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人如麻

　　马车又开始晃荡，虽然走的还是山路，不过较之前平稳了许多，车厢里边，刚当了一回刽子手的秦朝慕望着窗外又是一副思绪飘散的出神模样，路宝在上车的时候交待过，说秦姐能把一切都讲得明白，可惊魂未定的林远见她不主动开口也不敢去问，只能尽量坐得离她远些，心里就希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还没醒来的白日梦。
　　可都不敢回身去睡，说什么如梦方醒的事，林远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伸手去拿那生了铁锈的匕首，想着若是秦朝慕突然暴起，自己好歹能反抗两下。
　　以前在那个说书的嘴里边总能听着几个让人顿生豪情的侠义故事，或是少年游侠，或是飞马将军，干得都是些劫富济贫的快人心的大事，孤身剿匪的也有，就是不知道去了人脑袋还滴血未沾的秦朝慕这回算是不算，若是算还好，但若不算，她砍了人脑袋干嘛，有这嗜好吗？
　　该说的路宝都说了，宋家梨园做生意赚银子不只靠唱戏，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也是平日的生计，自己在里边呆了十好几年，若是有别的目的想要杀他，早就杀了。只是这糟事发生的太突然，一个个平常看不出有丝毫端倪的同伴眼瞅着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催命高手......这转变太大，任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还有，路宝也说过，梨园这些人杀得都是该杀之人。
　　看着秦朝慕没有表情的侧脸，林远想了想，还是把匕首放下。
　　怪不得红哥在凉王府里能一眼就认出那个假冒老神仙的手上没什么斤两，原来他本身就是武林高手......藏得可真深。
　　秦朝慕转头，看林远不再紧紧攥着在她面前拿跟没拿都一样的匕首，展颜一笑，轻声问道，“想通了？”
　　林远重重点头道：“恩，你们不会害我，而且宝哥说你们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我信。”
　　车帘子外边，路宝笑道：“想明白就好，我还以为要让你接受这事得费一番功夫，不怪林班主总是夸赞你，确实比寻常少年容易开窍的多。”
　　林远不理会路宝话里话外的亲近之意，又向秦朝慕问道：“咱们梨园，到底做的是什么买卖？”
　　不等秦朝慕说话，路宝先把话茬接了去，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鞭花，乐呵道：“咱们也是奉令行事，东家差人给林班主传条子，班主再把令给我和小春子，配上秦姐或者红哥组成一道，出门就走戏，我跟你说，我们几个走戏可有年头了，不客气的说，就跟离咱们老远的万剑城那位天命城主一样，与人比剑未尝一败，咱们也从未失手过。”
　　路宝笑声依旧如往常一样让人听着舒服，林远也没忘了胆寒那回事，追问道：“一次都没失手？我可不信，我记着有一回红哥在外走戏回来，对了，走戏就是办事的意思吧......啧啧，还有行话，那会他可是端着缠了一整条纱布的胳膊回来的，当时说是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的，这会儿我可不信了。”
　　路宝赶车的动作一僵，平淡道：“那回也没失手，只是受了点小伤。”
　　林远哦了一声，踌躇一番又问道，“那......这次走戏为何带着我？”
　　秦朝慕轻咳一声，路宝不再言语。
　　“这是班主授意的，若要非要明白个究竟，你得回去问她，行了，一会就到新石镇了，你且休息一会儿，等找了客栈住下，你想知道什么再去跟路宝打听。”
　　秦朝慕说完便不再出声，路宝驾着马车重回了官道上，路途平稳起来，林远也有些疲倦，不见二人说话，没一会儿便小憩起来。
　　夜幕将至，星月初显。
　　马车在黄石客栈门口停下，小二屁颠屁颠的接过路宝手里的马缰，唤醒了熟睡的林远后，便躬身将三人迎了进去。
　　出门在外，秦朝慕自然是带着幂篱的，小二也算得上阅人无数，如此不肯露面的主儿不是有事在身的江湖人士就是貌美倾城的风尘女子，都不缺钱，直接要领着上二楼天字间，谁知那个头戴草帽的男子只点了三个普通间，当下就是一阵撇嘴。
　　房间里，秦朝慕摘了幂篱，伸手推开窗子时，便就有一直白色鸽子停在窗边，秦朝慕拿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一张空白纸条，撕了一半，系上后又将鸽子扔了出去。
　　不多时，“铛铛”的敲门声响起，秦朝慕看了看门外的人影，道：“林头儿，进来吧。”
　　得到应允的林远推开门，进屋后，紧张兮兮的朝外面左顾右盼一番，随后赶紧把门合实，坐在桌边对将刚把窗子关上的秦朝慕说道：“秦姐，外面没人。”
　　秦朝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远一脸责怪道：“秦姐，戏里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会儿万一有人偷听，可是要出了天大的事。”
　　秦朝慕抿抿嘴，止了笑意，对从进门开始就小心翼翼的林远好奇问道：“你想问什么？”
　　林远正色道：“我都想好了，其他事我打算回去跟班主说，这会儿来你这就想问问今日在山坳中你......你办的都些是什么人。”
　　曾经在戏里书里边看过无数杀人段子的林远，第一回实实在在的亲眼见着人命案子，又是跟梨园紧密有关，自然想弄个明白，梨园里边的那个能受堂堂异姓王追捧，戏腔独一无二的台柱子到底杀了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这事若是弄不明白，他这一夜都不能合眼，当然，在马车上那一段不算，那会儿刚知道这事，脑子一团糟，压根想不起来问这问那。
　　秦朝慕挥手将林远拿起茶杯的右手拦下，叮嘱一句夜深莫喝醒神茶，徐徐道：“山坳那些人是镇子外边占了山头的土匪，班主来时后交待了，若是路上有空，便把他们一窝端了，所以我跟路宝知会，在那地方稍稍停留一会。”
　　“你说让宝哥停车了？我怎么没有听见。”林远疑惑道。
　　秦朝慕笑道：“前半段路你一直在睡觉，叫都叫不醒，怎么能听见。”
　　林远了然点点头，又问道：“那那个土匪窝里有多少人，你全都给办了么。”
　　秦朝慕摇摇头，林远见状惊道：“秦姐，放走了土匪，可不就跟放虎归山一个道理吗！若是那些跑了的人一路跟踪过来，咱们岂不是危险了！哎呀，秦姐，你真是大意了。”
　　林远脸色陡然失色，只觉着这客栈前后一时间危机四伏，指不定从何时何地就会跳出一个凶恶山匪，举刀就砍，嘴里大喊‘还我兄弟命来。’
　　秦朝慕还是摇头，回道：“不是你想那样，事后山坳各处我都查探了，确定没有留下活口，只是当时杀得太多，没有仔细数，不知道到底是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