红液体倒进了盆中。猩红液体一入盆中便腾起一片红雾正好将张静初笼罩在内，原本安静的张静初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大哭起来，然而紧闭的双眼却是依然没有睁开。
　　张志怀面色一紧，但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扰。
　　倒入猩红液体后马渊伸出干枯的手掌悬于张静初的头顶，一缕缕的灵力自手掌出涌出然后化作一个个青色的小蝌蚪围绕着张静初游动，待到张静初被青色的灵力蝌蚪围的密密麻麻之后马渊也是面色肃然，在马渊的控制之下一颗颗青色蝌蚪吞噬了一丝红雾后便没入张静初的身体之中。
　　没多久青色蝌蚪和红雾都消失了，盆中的灵血液变成了澈亮的清水。然而还没有结束，马渊屈掌成爪，似在张静初体内往外拉扯着什么，只见刚才没入张静初体内的灵力蝌蚪又透过皮肤钻了出来，只不过蝌蚪已不再是青色，而是变得浑浊。蝌蚪出了张静初体外便坠落在盆中消失不见，而清澈的水也染上了一丝墨色。
　　最后一只蝌蚪从张静初的眉心钻了出来，马渊悬在张静初头顶的手将这只蝌蚪接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拿起了那麒麟玉佩，握住麒麟玉佩时马渊的眉头也不由得挑了挑，不过并未多说什么，他将手中的蝌蚪送进了麒麟口中的透明魂珠里。蝌蚪进入魂珠后便消散了，而魂珠却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透明无暇。
　　“怎么回事？”
　　马渊眉头皱在一起，轻声自语了一句，然后将手掌贴上了张静初眉心仔细感应了一番。
　　“瓶子！”马渊长叹一声，似是又老了一分。将麒麟玉佩放在桌上，也不顾周围呆滞的众人，将双手拢于腹前，佝偻着身体与那凶悍老者走出了张府。
　　“我儿怎可能是个瓶子！”寂静的张府中传来张志怀的一声怒吼。由不得张志怀不发疯，何为瓶子？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婴孩便被称作瓶子。他张家张志怀盼了多久终于等到孩子出世，然而在开魂珠这天却发现孩子是个瓶子！这怎让人接受的了。
　　“徐主教，你快给我儿重新开魂珠，我儿不可能是瓶子！”张志怀眼中布上了一层血丝，几乎是吼出来的。
　　徐正清点头，一脸严肃的走到紧闭双眼的张静初面前将手掌贴在张静初的额头，良久，徐正清向张志怀摇了摇头。
　　林玉婵送张母回去休息后早已回来，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冲过去将张静初紧紧抱在怀里。
　　“张兄也不必太过灰心，也许还有转机。”徐正清出言安慰，仙灵大陆上的确有开不了魂珠，但长大后忽然又有了灵魂的例子，但没有几例。
　　“我还有要事便不多留了，告辞！”
　　张志怀没有回答一脸颓然的站在那里，徐正清也知道张志怀此时的心情，并未多言，领着小道童走了。
　　“张大人，在下府中还有事情，便不多打扰了。”
　　“张儒。。。。。。。。”
　　宾客们也自知不宜多留，纷纷告辞离去。
　　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原本热闹的张府变得冷冷清清，张至怀颓然的坐在台子上，林玉婵抱着张静初在一旁轻轻哭泣，阿生则坐在台子的台阶上喝着酒。
　　沉寂了许久之后张志怀起身走到林玉婵旁开口道，“婵儿，不必哭了，我定然会想办法治好我们孩儿的。”
　　“能有什么办法？”林玉婵泪眼婆娑的望着张志怀。
　　“我去一趟元魂郡，去求一枚魂元果，那样静初便不会是瓶子了。”张志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魂元果？”林玉婵一怔，面色凄然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求不到的！”
　　魂元果是什么？仙灵大陆上的许多人都知道，魂元果便是引元圣树上结出的果子，那便是一个成熟的灵魂。魂元果成熟后会自己脱落，然后以不为人知的方式与新生的胎儿融合在一起，这样出生的胎儿才是有灵魂的正常胎儿，如果没有融合魂元果的胎儿出世，那便是瓶子。引元圣树上有许多魂元果，也有许多瓶子的父母前去求一枚魂元果，可从来没有人能从引元圣树上摘下过一枚魂元果。引元圣树就在元魂郡，许多人都见过，可从来没有人能够靠近，任你修为再高也只能徒呼一声奈何。但也有人得到过魂元果，只不过不是从引元圣树上摘下的。引元圣树下居住着一头神鹿，若有幸能遇见神鹿，那便有一丝希望，但千年来遇见神鹿的人有许多，可神鹿送出的魂元果仅世人知的，只有三枚。
　　“再难我也要去一试，不然我们的孩子就做一辈子的瓶子？”张至怀满脸苦涩和坚定。
　　“我带着孩子和你一起去。”林玉婵收敛悲色，被坚定取代。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此时一旁的阿生将酒葫芦塞好，开口道。
　　“还能与什么办法？”张至怀却是没想到过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难道你们忘记了静初是怎么来的？”阿生反问。
