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同

　　第二天一大早，周江兄弟便按照卡片上的地址，来到了武阳市郊区的一处别墅住宅区，该小区名叫“流芳”，里面修建着数量不多的独栋别墅。
　　周江兄弟出示身份证后，门口保安二话不说，直接带领两人走入小区内。
　　小区里的环境如它的名字一般典雅清幽，但奇怪的是，这里除了保安，路上再没有见到任何车辆和行人。
　　才刚到早上七点半，兄弟二人就来到了约定地点，一栋别墅的花园前。花园的大门是敞开的，谢过保安后，两人便直接走了进去，穿过入户门廊，两人看到内门也是开着的。
　　“你们来早了。”白灵玉的声音从别墅内传来。
　　“白医生好，早高峰我们怕路上堵车，就想着早点过来……”周江兄弟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兄弟二人小心翼翼的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目光忍不住四处瞟了几眼。两人心中暗自惊讶，这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豪华的住宅，冷色调的现代装饰，灯光映衬下，家具都折射出充满质感的光芒。
　　不过，这里也让他们感到奇怪。别墅内似乎不见阳光，视野内没看到任何窗子，如果熄了灯，这里岂不是黑压压一片？
　　白灵玉坐在一张长长的欧式餐桌边，餐桌上放着一个手提袋、一个平板电脑和几沓白纸文件。
　　周江兄弟坐到了白灵玉对面，周江将手上提着的一个礼盒放到了桌子上，“白医生，这是我们酒店甜品店的点心，法国的糕点师做的，很好吃，做的也很干净，我亲自盯着师傅做的。”
　　周江原本担心医生们对吃很讲究，因为他经常会听见医生们说不要路边摊，不要吃零食……他也怕白灵玉不喜欢这个礼物，但是，白灵玉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灵玉一看到这个礼品盒后就笑了，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她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人性的暖意。
　　“你都好久没有给我买过马卡龙了……”白灵玉将额头转向了左边，深情款款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她那神情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的爱人撒娇。
　　周江兄弟一下都呆住了，他们不明白白灵玉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似乎房间里还有其它人。两人不由自主的左右瞄了一眼，确信这里没有其它人后，心底不由又升起一股凉气。
　　好在白灵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谢谢你们的礼物，卡特蒙罗酒店的马卡龙是我的最爱。”
　　白灵玉直接拆开了包装盒，拿出一块马卡龙放在嘴边细细品尝。吃完整个后，她的神情又飘向了远方，“味道没有变，口感相比十年前变得更松软了，是换师傅了吧？”
　　“十年前？哦，对对对，十年前的那位师傅退休了，现在是一名年轻的老外在做马卡龙。”周江惊讶的回答道。
　　“我们还挺有缘的，或许这次我能够成功吧……”白灵玉意味深长的对着周江说了句后便收好礼盒，目光重回以往的平静，“现在，开始谈合同吧。”
　　“合同？”周江没料到如此正式。
　　白灵玉将桌上装订好的一沓白纸递给了周江，兄弟二人连忙接过一起翻看，而白灵玉不再讲话，只是认真的盯着他们俩。
　　时间缓缓流走，别墅内很安静，只有石英钟的钟摆声和翻页声在房间里回荡，兄弟二人的眼神也随着这一页页纸张变得愈发诧异。等到翻完最后一页，两人的眼神已变得不敢置信。
　　周江看完最后一个字，猛然抬起头，音调明显高了很多：“白医生，你是说，我只要能在这里住上一年，你就给我们两百万报酬，而且还是预付八十万？”
　　“是的。”
　　白灵玉打开桌上手提袋，里面是八叠捆的整整齐齐的九幽币，兄弟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现金，一时间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这是预付款，签订合同后马上就可以给你们，下个月起，我每个月月末还会给你弟弟转账十万，以持续支付你们母亲的医疗费。”白灵玉又将合同翻到首页问向周江，“合同里的内容都看明白了吗？说给我听听。”
