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雨欲来

　　听得此言，沙丘恶与木千树二人脸都变得煞白。原来早年混迹江湖，二人也都是有名人物，只是二人身上也都有一生洗刷不去的污点。
　　这沙丘恶一身实打实的功夫，本能成英雄好汉，但可惜他有一个最大缺点，就是好色。混迹江湖多年，他所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计其数，是以江湖人多以为耻。
　　而这木千树本也是修道之人，乃出自正宗道家崂山一脉。只因他性格争强好胜，这才难忍清规，出山而入江湖。这木千树五年前与人比剑断剑而败，然而他心中不服，只认为是自己手中剑不够好，一心寻找一把宝剑一雪前耻。木千树偶然听人说山西名士魏济家藏有宝剑青锋，吹毛立断，锋利无匹。因而虚名遮目，心生歹念。一日夜里他闯魏济家中盗剑，被发现后，慌乱中一连杀了魏济一家四口，实是当时一大惨案。但此后木千树却也不为武林正道所容。
　　若非现在的事，崔云遏以前原也没有想到，此二人久不在江湖，却是在为沈大人做事了。
　　崔云遏出言点破二人往事，分明是强自狡辩，要将事情与官家分开来，沙丘恶与木千树二人却偏偏又分辨不得。
　　一时日薄西山，天色阴暗了下来。彼时寒冬未过，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太阳落下，一阵风过更是寒意刺骨。如今众人被制，崔云遏与逍遥门又不肯放手，见事情发展成这样，沙丘恶与木千树二人自知几乎再没有回旋余地，便都只能想着拼力一战。再者自古有言：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崔云遏的话却也正结结实实戳了二人痛处，就如他们的巴掌，二人皆恼羞成怒，不肯干休了。
　　沙丘恶气得将拳头捏紧，只听得骨骼“格格”作响。他先大喝道：“呸，我倒要看今天是谁除了谁。”他仅有的那只右眼满是怒火，分明是要将崔云遏生吞活剥。
　　说完，沙丘恶随即出手，直冲向崔云遏，使了一招“和尚推窗”，双掌直打向崔云遏胸口。崔云遏却不交手，立即侧身闪过。沙丘恶一心伤人，右手立即反掌打去。崔云遏见来势不妙，却不慌不忙，两只袖口中各掉出一只铁笔，只比寻常笔长些，头尖如笔锋。崔云遏将两只铁笔拿在手上，右手铁笔迎上，饶是沙丘恶皮肉再硬，此刻也是铁笔洞穿其右手，霎时鲜血淋漓，惨不可言。
　　沙丘恶受此重伤，只见他抱着右手，躬身抖个不停，额上青筋凸起，汗水岑岑。崔云遏也不愿痛下杀手。突然沙丘恶回身大叫道：“臭道士，还不出剑。”
　　却说木千树也并非天性凶残之人，当年之事后来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常常心亏不安。今日旧事又想起，拿着青锋剑却一时不知如何出手了。
　　沙丘恶见木千树双目无神，呆呆立在那儿，迟迟不出剑，大怒道：“臭道士，夺了人家剑，杀了人家人，现在却又不出剑了，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白痴。”木千树听了，立时回过神来，心一横便要出剑。
　　就当木千树要出剑时，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剑气。木千树武功高强，反应也快，立即回身躲过致命一剑。可是就算如此，他的右手臂还是被利剑划伤。
　　木千树看着手臂上的剑伤，抬头看面前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青年。这青年手中剑锋利，但他的眼神更加锋利，木千树直视下竟觉得心慌。忽然青年恨恨道：“老贼，血债血偿，今日就要你的命。”木千树心中悸动，迟疑道：“你是谁？我们之间有何仇怨？”说着，他的后背却已经快被汗水浸湿了。
　　青年眼中冒火，突然哈哈大笑三声，笑过眼中却含满泪水。只听得他一字一字清楚说道：“老贼，你听清楚，我叫魏惩，你夺了我家的青锋剑，杀了我魏家四口，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该是你还血债的时候了。”
　　木千树听得清楚，身形不由得晃了两晃，再不说话。魏惩手中剑出，都是拼命的剑招。崔云遏在一旁看在眼里，却只觉得不妙。好在木千树只是防守，却不攻击，若非此，魏惩因为愤怒剑招破绽百出，只怕早就非死即伤了。魏惩剑剑夺命，但木千树招招忍让，只怕他心中确实有些愧疚，想必五年前的那件事使他一直后悔莫及。
　　魏惩的武功的确远远不如木千树，招式又急，一味地胡砍乱劈，剑势早乱。终于木千树一挡，魏惩虎口一震，手中剑脱手，掉落地上。本来此时木千树可以一剑要了魏惩的命，但木千树立即收剑，只是一掌将魏惩打倒在地。
　　崔云遏只当魏惩性命堪忧，又是一手“落宝金钱”，向木千树打去。木千树回身随手划落铜钱，反应之快的确难得。却不想，其身后魏惩当即持剑起身，趁木千树分神应对铜钱之际，从背后一剑刺穿了木千树的身体。木千树当年的血债如今也算偿还了，天理昭彰，因果报应分毫不差。
　　那边沙丘恶见木千树被一剑毙命，突然起身扑向崔云遏。崔云遏不防，身子被环抱住，挣脱不得。沙丘恶手上使劲，却一直将崔云遏向后推去，看来沙丘恶是要将崔云遏摔倒后面树上，这分明是以命拼命的打法。
　　沙丘恶力大，崔云遏一时只觉得腰间疼痛异常，身子不稳，只向后退。但崔云遏凝神之后，当即心一横，出掌直打向沙丘恶的天灵盖。一掌下去，只打得沙丘恶口鼻喷血。可怜沙丘恶再使不上半分力，身子也松松倒在地上。
　　山林荒野，转眼间血腥弥漫，凄凉之感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得到，也不知是不是天寒未暖，似乎每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魏惩已经从木千树尸身上摸索出一个黄绢包布，正要拿给崔云遏，忽然不知被何人身后打了一掌，直倒在地上，黄绢包布也被夺走。众人看去，却是一持剑人，阴冷非常，似鬼非人。
　　崔云遏不知其来历身份，但分明能清楚感觉到此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不敢轻视。
　　崔云遏正要问话，这人却突然出剑，赫然是一把通体血红的宝剑。此人只一招，剑气到处，巽风堂众青衣弟子个个负伤。骑马来的那些人皆趁机而逃。
　　持剑人只出一剑就不停留，便要使轻功走，崔云遏赶紧赶上，口中道：“休走，留下东西。”持剑人回身一剑，崔云遏使铁笔格挡，虽挡住剑气，却停下了脚步。原来崔云遏受了剑气，一时胸中内息紊乱，不得不驻足调息了。
　　此时魏惩忍痛爬起，正看着持剑人带着黄绢包远走，仍然愤愤不甘，问崔云遏道：“崔堂主，怎么办？”。崔云遏无奈摇头道：“唉，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