　　“还能怎么来的，还不是我和婵儿、、”张至怀老脸一红，林玉婵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红色。但转念一想，阿生可不会在此时还开玩笑，旋即一道灵光闪过，张至怀有些激动的道：”你是说那个高僧？！“
　　“正是。”
　　“对对对，我这便去问询一下母亲，能找到这高僧，兴许他能有什么办法。”张至怀也不废话，便去寻找张母。
　　第二天，张府门口，张母正为几人送行。经过一夜的思量，张至怀夫妇决定魂元果要去求，而那高僧也要去找。也许张至怀能求到一枚魂元果，也许能找到那高僧，而那高僧也有办法，而更多的可能是黯然而归，但这总还有选择，还有去努力的方向，好过徒然嗟叹，惆怅终年，有些事不去做过，努力过怎么行！
　　于是张至怀一人前往元魂郡，去寻那四神兽之一的九色神鹿，而林玉婵在阿生的陪同下带着张静初要去寻那鸣泉寺，寻那暮雨禅师。
　　“此去路途险阻，多加小心，尤其是玉婵带着静初，阿生要多加照料。望李仙保佑，希望你们能治好我的孙儿，好了去吧。”张母脸色凄然，一番嘱咐后佝偻着身躯在老仆的搀扶下回了张府内。
　　“阿生，多照顾玉婵和静初。”张至怀出言叮嘱一句后便策马而去，目光坚定的向着元魂郡。
　　“我们也走了吧。”阿生在上马前也不忘先喝口酒。
　　“嗯。”林玉婵担忧的望着张至怀远去的背影答应道，又说道：”阿生啊，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
　　“没事没事，酒喝了一小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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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婵和阿生此一去便是三个月，鸣泉寺她们找到了，但是并没有找到暮雨禅师，不过寺中两个小和尚似是知道她们会来，取出了一封信给了林玉婵。
　　“师父去云游四海了，这是师父吩咐交给施主的。”十一二岁的小和尚说道。
　　“小师傅可知道禅师去了哪里？”林玉婵接过信封，一脸希冀的问，行了一个佛礼。
　　小和尚摇头然后便转身，不再理会林玉婵。
　　林玉婵面露失望，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书“静待星坠之时”。
　　寻不到暮雨禅师，只有这几个字，林玉婵只好带着张静初，回到了张府。只希望张至怀那边能有好消息，希望能求到一枚魂元果，然而张至怀还没有回来。
　　夜，林玉婵望着天上的繁星，想起暮雨禅师留下的那几个字，是不是天上的星星坠落事情便会有转机？
　　回头望着床上紧闭双眼，安静酣睡的张静初，林玉婵一脸柔色，心中想到，不管怎样你都是娘的孩子，即使你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瓶子，娘也依然会爱你疼你的。一个想法便在心中萌动。
　　第二日，张府的下人们带来了许多小女孩，大的有三四岁，小的只有两岁左右。
　　林玉婵怀抱张静初，审视着这些孩子，这些孩子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这些小女孩都是她命人寻来的孤儿。
　　小女孩们并没有好奇的东张西望，被带来时许多人都是恐慌的，她们对未来没有希望，不知道张府的人将她们带回来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她们。而林玉婵发现了其中一个女孩正一直望着她，确切的说是望着她怀中的张静初，小女孩大概三岁，脸上有些脏乱，但那一双眼睛却很漂亮，和张静初的眼睛一样漂亮。
　　林玉婵看到小女孩的眼睛后便笑了，于是道：“带她下去梳洗后，带来亭子见我。”
　　没多久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女孩便被带到了林玉婵的面前。
　　“从此以后你就入我张家，我收你为义女，但你长大后要嫁给我儿静初，你可愿意？”林玉婵也不多言，直接问道。兴许别的孩子在三岁时还年幼无知，可这些孤儿，总是比别人成熟的早。
　　小女孩一直盯着林玉婵怀中的张静初，目光从未移开，闻言后，点了点头。
　　“你可有名字？”林玉婵笑着再问。
　　女孩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林玉婵沉吟稍许，“便叫静依，随我姓，林静依可好？”
　　小女孩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他们都说我的孩子只是一个瓶子，你要习武，要保护他，以后还要嫁给他，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我愿意！”小女孩终于开口，也将目光移向了林玉婵，满目坚定，似是对林玉婵的承诺，也是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林玉婵的义女，张府便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