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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鸿门宴上斗凶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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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谋士刘养正在席间吟诵了一首诗,此诗气魄宏大,他读的又高亢昂扬,引得众人纷纷喝彩,可是胡世宁和洛城东却心生不快,面色一沉,这是为何?
  原来刘养正读诵的这首诗名叫《献钱尚父》,是晚唐五代时期僧人贯休所作,当年贯休为避战乱,到了吴越之地,写下这首诗晋献给吴越王钱鏐,其实原诗中的第二句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吴越王钱鏐看到后,虽然大加赞赏,但觉得“一剑霜寒十四州”气势不够,彰显不出他的王者风范和宏伟抱负,于是就下令让贯休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而贯休却不失气节,没有同意改字,并转身离去。
  此时刘养正故意将诗句读成“一剑霜寒四十州”,而且读此句时还提高声调,用意是在突显出王者的霸气,也衬托出宁王朱宸濠的远大志向,并不满足于“十四州”这样当前的属地,而要将天下“四十州”都收入囊中,含而不露地道出了宁王的宏图大志,也婉转地给了胡世宁和洛城东一个信号。胡世宁和洛城东正是知道了他读诗的用意所在,才感到不快。
  刘养正吟诵完后,回归坐位,宁王兴致高昂,眉飞色舞,又举起一杯酒,高声道:“刘先生读得好,好一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啊,果然是气吞山河,来,再干一杯!”王府众人一个个兴高采烈,举杯畅饮,唯有胡世宁和洛城东端坐未动,宁王看到,没有在意,只笑了一下,饮尽了杯中酒。
  三杯酒过后,宁王道:“永清、洛少侠,千万不要客气,请随意!”拿起筷子开始夹菜,众人等他吃过第一口,也都吃了起来,这些个江湖人吃起菜来均是狼吞虎咽的。胡世宁和洛城东略吃了两口,又放下了筷子。
  宁王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问道:“永清、洛少侠,本王府中的菜肴可还合你们的胃口?”
  胡世宁道:“王爷府中的菜肴十分佳美,非寻常可比!”宁王“哈哈”笑道:“是吗?那就多吃一些,不要拘礼。”又转向洛城东问道:“洛少侠觉得如何?”
  洛城东道:“在下也觉这些菜肴色形味具佳,都是上品。”宁王又“哈哈”大笑。
  洛城东看到桌上有一个白玉瓷盘,盘内的菜是用长条的豆腐块堆砌做城墙的样式,并用红色的汤汁浇在上面,还撒有葱花、木耳,金黄的豆腐块颜色诱人,在红色汤汁的衬托下,更显得娇嫩松软。洛城东用手一指这盘菜问道:“王爷,敢问这道菜叫做什么名字?”宁王并未回答,转向李士实道:“李先生,这道菜是你创出来的吧?”李士实面现得意之色,向宁王颔首道:“回王爷,这正是属下的拙作。”宁王道:“好,那你就给洛少侠说一说吧。”李士实答道:“是。”
  李士实向洛城东道:“洛少侠,你所问的这道菜,名叫红都黄城!”此语一出,胡世宁和洛城东又是一惊,因为他们知道,李士实为这道菜所起的名字绝非毫无意义的,细想菜名的这四个字:“红都黄城”,不是和“洪都皇城”四字谐音吗?这座南昌城又叫洪都城,他说“洪都皇城”不是要把洪都变成皇城的意思吗?这其中的反意昭然若揭。
  只听李士实继续说道:“这道菜的做法是先将豆腐切成寸许见方的长条,用油炸至金黄色捞出油,并在一头挖洞,掏空里面,填入由虾仁、鲈鱼、鸡丁、精肉、冬笋、香菇、桂圆、枸杞、银耳、大枣精制而成的什锦馅料,置入盘内磊作城垛之形状,上笼隔水一蒸,取出后浇上红烧鲤鱼的浆汁便成了,你看它是红色汤汁围绕金黄的城池,这不是红都黄城吗?”
