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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缨缚苍龙 / 第三章 雨决堤

第三章 雨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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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重的乌云布满了天际,仿佛是谁人信手挥洒的泼墨,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雨在骤间已由丝成布,刷刷刷地在天地间勾连起一幅幅的重幕。
  透过重幕,只见屋檐上的黑武士如一尊尊铜铸的雕塑,纹丝不动,萧杀之气稳稳地压盖在这地面已成血色汪洋的院子之上。
  一道闪电直劈而下,划破了黑色的天幕,也划开了黑色的人墙。
  黑武士左右分列,从中走出两个身影——一个背手孑立,俾睨天下;一个背后撑伞,亦步亦趋。
  两人从屋檐上纵身坠下,落到地上,竟然没溅起一点水花,只是微微泛起涟漪,可见功力之高绝。
  当中背手那人走近前来,借着天空残余的亮光,只见来人身量甚高,不戴盔不着甲,仅仅身穿一件深黑的武功劲服,但衣服上用暗金丝线勾画着一条五爪金龙,金龙盘身而上,龙头正嵌前胸,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来人深眼勾鼻,长脸卷须,那双灰蓝的眼睛总让人想起草原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狼。
  “彦昭兄,别来无恙啊。”来人站在亭前,微微笑道。
  “李存瑁!”秦彦昭闷声应道。
  “好胆!竟敢直呼天子名讳!”身后撑伞的太监出言叱喝。
  李存勖,出身于西突厥沙陀部,本姓朱邪,世为沙陀酋长。祖父朱邪赤心因镇压庞勋兵变有功,被唐朝皇帝赐为李姓,编入宗室谱籍。父亲李克用,官至河东节度使,封晋王,驻节太原,建立河东割据势力(晋国)。李存勖袭父位为河东节度使,称晋王。同光元年四月称帝,定国号为唐,史称后唐,并于同年十二月灭亡后梁,尽取河南、山东等地,定都洛阳。
  李存勖大度地摆了摆手,自顾地步入凉亭中,与秦彦昭擦身而过,在主座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这里可是江都府,吴国都城。你可就敢带着黑鸦军闯进来?”秦彦昭转过身来,也在对面坐下。
  “哈哈哈。”李存勖豪迈地大笑几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贵为天子,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秦彦昭笑着摇摇头:“你这沙陀蛮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大包天。”
  李存瑁对对方不恭之语毫无在意,指了指秦彦昭:“你和朕,都一样。”
  秦彦昭点点头:“的确如此。记得当年你我二人......”
  “在太原?”
  “在太原。”秦彦昭抬头看看亭外,“当时我还只是个小小的昭武校尉,而你也刚跟随你父帅初露头角。那天夜里,跟今天一样,都是下着大雨......”
  李存勖把话头接过:“你我二人亲率五百精兵,冒雨奔袭百里,突袭太原城下的黄巢逆军。当是时,我俩带头冲锋,从背后摸黑杀入,直插本阵,砍主将,夺大纛。是夜,以五百破三万,杀得太原城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战后,五百勇士仅余十三人,朕身中六箭,你背创三刀。”
  李存勖示意身边的太监把桌几上的酒杯斟满,举起一杯:“此战,当浮一大白。饮!”
  “饮!”秦彦昭也不矫情,举杯痛饮。
  “为此战,我可求你一事?”秦彦昭放下酒杯说道。
  “说。”
  “放过他。”
  “朕自幼生活在沙漠草原上,那里有一种动物,叫胡狼。它们是地面的王者,成群猎食,便是狮虎也不敢轻视。每一群胡狼都有一个狼王。它们通过厮杀较量来选出最强者作为王。而失败者的命运,则只是死,不单它自己,还有它的孩儿。因为新的狼王都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李存勖看了看淡定地坐在一旁的小男孩,“这天下,只需要一个姓李的皇帝。”
  那小男孩似乎没发觉众人聊的是自己,看到两个大人都已经坐下来喝酒,便以为危机已经过去,身心一松,竟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于是顾不得礼仪家教,抓起桌几上的鸡腿大啃起来。一边啃着鸡腿,还发现了一旁同样忍不住钻出来的脏兮兮的老狗,小男孩顺手抓了个猪蹄子扔了过去。于是,在一片杀气笼罩的庭院里,一个男孩,一条老狗,嘴上嚼得啧啧作响。
  “沉着有胆气,宽厚有仁心,会是个好皇帝。”李存勖扭头看着埋头吃食的男孩,摇了摇头,“可惜了。”
  “此事不成。换一个吧。”李存勖转过身来说道。
  秦彦昭也不拖泥带水,不再恳求,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再给我弹一次琴吧。”
  “你——”身边的黑甲武士怒而拔剑喝到。
  指名道姓让人奏乐是件很侮辱的事情。战国时,秦昭襄王为羞辱赵惠文王,在渑池之会上指名要其为自己鼓瑟,幸而当时有名相蔺相如以性命相威胁,寸步不让,才得以保存颜面不受其辱。
  “取琴来。”李存勖倒有枭雄的大度,挥挥手让武士退下,又对身后的太监耳语了几句。
  那太监点头哈腰地应下,转身拿出一个药箱,走到秦彦昭跟前,弯腰说道:“秦将军,请让奴婢为你疗伤包扎吧。”
  秦彦昭斜眼瞥了瞥,坦荡地解开犀带,脱去外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李绍宏,新主子家的剩饭滋味可好?”
