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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平地一声惊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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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空间像是染上灰色的染料,迢迢奔流的江水停止流动,万物都在这层合拢的灰幕中被禁锢,失去颜色,天地中的声音瞬息泯灭,时间与空间被无形的力量冻结。黑色符文锁链缠绕拖动,发出金铁交鸣的清越撞击声,撞击声煌煌肃穆,落在人心上,仿佛有上苍在冥冥之中拷问着世人的是非与善恶。
  ”天地失色!画地为牢!我说呢,怎么突然有股熟悉的味道,原来是道家天宗的牛鼻子和法家的老老顽固。来的是椿湫二老还是赤松子那个老王八啊?看这架势,法家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李青莲嘿了一声,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的说道。
  林青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担心的抬头看着李青莲,轻声开口道:“不会是你偷看别人洗澡东窗事发,人家找上门了吧?”
  李青莲脸色一黑,给了他一个爆栗,漫不经心的说道:“大人做事,小孩子别插嘴,在旁边给我乖乖看着,让你见识一下大场面!”,他右手一握一张,一株泛着迷蒙青光的青色莲台出现在他掌心,莲台分三层,每层三片莲叶组合微微向外张开,一缕缕青色的雾气在莲台中心流转。李青莲轻轻一托,莲台脱手而出,飘舞着移动到林青平头顶,悬在他身体上空,垂下一层蒙蒙的青光,将他罩在青光之内,抵御这方天地被禁锢后传来的巨大压力。
  “混沌三品青莲,李青莲名不虚传。”,灰幕中,一阵飘渺的话音穿透空间,传入李青莲耳中。
  李青莲眉头一皱,冷声道:“赤松子,果然是你这个老头子。”
  “堂堂诗酒剑仙李青莲,带着个老乌龟和小屁孩游山玩水,真是好兴致。”,符文锁链构成的囚牢中,清脆中带着讽刺的话音响起。
  李青莲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白两色玄策裙,脚着天蓝云纹靴的年轻女子站在囚牢的上空,脚下踩着没有实质的锁链,背后负一把黑柄白鞘,剑茎上刻有一古朴‘刑’字的长剑。
  女子身高约七尺五寸,肤色白皙,容貌清丽无双,黑色长发扎了个秀气的马尾披在脑后,英挺的鼻梁,小巧的粉红樱唇,两道新月般的秀气眉毛,玉颈上环着一条黑色丝带,狭长的双目带着利剑般的目光巡视四方,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子。
  看清女子的容貌,李青莲摸摸下巴,嘿嘿笑道:“绝世刑罚使,巾帼云荞笙。你怎么出关了,要是让你爹知道你帮着外人打自己人,说不定会把你关个一年半载的小黑屋。”
  女子冷哼一声,脸上出现愠怒之色,斥道:“巧言令色,徒增笑尔。”。同时,不着声色的朝李青莲眨了下眼。
  李青莲和她的父亲乃是旧识,交情深厚。此次各方齐聚大唐,李青莲是重要的围剿目标,她本在大周诸侯韩国天都山闭关,听闻围剿对象是李青莲,为了一探究竟,她主动请缨,作为法家的代表。
  虽然是跟父亲闹了矛盾才出走大周,但也不能对相识旧交坐视不理。法家内部对这件事本就抱着敷衍的态度,只是碍于大周皇室的压力,不得已只能参与其中,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对外有个交代足矣。
  李青莲心领神会,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也太不要脸了吧。”
  虚空如水波荡漾,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高大老者踏入囚牢,他黑白发丝参半,双目是一黑一白的奇异组合,鹰钩鼻,左手执一把青铜剑。青铜剑长三尺,剑柄正面印刻一黑白太极阴阳鱼,反面是周易八卦。剑鞘刻着数不清的道家符文,玄奥的气息起伏明灭,神秘的光泽跃动。