  李士实说得精彩,引得众人又发出叫好之声,宁王也连连说好。洛城东道:“李先生果然奇思妙想,出人意表!这样一来,有什锦馅料的醇厚做衬托,更能显出豆腐的鲜美之味。”李士实手捋须髯,含笑点头。
  洛城东又道:“在下不才,观此豆腐,心有所感,故而不揣冒昧,大胆题诗一首,以博大家一笑,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先生不吝指正。”说着便向四周团团拱手致意。
  李士实本是文人,擅长诗词,听他说要作诗,很感兴趣,双眉一扬,道:“哦?洛少侠要以此豆腐为题作诗,好啊!我等洗耳恭听。”
  洛城东看了一眼胡世宁,胡世宁也正以期待的目光望向他,并无阻止之意,于是他站起身来,敛容正色,吟诵道:“八公置鼎铸还丹,始有珍馐传世间。当日此时三万客,停杯投箸忆淮南。”念完向座中诸人一拱手,道:“在下胡乱吟诵,让各位先生见笑了!”然后坐回凳上。
  李士实手捋胡须,全神贯注听洛城东所吟诗句,可是越听脸色越变得难看,刘养正面上也显出不悦之色,他二人首先听出了这首诗的含义。
  洛城东的这首诗说的是西汉淮南王刘安的事,这淮南王刘安是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安读书颇多,是位博学之士,并喜好道家黄老之术,洛城东诗文的第一句“八公置鼎铸还丹”,说的是刘安曾与苏非、李尚、田由、雷被、伍被、晋昌、毛被、左吴八个人在寿春八公山上筑起炉鼎,炼制仙丹,但是仙丹没有炼成,却无意间发明了豆腐这一人间美味,故而说“始有珍馐传世间”,此句中的珍馐指的就是豆腐。
  以上两句说明了豆腐的由来,是扣题之句,而后两句却由此开启,发扬出去。刘安当年广招门客,积蓄力量,欲图谋反,但因被手下人告密揭发,最终造反未成,被迫自杀。洛城东此诗后两句是将当年淮南王的数千门客和现在宁王的一众门客作类比,说道:当日此时三万客,其实也暗含着拿宁王朱宸濠与淮南王刘安相类比之意。
  诗文的最后一句更有委婉的劝诫之意,“停杯投箸忆淮南”就是说要好好想想淮南王谋反失败的教训,前车之鉴,一定要引以为戒。他的诗虽然名为“咏豆腐”,却含沙射影,旁敲侧击,意在劝诫宁王不要做祸国殃民的叛逆之贼。
  李士实和刘养正早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低头不语,宁王也是通晓古今的读书之人,怎能不明白他诗文的意思,不禁心生不悦,蹙起双眉,微现怒意。
  此时别的宾客也不敢作声,气氛有些尴尬。而胡世宁却感到心中舒畅,他轻咳一声,皱起眉头佯装嗔怒道:“城东,你好冒失,在座的各位先生都是精通诗词的饱学之士,你竟敢班门弄斧,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洛城东站起身又向众人拱手行礼道:“小子无礼,请各位先生恕罪!”说完坐下。
  宁王轻轻“嗯”了一声,道:“听说洛少侠武功很好,不知少侠练的是哪个门派的功夫?”
  洛城东道:“禀王爷,在下所学的是武当派内家一脉,功夫粗浅,不值一提!”
  与洛城东这桌相临近一桌上,有位穿着棕红色袍的汉子站起来,向洛城东略一抱拳道:“洛少侠。”
  洛城东急忙站起转身,面对那人,一看说话的却是周伯龄,抱拳招呼道:“周师傅。”
  周伯龄微笑道:“洛少侠过谦了,日前曾有崤函三侠兄弟三人,分别向洛少侠讨教过武功,都败在少侠的手下,看来洛少侠的武功确实高人一筹!”
  洛城东道:“哪里,哪里!与崤函三兄弟动手,并非在下本意,而且在下也是侥幸胜得一招半势。不知这三位是否就在府中,如在府中,请容许在下去探望他们一番!”
  周伯龄“呵呵”一笑,道:“洛少侠客气了,他们并无大碍,不劳洛少侠费心。周某平生最好与高人亲近,洛少侠武功卓绝,周某佩服!”说着便摊开右掌,微微抬起,意思是要和洛城东握手。
  洛城东看他伸出手掌,已知道他是要和自己握手较力,这是江湖人常用的比试方法,力量小的一方被力量大的一方握得痛楚难挡,发出喊叫就算输了。
  洛城东成竹在胸,坦然伸手与他相握,道:“周师傅过奖了!”
  两人双手相握,周伯龄依仗自己手上有深湛的铁砂掌功夫,马上用力握紧对方手掌,当他发力之时,却觉得有如握住了一块钢铁一般,再加大力量,还是握不动。就在他更加用力握紧之时,忽然觉得对方右手忽然变软,似乎变成了一团棉花,自己已无着力之处,不禁大感惊奇,发出“咦”的一声。但他“咦”声刚发出,突然又觉得洛城东右手劲力暴长,如铁钳一般,抓得他疼痛难忍,不由得就要惨叫出声,但他“啊”声刚一出口,已感到洛城东力量倏地撤回,并放开了右手。
  周伯龄已知道,对方功力高出自己许多,并且还留了面子,不让自己太狼狈,收回右手,于是他干笑了两声,道:“好,好,洛少侠请坐!”洛城东道:“周师傅请!”两人各自落座。
  众人看到他二人拉手时,洛城东面色从容,而周伯龄发出“咦”“啊”两声,行家都已看出是洛城东更胜一筹。
  正在这时,就听水榭外有人说道:“闵大哥。”“闵大哥回来了?”又听到有人“嗯”了两声,紧跟着脚步声响,一个人走进水榭,洛城东和众人转头看时,见来人是一名身穿棕色衣衫,满面虬髯、强壮劲健的中年汉子。
  闵姓汉子走到洛城东所在的桌前,向宁王拱手行礼道:“王爷,卑职回来了。”
  宁王面现喜色,道:“闵参将回来了,怎么样?此行可还顺利吗?”闵参将道:“托王爷鸿福,卑职此行一切顺利。”
  洛城东此前尚未见过这位闵参将,从他们对话中可知,他是外出办事刚刚返回,却不知他所办的是什么事情。此人说话时语声铿锵有力,双目有神,并且从他身形步法可以看出,此人是个身怀绝技的外家高手。
  只听宁王道:“好了,闵参将,稍后你再慢慢禀报,有贵客在此,你先见过贵客。”向胡世宁道:“这位兄弟名叫闵廿四,在本王亲兵中任参将,也练过些功夫。”又向闵廿四道:“这位是江西兵备副使胡世宁胡大人,是本省的父母官,闵参将,快与胡大人见礼。”
  闵廿四看似是个粗豪汉子,却礼数周全,毫不懈怠,向胡世宁抱拳颔首道:“卑职见过胡大人!”胡世宁欠身道:“闵参将免礼,闵参将风尘仆仆,这是刚从何处归来?”
