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庭前比试

　　戏台边上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台上的秦朝慕舞姿依旧婀娜，戎马半生的异姓王微闭双眼，手指敲在方桌上时，总和鼓点声快慢一致，纵使身边有大小官员想来敬酒，也总不好叨扰了此刻梁荣的雅致。
　　倒是那华服青年，也是异姓王唯一的儿子梁平，与诸多为官多年的叔伯们相聊甚欢，觥筹交错间，聊的尽是些赞国体民的客套话，这些人精们也乐得远离朝政，不说些有关帝王家的隐私言辞，子既代父，总比和梁荣说话，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了坑里来得强。
　　台上曲罢终了，秦朝慕施然行了一礼便退了去，台下府内的留着八字胡的刘管家接手上了台，诵了几句“宾客远道而来蓬荜生辉”之类的迎词后，便请大凉王世子上了来，台下，梁平别了几位寒暄的官居高位的叔父，径直走上前来。
　　可能梨园众人不知，但众位宾客却是知晓今日大凉王为何要宴请辖地内外的一众官员，别无二话，这便是打算着手清整大凉王辖地内的其他分散势力了。
　　自大兴国立国以来，中州地域其他各国无不以为马首是瞻，外敌虽有，却是在远离中州之地，塞北虽近，好在有闻人家御守前方，可以说，大兴国暂无外敌，只患内忧。
　　何为内忧？
　　记得大兴之前，中州有已亡大国为“秦”号，那时四国纷争，战乱不断，其中以秦国为首，实力最为强横，可就在秦国大军远征三国，将要功成之际，内忧突生，一只名为“天刑军”的势力陡然崛起，在短时间内攻克疆域内各大主城，十万秦军外征三国，内却无有粮草新军供应，只得含恨败北，埋骨异乡。也至此，宇文家顺势挥杆擎旗，覆大秦，灭天刑，得以大兴立国。
　　而所谓内忧，便是这名为“天刑”的势力。
　　国史中如此记载：宇文皇顺天应道，覆大秦，灭天刑，大兴当立。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当年宇文皇与梁荣征战多年，战三国，平塞北，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与这“天刑军”有过照面。如此庞大的势力，不知为何如同从人间蒸发一般，来势冲冲，最后却无疾而终。宇文皇倾其后半生想要查明此事，可最后却一无所得，直到临终前，心中还惦念此事。此为大内秘辛，知之者只有寥寥几人。
　　梁荣作为宇文皇的义弟，自然知晓此事，此回宴请宾客，便是要继续查探此事。
　　宴会间众人哪个不是人老成精，朝堂上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洗耳入闻，大凉王此次要有行动，谁会不暗里琢磨一番？只是关于“天刑”，他们知之甚少，不会将其与内患联想在一起罢了。
　　台上梁平拱手行了一礼，笑道，“此次父王摆酒设宴，感谢朝中众位前辈前来捧场，今RB世子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说罢，高举一饮而尽。台下众人也纷纷举杯，齐声称是。
　　私下里，在众人面前大凉王世子是以晚辈自称，称为叔伯，可在台面上，便不能用此样的称谓，是为凉往世子，虽无实质官品，却也比不少官员地位高得多。
　　刘管家端着锦盘上来，梁平放了杯子，继续道，“如今四海升平，父王夙愿已了，闲来垂钓时，得幸相识一位隐士高人，百般言说后，终于得其首肯入驻府中，今日特地设宴为其接风，也好与诸位认识。”梁平说完，起身侧到一旁，后台上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一身青色道袍，背负一把古朴长剑，走近梁平时，竟不行礼，站直如劲松，当真有一股得道神仙的出尘味道。
　　台下众人见此情形，一时不明所以，议论纷纷，此时梁家请来这么一位江湖人士，这大凉王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高台上，林远拉扯过鹿云灿看向下面，高兴大叫道，“红哥快看，下面来了一位老神仙！”鹿云灿斜眼看到，见那人模样，撇撇嘴不屑道，“什么老神仙，不过是个跑江湖的，怕就是个骗子吧。”林远不满道，“堂堂大凉王怎么会看走眼，我看你就是羡慕那老神仙，吃不到葡萄就说酸，哼。”鹿云灿好笑道，“什么说酸，你以为你越了十余年的桩是白练的么，照我说，你口中这老神仙在你手上走走不过三招，信不信？”
　　林远翻了翻眼皮，红哥的话他自然不信，自个儿都没有学过功夫，更别提与人交手，怎能和老神仙相提并论？
　　鹿云灿看林远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重哼一声道，“一会儿自见分晓。”
　　“相信诸位出门都是带了护卫的，不知有哪位敢让手下人与这‘清风道人’过上两手？”梁平微笑朝众人问道。
　　众人相觑无言，在没有弄懂大凉王此番心思前，任谁都不会做这出头鸟的。
　　梁平笑着扫过众人，继续道，“那好，既然没人敢上台来，便由本府的食客上台与之过上几招，以助酒兴吧。荀子建，你来吧。”梁平指向一个方向，一个同样背负长剑的白衣青年走出人群，脚尖轻点，几步越到台上，台下众人摆手称好，看样这人也是个练家子。
　　林远疑惑的看着白衣青年，小声跟鹿云灿道，“红哥，这穿白衣服的不是咱们刚刚碰到那人吗，他好像武功很高啊。”鹿云灿没了说话的兴致，随口回道，“是那小子，算有几把刷子。”
　　台上梁平退了去，只留下“清风道人”和名叫苟子健的白衣青年，二人拱手行礼，异姓王稍稍饮了口茶，杯盏刚刚放下，苟子健便率先出手。
　　一时间，台上剑光弥漫，苟子健剑法潇洒飘逸，每一剑都是以攻代守，盛气凌人，清风道人，一招不还，却守身有余，脚下步伐十分稳健，像是......经过很多次排演一样熟稔。
　　夜入凉风，侍从取出一件斑斓大衣披在梁荣身上，又往杯中添了茶，梁荣端起茶盏放在胸口处，摇头轻轻吹散了茶水中几片浮叶，完全没有注意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人。
　　不多时，清风道人终于出剑，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苟子健招架不及，飞身摔倒台边，清风道人收剑一笑，不再进攻。
　　“恭喜清风道人。”梁平走上台来，一面恭贺清风道人，一面说道，“众位不必藏拙，若是带了好身手的护卫来，敬请上台切磋，如此这般也不过是简单走上几招而已，输赢都不打紧的。”
　　“你看，果然是那老神仙赢了，红哥，你还说人是骗子，这下无话可说了吧。”林远双手搭在高台边上，兴奋道，“我看啊，谁上去都白搭，换做是那轮大锤的都是徒劳。”红哥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清风道人依旧立在台上，梁荣在台下自得的品着从西域进贡的上好茶叶，其余官员心思百转，见识了白发老者如此上乘武功，自知自家的侍卫不可与之为敌，只是输了不要紧，就想着该不该上去输上一遭。
　　“凉王，我李家最近收罗了一名绿林好手，不知能否与清风道人过上几招？”少时，终于有人率先开口，正是坐在后排不远处的从五品州府李洵。
　　大凉王大笑点头，说道，“自然可以，来人啊，去府外找李兄的护卫来。”一家丁应声跑出，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一名身穿黑色便衣的男子回到庭前。
　　“程染，上台与清风道人走上几招，只是这高人身手了得，你小心别伤到自己。”李洵对黑衣男子笑道。男子点点头，上了台去。
　　梁荣看也不看台上行礼的两人，半举着手微微挥动，瞥了一眼身后，随后对着俯身过来的一名劲装女子轻轻说道，“这人的名字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