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建安村，秦岭深处的一个小山村，这个山村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两百年内迁居于此的。隋帝暴政各方诸侯群起而反，连年战乱山河破碎，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为避战火他们躲进深山繁衍生息，百年时间的发展与建设有了现在的建安村。
　　建安村不大有居户三百，共计七百余人，房屋沿河谷带状分布，三三两两分居。建安村所在之地山高林密坡陡，居民只有房前屋后有少许耕地，多植萝卜与高粱。居民多以狩猎，养殖，采伐为生。日子虽然清贫但也乐得逍遥自在，这里官府基本不予管理，因为最近的县衙到这里也有三百里山路，且不说山路崎岖山中还有猛兽出没，就是这三百里山路骑马赶驴至少也得三五天时间。
　　今日却是蹊跷，少有外人造访的山村却出现了一队士兵，人数不少一百来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大刀背工挎箭来了此处。“外面还在打仗吗？他们莫不是来抓壮丁？”见之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军士也对这些居户竟然不闻不问不予打扰，沿着村道径直向山里更深处走去。
　　山深林密自然溪水长流，盛夏雨水充沛这山溪水位可是不浅，前几日的暴雨更是引发了山洪，现在水刚消下去少许，溪水里的淤泥落叶等杂物尽数被洪水席卷冲走，卵石被冲刷的干干净净，溪流显得格外清澈。
　　河滩上一老一少两人正在忙碌着，年少的端着竹篾编制的簸箕赤脚站在水里，用力的筛动着簸箕，老人则用锄头费力的将河滩表层上大块的沙石扒开，露出最底层的明沙。
　　这一队进村的士兵来找到了他们需要找寻的地方，到村中的铁匠铺。院子里除了一只土黄色的柴狗栓在院子里看家狂吠外未见人影。听到不远处的小溪里有响动，走来一瞧，军士们乐了，这不正是自己需要寻找的人嘛。
　　见到突然冒出的这么多官兵，正在河中淘洗筛选的年轻人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仓皇的逃到岸边，一脸警惕的盯着溪流对岸的官兵。
　　“三十年前飞虹问世，短短不到三年时间就越升至兵器谱第一，折在飞虹剑下的名剑数不胜数，可是当人们知道飞虹剑那是铸剑师黎广安的时候，这个人却已经消失在了江湖之上，二十多年来无数剑客都在寻他，可是始终找寻觅不到他的踪迹。原来是来了这世外桃源，这里山清水秀当真是一逍遥宝地。黎大师，您可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扒沙的老人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这位军爷，你在说什么老朽听不懂啊！老朽只是这村里的一个铁匠罢了，平日里打打菜刀锄头什么的还行，老朽是连个剪刀都打不好的人，哪里懂这铸剑哦！你们想必是找错人了，我姓黎是不错，可是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铸剑大师黎广安！老朽乃是黎昌山，可以四处打听他们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军爷路途劳顿，还是早些找户人家歇息，这山里可不比城镇。”
　　“假似真来真亦假，一个假名字用上二十多年，也成了真名字，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再怎么隐藏也改变不了你是黎大师的事实。黎大师我们这一次前来，是想请您……”
　　不等对方说完黎老就笑道“什么真真假假的？我就知道真的就是真的他假不了，假的就是假的他真不了！我是黎昌山不是黎广安，你找了那黎大师这么久了，这期间肯定不少打听他的下落，我在这里的肯定是道听途说是，正因为我会打铁巧好我又姓黎，于是你被人给骗了，我真不会铸剑，杀猪刀我倒是打过两把，但剑这玩意真没弄过，军爷回去吧，不然山中暴雨路上有危险！”