  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青莲,左手拇指在剑柄上摩挲,平静的说道:”不必浪费时间,老夫不喜欢等。“,说完,身形一动,剑鞘脱手而出,直刺李青莲面门而去。
  李青莲哇哇大叫,手忙脚乱的躲闪,嘴上却没有闲着:“呦呵,赤松子,你这个老头子脾气还是那么臭啊,一言不合就动手。道家的无垢剑怎么会让你来执掌,庄前辈不会是老眼昏花了吧。”
  青铜无垢,雨后无尘,天人无为。无垢为道家三大名剑之一,相传乃道家始祖老子用东海崂山之巅的青铜矿石为体,玄黄母气作魂,于深海之下引万载寒冰淬炼,在剑身刻下道德经全篇经文。剑成之日,东海巨浪平息,霞光三日不散,天地衍生一太极图和周易八卦融入剑中,成就其天生灵韵。
  无垢天生剑灵,有隔断时空、震人心魄之能,在仙剑谱上排名第八。
  老者名为赤松,道号赤松子,道家天宗现存五位三代弟子之一,修为通天,道法入圣,是道家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无垢出鞘,冷冽的锋芒一闪而逝,剑身上一道道金色符文飘舞,剑光过处,空间撕裂。赤松子手握无垢,追星赶月而来。
  李青莲收敛心神,向后退了两步,千钧一发之际转过头拍了拍笼在林青平体外的青色光晕,挤眉弄眼的道:“知道世人为何称我为诗酒剑仙吗?有句我非常敬仰的老诗人说的好啊:李白那个天才,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说完,放声大笑,不紧不慢的解下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张口一吐。
  酒水离口,化为数不清的寒厉的青色剑光,剑光如游龙,张牙舞爪铺天盖地直冲赤松子。
  赤松子来势一顿,手腕翻转,无垢剑尖朝上,剑首在下。剑身微微一震,剑柄上太极图和八卦显化,一前一后交叠在赤松子身前。赤松子左手动作骤起,施展道家咒印,一缕缕神秘莫测的金色符文在他指间环绕,散发出翻山倒海般的浩大气势。
  青色剑光临体,赤松子左手在无垢剑身一抹而过,剑身上镌刻的的道德经被瞬间激发,五千多个金光灿灿的古朴大字从剑身上鱼贯而出,组成一张伸缩不定的符文光盾,将穿破太极图和周易八卦后的青色剑光尽数挡下。
  两者激烈的碰撞中,一圈圈汹涌的气浪喷薄而出,将囚牢封的空间尽数撕裂,遇到符文锁链才被阻拦下来,偃旗息鼓。
  光芒散尽,赤松子右手执无垢,左手负在身后,静静站在半空,宛若木桩一般。
  他就这样看着李青莲,头发自然披散在身后,眼神古井无波,淡然自若的说道:“本命剑气,青莲剑歌,名副其实。”
  李青莲面有凝重,抬手道:“能挡下我的本命剑气,你的玄元封也不赖。”
  一旁的云荞笙两眼翻白,咯咯笑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位打出感情来了?惺惺相惜还是互相吹捧?”
  赤松子双目一眯,左手成爪,灵力流转,将下方的剑鞘隔空取了回来。袖袍一挥,布下隔音结界,隔绝外界的探视,不疾不徐的道:“云姑娘,吴初阳的想法我很清楚。道家的态度,与法家无二,道家与大唐并无仇隙。”
  李青莲与云荞笙对视一眼,目中有疑惑。道家天宗向来是大周皇室的坚定支持者,许多道家弟子在大周朝廷担任要职,与大周休戚与共。此次行动,赤松子亲身而来便是最好证明。
  “天宗支持大周不错,但不赞同武力扩张,这和道家的理念不合,其中缘由无需赘言。我来,是表达立场。”,赤松子继续说道。
  李青莲了然,双手抱胸笑着说道:“行啊,这下子围剿变成了演戏大赛,有点意思。”
  赤松子点头,同意他的说法,随即看着云荞笙,等待她的决定。
  云荞笙努努嘴,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番,故作严肃的说道:“本姑娘经过慎重的决定,本着和谐友好的原则敬告李青莲阁下,基于公平公正的道义,我只出一剑,一剑过后,去留请便。”
  李青莲演技精湛,先是面露不忿,接着表示勉为其难的接受,让在三品青莲下的林青平一愣一愣的。