　　周江点点头，“我都明白了，首先，这一年内我不得走出别墅，不得随意损坏别墅内的物品。”
　　“嗯，如果是无意间损坏也无妨。”
　　“第二，我每晚12点前必须去二楼的卧室休息，直到早上六点才能出来。”
　　白灵玉这时强调道，“记住，这点很重要，哪怕只有一天你没按照时间进入指定卧室，或者提早走出卧室，我们之间的协议都将立即终止，而你们还要偿还我已支出的所有费用。未来还会有其他人入住别墅，他们将安排在三楼，你和室友之间都不得互相进入各自卧室。”
　　“我一定不会违反规定的！”周江说的坚决。
　　“除此之外，你在别墅内的一切活动都是自由的。看到门口那张桌子没，每天早上六点，供你一天食用的食物将会出现在那里，你也可以将生活垃圾放在桌子上，自会有人打理。别墅内的生活用品齐全，恒温系统保持在16摄氏度，还有排气系统及仿日光照明系统都能保证你的身体健康。”
　　周江频频点头，“白医生放心好了，我从小就很能吃苦，在工地上也干过很长一段时间，再恶劣的环境都能适应的了，何况这里对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就是天堂。”
　　“我只是想提醒下你，合同第7页上写到，若你因身体原因终止协议，也将会做违约处理，而我的义务是尽一切可能保障你的身体健康。我也在你的卧室里准备了医疗手册、医疗器械及医药品，以备不测。”
　　“放心吧，白医生，我一定会爱惜自己身体的，就算我摔骨折了，我也会坚持下去的。”
　　白灵玉轻点额头，“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很健康。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建议，保持别墅内干净整洁，不然，细菌会使你患病。”
　　周江先是有些诧异，不明白白灵玉是怎么弄到他的体检报告的，那应该是酒店每年安排的体检，几乎是一个全方位的检查。但顾不得多想，他又赶紧回道，“我一定会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去爱惜，平时我都很爱打扫卫生的，员工宿舍里的卫生也一直都是我在打扫。自从到酒店当了厨子，不管是个人卫生还是周围环境的卫生，我都特别注意。”
　　“那就好，合同一式两份，一份你拿着，以防你忽略掉里面的细节。现在，你填完这份问卷后，我们就可以正式签署合同了。
　　白灵玉又将平板电脑打开推给周江，屏幕上显示的第一道问题是“有无遗传病史。”
　　“请如实填写，跟随自己的第一感觉填写，以最短的时间完成这份问卷，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嗯！”
　　周江立马将电脑拉向身边，专注的作答起来。一旁的周海这时看向白灵玉，眼中询问，自己是否也可以看问卷。得到对方点头回复后，周海也好奇的凑到哥哥身边。
　　起初问卷问的都是一些个人基本信息，“有无遗传病史”、“有无犯罪记录”、“有无违法行为”，但是，这些基本信息又没有“姓名籍贯”之类，感情白灵玉对他的身世背景已经做过调查。
　　回答“有无遗传病史”和“有无犯罪记录”时，周江果断的选择了“无”，就他所知，他的家族是没有遗传病的，他自己也没进过警察局。
　　但是，在回答“有无违法行为”时，周江眼神中出现了犹豫，不过，他也只停顿了一秒钟，便伸手准备点下“无”。
　　可就在手指将要触摸到平板电脑时，白灵玉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请诚实作答。”
　　周江被这话吓了一跳，顿时缩回了手，脸上一阵羞红。缓了缓后，他又极快的在平板电脑上点下“有”。
　　一旁的周海吃惊的看着哥哥，从小到大哥哥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本分务实的人，怎么还有过违法行为？周海想要问哥哥，但此时似乎又不太合适，兄弟两人都担心这个“违法行为”会让他们丢掉这份两百万的合同。
　　“放心吧，只要是诚实作答，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会和你们签订合同。”白灵玉像是看穿了兄弟二人。
　　周江松了一口气，继续作答，眼中也多了一丝果断。问卷题目似乎是关联性设计，接下来的一系列题目都与上一题有关。
　　“是否触犯刑法。”
　　“否。”
　　“是否触犯治安处罚条例。”
　　“是。”
　　“成年后有无打架斗殴经历。”
　　“无。”
　　“有无吸毒经历。”
　　“无。”
　　“有无赌博经历。”