  闵廿四不答,宁王道:“他是奉了本王之命,去广东浰头走了一趟,今日刚好返回。”胡世宁听后,沉吟不语。
  闵廿四转眼看到一个年轻人也坐在此桌上,心中奇怪,不知此人是谁,竟被王爷待为上宾,他目光投向洛城东,问道:“这位是……?”
  李士实答道:“闵将军,这位是武当俊杰洛城东洛少侠,是胡大人府中幕宾。”
  洛城东急忙站起,向闵廿四抱拳道:“闵将军,在下洛城东有礼了!”
  闵廿四看洛城东像个书生,却说他是武当侠客,更感奇怪,仍抱拳还礼道:“洛少侠,幸会!”转身从左边凌十一面前桌上拿起一个酒杯,右手平端,道:“洛少侠,闵某敬少侠一杯。”目光闪烁,将酒杯向洛城东面前送出。
  洛城东看他年纪比自己大,怎能受他敬酒,笑道:“闵将军说笑了,理应在下向闵将军敬酒才对。”说完用右手去挡闵廿四手臂。
  洛城东刚接到闵廿四端酒的右手臂,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向自己推过来,洛城东急忙运内力前推,与其相抗。闵廿四虽然内外兼修,力道强劲,终不及洛城东至阳神功的内力深湛,两家一较力,洛城东手臂已微微前移,逼得闵廿四右臂向后弯曲,毕竟洛城东不想让他难堪,所以只稍稍推了一点儿,别人很难看出,但闵廿四已能感觉得出来,知道对手功力高于自己,而且还给自己留了面子。
  闵廿四甚是知趣,立刻收回力量,把酒略向上一举,道:“好吧,那么闵某就与洛少侠同干一杯!”
  洛城东一笑,道:“好!”端起自己的酒杯,双手举杯,与闵廿四相对,道:“闵将军,请!”两人各自喝了一杯,都亮出空杯,让对方观看,又相视一笑,洛城东道:“闵将军,你一路劳顿,快请入座吧!”宁王也道:“是啊,闵兄弟辛苦了,快快坐下!”闵廿四答道:“是。”
  早有下人搬来了凳子,放在凌十一所在的桌旁,闵廿四挨着凌十一坐下,两人交谈了几句,显得十分亲近。
  宁王又含笑相让,众人接着饮酒。这时一名仆人手举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要去给洛城东的桌上送酒,当他走过李彪身旁时,李彪突然伸出右脚,在仆人脚下一绊,仆人不妨,被绊得站立不稳,惊呼一声,向前扑出,却正朝着洛城东身后撞过来,他手中的托盘和酒壶也脱手飞了出去,砸向洛城东后脑。
  洛城东听到背后有人惊叫,紧接着感到背后和头上都有风声袭来,他听声辨位,并不回头,而是仍坐在凳上,上身后躺,仰面朝上,双手向上分开,左手朝后托住了仆人的胸口,左掌心微一吐力,仆人即刻身体站直,稳稳立定。洛城东坐直身子,右手前伸,先接住了托盘,又用托盘接住了酒壶,而那酒壶是倾侧着落下的,如果就这么硬接,酒壶必会倒下,酒液也会流出。
  而洛城东神功微妙,手上自有灵巧劲力,当酒壶壶底的边沿落到托盘上时,洛城东右手来回一错,使壶底平平地坐在了托盘上,就连壶盖也只发出“咕嘟”一声轻响,并未掉落。
  后面又有秦豹并不罢休,在刚站稳的仆人背后推了一把,那个仆人再次向前扑倒,爬在洛城东背上,洛城东微向左转腰,左肩向后一抖,把仆人弹得倒退回去,靠向秦豹,秦豹忙用手去撑,但那仆人身上携带的力量甚大,撞的秦豹身子一歪,靠在桌上,桌上杯盘“咣啷”乱响,洛城东手中依然稳稳拖着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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