  灰幕之外,红水镇的码头上空立着十多个人。其中九个全身都笼在黑衣中,其余三人负手而立,身影隐在一片紫色灵气之中,看不清真实身份。两股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道、法两家,当世显学,非我大周所能制也。”紫色灵气中有人感叹道,声音有些低沉。
  “大唐浴火重生之路成功与否尚未可知,我大周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确是属实。诸侯王室蠢蠢欲动,大周需要一场胜利震慑天下不臣之心,如今看来,恐怕难于登天。”另一人开口道。
  “岂可妄自菲薄?大周立国五千年,惊涛骇浪历经无数,所有妄图颠覆大周之人皆已成历史尘埃,而我大周屹立不倒千秋万代。你们记住,姬家在,大周永续!”,一道苍老的话音响起,威严大气,透露出浓浓的自信,让人信服。
  “是!不胜(求败)受教!”,两道恭敬的话音异口同声。
  右边的九位黑衣人不为所动,以九星连珠之位相望,全部精力集中在法家的符文囚牢之中,牢牢锁定着李青莲的气息。
  ……
  大唐极西之地,天山山脉与阿尔泰山交汇之处,伫立着一座雄伟的关门。关门修建在河西走廊的起点,高达五千米的天山山脚之下,是九州大陆与蛮荒之地的交界处。
  关门起于一万多年前,为了抵御蛮荒之地的入侵,九州先民呕心沥血,用血与骨为代价,留下不知多少英魂,前后耗费一百年,在这人烟罕至极尽荒芜之地修筑起这座雄关。
  雄关即成,域外蛮荒之地入侵九州受阻,变得更加疯狂,不惜一切代价妄图攻克这座关城。血与火的战歌在这片土地上从未停歇过,无论王朝更迭,这座关城屹立不倒。作为九州大陆与蛮荒之地的桥头堡,这座关城的地下不知埋藏了多少生命,关城的内外城墙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变得暗沉无光晦暗不明。金戈铁马,马革裹尸,这里是所有战士的宿命,这里是大唐,这座关城名为青阳。
  青阳关以天山地底深处花岗岩搭建而成,辅之以诸多防御阵法,历万年而不倒,关城内外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沧桑沉重之感扑面而来。
  青阳关外是一片辽阔无际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从踏上草原的那一刻起,就是名为蛮荒的古老大地。草原深处连接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戈壁,绵延千百万里。
  上到北国雪境,下到南海之滨,都是蛮荒之地的领域。蛮荒向来是贫瘠荒芜的代名词,为了更好的生存,亿万蛮荒部落前赴后继进攻地大物博、土地肥沃、环境优渥的九州大陆,从未停下过入侵的号角。
  深冬时刻,草原万物凋零,为了粮食和土地,以及上古传说中的镇国神器、大道秘术,蛮荒之地大大小小几千个部落倾巢而出,全线入侵与蛮荒接壤的大唐、大夏、大秦、大明四大帝国。而此刻兵围大唐青阳关的正是蛮荒之地最大的十二个始祖部族之中的祝融、共工、帝江三大部落。
  青阳关外,草原上密密麻麻的蛮族军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青阳关堵得水泄不通。蛮族三大部落号称出兵三百万,踏平青阳关。
  除此之外,九州大陆某些帝国与蛮族暗通曲款,派遣顶级杀手出其不意暗杀张若虚,将其重伤,导致青阳关危急,才有了长安请援的后续。
  青阳关外,战况惨烈无比,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残肢断臂遍地都是,分不清人族和蛮族。
  青阳关五十万驻守黑甲骁骑与蛮族不分昼夜血战一个多月,伤亡惨重,打到现在损失过半。蛮族的伤亡更是触目惊心,粗略估计是大唐的三倍。
  蛮族部落尚武好战,作风剽悍,悍不畏死,一直是人族的头号死敌,双方之仇不共戴天。两者碰到一起,向来是身体孱弱的人族吃亏。黑甲骁骑作为大唐最精锐的战士,以一敌三,死战不退,鲜血染红了这片磅礴的土地。
  青阳关门楼上,李惊到身披甲胄,腰悬黑涿剑,双手扶着城墙,看着关外不断集结的蛮族军队,平静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兵援青阳关决议下发之后,李惊命三员领军大将各率十万守卫京畿的精锐禁军,一人三马,日夜奔行,终于在危急军报进京的十天后赶到青阳关。而他当即独自出发,横渡万里,在第二天清晨赶到,指挥青阳关守军一次次击退蛮族的进攻,以轻伤的代价一剑斩杀蛮族三大部落五位蛮族强者,缓解了青阳关的压力。