　　到这一题时，周江眼中又犯难了，这一次他直接问向白灵玉，“我爱玩斗地主，常会和朋友打一块两块的，不知道算不算是赌博。”
　　“输赢范围不超过你个人总资产的百分之十即不算赌博行为。”
　　白灵玉的答复很清晰，周江果断点下“无”。
　　“有无嫖宿经历。”
　　终于问到周江的痛处，他羞愧的点下“有”。本想快些跳过这一话题，然而接下来的一题是“请口述事发原因。”
　　周江抬起头，目光躲闪的看向眼前这位还很陌生的优雅女性。如果对面是一位男性，他或许还能开的了口，但面对这样一位女性，他实在难以启齿。
　　白灵玉看到周江此时的模样，语气平缓的说道，“你的行为我能够理解，在我研究心理学的过程中，我也深入学习过社会学。在社会学中有一名词叫做‘越轨行为’，它是指违反了重要社会规定的行为，你可以把社会规定看做是律法，然而律法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我们不能以绝对的对错来描述律法，你无需太过愧疚。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性是人类的本能，是人类延续之根本，它致使我们对性充满渴望。然而，人类社会的发展又把我们划分出了多个阶层，你生活在底层，得到的资源自然较少，而‘性资源’也不会太多，在本能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越轨行为便容易发生。
　　再从你的经历来看，你高中毕业便踏入社会，是环境的改变导致了你行为的改变。越轨行为具有相对性，它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和条件下才成为越轨行为。某一社会或群体中的越轨行为，在另一社会或群体中可能是正常或正当行为。
　　你接触的社会人士较多，在他们看来，或许嫖宿已不是越轨行为。我国有句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指的是人类群体中的‘同化效应’，人们的态度和行为会逐渐接近参照群体或参照人员的态度和行为的过程。从你的反应来看，你仍会对此事感到羞愧，所以，我猜测是欲望和他人诱导战胜了你的自律，才发生了相对于我国律法规定的越轨行为。”
　　白灵玉一番话说的兄弟两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未听过如此科学的“开脱”。
　　佩服白灵玉的学识之余，周江顿时感到轻松很多，他连忙接道：“对，对，对，那是我在工地上工作时发生的事情。上工地的第一年，我的工作地点是在城中心，离工地不远处有一家便捷酒店，几位老工友们常在我耳边聊起那家酒店四楼的洗浴中心如何如何，还邀我一起去。起初，我都是拒绝的，后来有一天，工头给我们发的工资比以往多了一些，晚上我和工友们一起喝酒时，没能经得住他们的劝说，便随他们一起去了洗浴中心……不过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那里实在太贵了，我每个月工资还得寄给母亲和弟弟……”
　　周海听完哥哥的讲述后，神色变得感伤起来，他毫不责怪哥哥，只有对哥哥的心疼和一丝莫名的自责。
　　“我们继续吧，点击你的下一题。”
　　周江长出一口气，从羞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接下来的一题要轻松很多，是道填空题。
　　“最爱看的电影？（可答多项）”
　　实际上，周江很少看电影，小时候家里有台DVD，那还是他父亲过年时买回来的，那时他看的最多的是《古惑仔》系列电影。后来父亲走了，家庭气氛就变了，紧迫的生活让一家人再无心娱乐。
　　直到近年来，网络科技发达了，周江偶尔会在手机上看电影，但都达不到他对《古惑仔》的喜爱，因为它承载着他少年时期的快乐时光。
　　周江没有过多思考便在作答处写上了“古惑仔”。
　　后面的几道问题同样让他感到轻松，回答起来没有任何负担。
　　“最爱听的歌曲？（可答多项）”
　　“光辉岁月、青花瓷。”
　　“最喜欢的明星？（可答多项）”
　　“葛优。”
　　选择葛优是因为记忆中父亲常常说起葛优，长大后回看一遍葛优的作品，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可爱的老大爷。
　　“最爱吃的食物？（可答多项）”
　　“涮羊肉、马卡龙、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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