  背后的太监似是完全没听出话语里的讽刺之意,平平静静地回答道:“我等刑余之人,承蒙皇上不弃,已是祖上数代积福之果。”
  秦彦昭“哼”了一声,也不再和他搭话,只是把眼睛微微闭上,感受肩背上皇室金创药传来的阵阵清凉舒服。
  李绍宏边仔细地为秦彦昭缠上细白的麻布,边斜眼看了看还被钉着柱子上的游庄主。此时的游庄主已经说不出话了,手脚微微抽搐地耷拉着,嘴里往外吐着血沫,眼看没多少气进出了。
  片刻,黑甲武士捧着一张古铜色的七弦琴进来。李存勖接过琴,早有人扫干净跟前的桌几,轻轻地弹了几个音,作为奏乐前的校准。
  “琴棋书画,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秦彦昭边穿回衣裳,似漫不经心地插来一句。
  “哈哈哈。”李存勖边笑边摇头,“‘琴棋书画,帝王之家’,朕已贵为九五之尊,还何需什么琴棋书画?金山银山又如何?朕不在乎。”
  “那要是武功秘籍呢?”
  “咚!”李存勖手上一抖,发出一记破音,停下手来沉吟了下,“即便是武功秘籍,等朕统一了这天下,还不都在朕手中?”
  “好了,言尽于此。请彦昭兄赏琴吧。”李存勖五指一张,止住了秦彦昭的话头。
  李存勖轻轻抚摸着身前的古琴,琴色泛铜,光滑如镜,陶醉地说道:“此琴名‘号钟’。相传是春秋名家伯牙亲手打造的至臻之品,后传到齐桓公手中。他一生收藏了无数名家名作,但唯独最最钟爱此琴,每每让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号钟”与之呼应。此琴音之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而《秦王破阵乐》乃太宗皇帝为秦王时所作,为载当年河东大破刘武周之煌煌军功,声震百里,气吞山河,最为合适用此琴弹奏,也只有此琴,方可演绎出其中赫赫声威。”
  “当——”
  话落,琴响。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一个高音拔地而起,袅袅盘旋而上。随着琴声,仿佛一幅幅画卷在这小小庭院当中次第展开:先是战前浓浓的压抑,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我方自信,对方嚣张,各不相让;再接着是接战,白刃相交,血色弥漫,双方的勇士厮杀成一团,刀枪,剑戟,肉身,战马绞杀在天地之间;然后战况进入磨盘,对方奋不顾身的冲杀令我方陷入了困境,低沉的琴声似乎带来了战士临死前的嘶吼和战马倒下时的哀鸣,空气中似乎飘来千百年前战场的血腥味;接着秦王站了出来,挥舞着宝剑带领着军队绝地反击,阵阵拔高的琴声如同我方一浪接一浪地反击,阻挡、反推、击溃、追杀一气呵成;最后便是胜利后的班师,长安万人空巷齐祝秦王凯旋,空中飞天散花,水中锦鲤戏珠,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大唐盛景......
  庭院外,暴雨如注,雷声隆隆,天地都好似融在一汪墨池当中。
  庭院内,琴声悠扬,丝丝入耳,忽高忽低,忽明忽暗,可见奏乐者将内劲通过琴弦贯入琴腔,以高频共鸣直击听者,不止双耳,就连身心,乃至毛孔都能感受其中。
  众人听得如此如醉,不仅屋檐上雨中伫立的黑鸦武士,就连那懵懵懂懂的小男孩,都似乎为琴声而牵,手里抓着啃到一半的鸡腿,忘神而去。
  “当——”
  琴止,刀起。
  最后一个音符还在泛泛回响。
  李存勖手离琴弦,从一旁侍立的武士怀中拔出一把金刀!
  金刀在窄小的凉亭中卷起一阵风:风起,卷走了片刻之前琴声悠悠的宁静,代之的是冷冽刺骨的杀意;风落,两人之间的桌几齐口破开,桌上的残羹冷炙如翻浆的熔岩,四下飞溅开来。
  天空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雷炸响,似乎预示着今晚的暴雨终于来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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