　　士兵的首领听了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黎大师，我们找您足足找寻了三年时间，您认为我们会就这样离开吗？大师你们这是在淘选铁砂吧，据说最好的铁并不来自矿洞里开采的矿石，而是来自这溪流的里的铁砂，最好的赤铁矿石在山洪中与携裹在山洪中的其他岩石碰撞，赤铁矿石被击碎，轻而脆的杂质会被流水磨洗带走，留下的则是颗粒较大的铁精，甚至不用冶炼，直接烧融即可！纯度越高的铁越重，水中的杂质在沉淀时重的先落，这铁砂自然会沉积在河床最底下，所以您将表层的沙石扒开只为下面更为精纯的铁砂。这位兄弟用簸箕淘洗，也是利用了洪水冲刷的原理，来回晃荡水流将轻的杂质淘出只留下最底下最好的铁砂。如果只为锻造菜刀农具，如此大费周章，您不觉得有些累吗？”
　　“没想到军爷您也懂这个啊，这里位于深山老林，更是远离城镇，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买来冶炼过的铁锭用以锻造，所以只能靠这个办法自己来炼铁了，还别说这铁砂炼出的铁质量很好，锻造的菜刀农具经久耐用。好在菜刀农具经久耐用，不然我这可得累死，忙活几天淘来的铁砂仅能锻造一件农具。而且锻造光有了铁还不够，还得伐木烧炭，总之随随便便的一把农具都至少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哪！”老人也许是累了拄着锄头，隔岸与军爷聊起天来。
　　“大师，我断定您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您就是我要找的黎广安。飞虹是您的得已之作也是成名作，您之所以突然离开，肯定想让自己的锻造技艺更上一层楼，于是来了这里寻找铁精锻造更好的剑，对吗？大师，你在这里找寻了二十多年，似乎还没有找到你期许的铸剑材料吧！这一次我带了好东西来！”军队的头领取下了背上背着的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开启之后里面却另有玄机，里面还有个铁盒子，盒子造型奇特制作精良，竟然用的是极其复杂鲁班锁，用了好一会时间才将这铁盒子打开。后双手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捧了出来“五年前，正直中秋，大家庭院赏月之际，忽见一道闪光自东向西划过夜空，本以为只是一枚一闪即逝的流星，却不想它却是颗陨星，陨星坠地发生爆炸，火光照亮夜空。落点在长安城外，将军恐有居民伤亡派我前去查看灾情，却不想收获此物。此物虽小但分量极沉，就这一点就五十余斤。”
　　“陨铁！”原本装着满不在乎的老人见了这个东西，瞬间也难掩内心的激动，裤脚也来不及挽起就趟水过河，老人瘦弱几次都差点被水冲走。
　　爬上河岸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块陨铁，双手激动的发颤几次伸手又都缩了回来，很真诚的看着那军官祈求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军官倒也爽快
　　老人连忙在身上将手上的水擦干，从这将军手上接过这块比拳头略大一个苹果大小的陨铁，自言自语道“这些天外来客，往往在落向地面之时就以燃烧殆尽，落在地上的可是最精华的部分，只是世界这么大残骸又那么小，落在地上极难寻获，陨铁乃天下至宝，便是要得一两也是绝难，寻常刀枪剑戟之中，只要加入半两数钱，凡铁立成利器。陨铁往往能找到的都小的可怜，第一见到这么大的。这块陨铁入手极沉，想来含铁量极高，奕或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神奇金属，别看只有拳头大一坨但是，足可锻造一剑。”
　　见这老头来了兴致，军官连忙追问“黎大师可否为我们将军铸造一剑？”
　　黎广安捋了捋胡须说道“三十年前我铸成飞虹，我也因此扬名天下，可一个好的铸剑师怎么只能有一件作品流传后世！为寻求突破，三十年来我走遍山山水水，寻觅筑剑之材，我来此也已二十五年，一直苦寻良料，只想再铸造一柄更好的剑。数次尝试均不和我心意，此刻你送来了让我最心动的材料我很动心，我可以为你铸剑，但是我有三点要求，你若应我，我可以为你铸剑。”
　　“大师，您且说道说道，我看是那三点要求？”