  八天以来,他身上的被鲜血染红、破烂的甲胄不知换了多少次。张若虚重伤不醒,凭着青阳关天险之力和关内士卒浴血奋战,他未让两百多万蛮族军队推进一步。青阳关黑甲骁骑由最初张若虚被偷袭重伤后的低沉,到现在的士气大振,英勇奋战。他们向世人证明了:青阳关,永不陷落。
  “张王情况怎么样?”,李惊到开口问。
  他身后站着的士卒恭敬行了一礼,抱拳道:“已无大碍,那几位先生已经把张王爷体内的毒素祛除干净,安心调养几天便可下地。”
  李惊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士卒行了军礼,转身离开。
  “多谢几位前辈,惊到代皇兄谢过。”,四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惊到身后,李惊到转身鞠了一躬。
  “王爷不必多礼,我等为了天下苍生,理所应当。”,四人中身穿碧海玄冰白袍的中年男子双手虚托,将李惊到扶起,正色说道。
  “姬家为了自身利益,勾结蛮族,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只是没想到‘地府’的人也会参和进来。”,说话之人身着黑色大氅,身高八尺,下巴蓄着胡子,面如冠玉,仙风道骨。
  四人中唯一的女子,着水月冰心长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曲线起伏。皓腕凝霜雪,肤若胭脂玉。精致的瓜子脸上是一张薄薄的白色面纱,露在面纱外的明亮黑眸中有星辰幻灭,月缺月满之象,异于常人的蓝色长发盘于脑后,一缕发丝在额角漂浮,端是神秘优雅。偶尔微风拂过,吹起一角面纱,惊鸿一瞥那绝色的丽容,天地都为之暗淡无光。
  “张王爷体内的毒素阴寒暴戾,‘地府’的轮回只是成分之一,其余成分来历新月不便多述。希望王爷留心。”,女子开口,声音如黄莺般悦耳,若有若无的飘渺感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最后一人是个国字脸老者,一身布衣,两道雪白的眉毛很长,坠到眼角,鼻梁上有一道横贯的伤痕,下巴留着短短的白须,慈眉善目的样子像一个和善的老人。
  老者捻了捻长长的眉毛,和声和气的说道:“不同以往,这是一次精心策划,长期组织的入侵战争。张王爷修为之深,不在我等之下,有心抵挡之下还是被对方得手,可见端倪。这青阳关,恐怕得洗一洗才能见太阳。”
  李惊到目光一寒,微微点头,他早有疑虑,想刺杀张若虚在这戒备森严,重重关卡的青阳关内难于登天。对方不但轻而易举的潜入,还一击得手,可见关城内部必然有对方的人。更可怕的是,何人出手,才能瞬息重创张若虚,还能从容脱身,这里面必定有惊天的秘密,说不定与十五年前那件事有所关联………
  想到此处,李惊到呼吸一促,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呜!呜!呜!
  一阵雄浑高昂的号角声从关外响起,往青阳关席卷而来。
  “启禀三平王!蛮族,发起总攻!”,一位身穿黑色重甲的高大将领疾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抬首抱拳大声禀告。那坚毅的面容,正是主动请缨随军出征的西极裂山营定方校尉—长孙禹!他被分配到李惊到的亲卫营,统领百名亲卫负责传令和护佑。
  “令全军一级戒备,骁骑披甲,命秦巍、罗晚炀、程千沅、尉迟无殇四位将军各领五万兵马即刻出战!郭晓峰、李封念坐镇关城!”,李惊到果断下令,毫不拖泥带水。
  “末将领命!”,长孙禹右手顿胸,随即施了一礼,起身离去,传达军令。
  李惊到放目远望,铺天盖地的蛮族军队朝青阳关蜂拥而来,杀气凝聚不散,一时间风流云散,天空为之一清。
  终于来了,这么说来,那边也开始了,越来越有趣了啊……
  李惊到目迸寒光,按着黑涿古剑,喃喃道。
  四位神秘的来客就这样站在他身后,直面关外传来的惊天杀戮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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