　　黎广安稍稍沉吟思索片刻说道“那我就慢慢道来，第一，这块陨铁纯度极高，降落之时已受天火煅烧，留下的均属精华，我再冶炼也去除不了多少杂质，这陨铁锻造一柄宝剑之后当可还有一点边角料，这个能否给我？”
　　军官听之一笑“来时将军说了，此行前来只为求当世神兵一件，以此陨铁铸之，多多少少只求一剑，多的我可做主赠与大师它用。这一点不成问题了，且说其他两点。”
　　“第一点达到了我想其他两点也就不成问题了，第二点，这铸剑需要消耗大量的木炭，陨铁更是耐高温，需要更多的木炭才能将其熔炼，我需要你们准备木炭，还有我年事已高抡不动铁锤了，锻造之时需要你们从旁协助。第三点，你们来此食宿必须自行解决，不得骚扰村民，更不得打骂羞辱甚至是烧杀。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家你们若有需求当使钱财购买不得强取豪夺。若是有村民对我投诉，此剑定然不会再铸。”黎广安来这里二十五年了，和村民早就亲如一家，军队的坏名声四海远播他不想让村民受到伤害。
　　这将军回头对身后的人厉声喝道“刚刚大师说的话可有听到？若有违抗者，斩！黎大师，三个点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您，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铸剑了？”
　　“可以开始逐渐，但现在不急！你先让你的人安顿下来，明天带你进山伐木烧炭，铸剑最将就的就是火候，想要掌握火候这木炭是为关键，任何木头都可以烧制成木炭，但是只有少数木头烧制的木炭才能达到理想的期许，易燃且耐烧。”黎广安坐在河滩上拧了拧湿漉漉的裤脚“二牛给我把鞋子扔过来，我先回去安顿军爷们，你再干会活，你三叔定的铁犁还差点料呢！”
　　拎着鞋子赤脚走在路上，不顾杂草丛生“将军从那里来啊？竟然可以找到这深山老林子里来，也是不容易啊！我已更名二十八年，竟然还能找到我，看来没少花功夫！”
　　“大师，您别老将军、将军的叫我了，您这是折煞我啊，我只不过是忠武将军李朝敏李将军手下的一个千夫长而已，何谈将军一称。我有个糙名叫杨林，您叫我名字就好了。女帝迁都洛阳之后，李将军接手了长安的防务，上次这块陨星坠地，就是李将军派我等寻获的。寻获到此物之后，将军就想将其锻造成为一把神兵利器，好为国家效力斩杀敌寇。普天之下会铸剑的人很多，但能称为铸剑师的寥寥无几，惊鸿剑惊艳江湖，让世人见到了您高超的铸造工艺，将军觉得此物到了您手上才算是可以物尽其用，发挥出它真正的价值来。为了寻您踪迹这几年来我们可是没有少打听，将军大人让长安城内最好的画师，根据之前见过您本人的人的口头描述您的相貌，他们进行了绘画，反反复复数十次才拿到最贴合您的画像，凭借着画像我们四处寻找，找了半年时间才得到线索知道您是隐居到了这里。我们前前后后找了您三年多，好在努力没有白费，现在终于是见到您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次你们带了陨铁过来，又带有一份赤诚之心，这活，我接了！掐手算一算，老朽我今年七十有三了，也算是高寿了，若是错此机会，我再难挥动铁锤了，乘着自己还没有倒下，完成最后一次创作吧！希望我还能有点用，别埋没了此等良材。”黎广安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七十三岁在已是高龄，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铸剑打铁可是个力气活。若自己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有机会再去铸剑了。
　　杨树跟着叹息了一声“唉，也是为难大师了，这么大年纪了，还需要再耗费精力来铸剑，不知道您那徒儿手艺学的如何，铸剑时可以让他或者我们多干干，您在旁边从旁指导，关键的步骤再由你来把关！”
　　“你说二牛？他跟着我只学会了打铁，这里用不上剑，也就从未铸过剑，铸剑的东西他一概不知，而且陨铁这东西桀骜不驯，他的能耐驯服不了，稍有不慎稀世珍宝也会变成一堆废铁。这一次我已决定由我亲自操刀，你们从旁协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