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顺着沈千山的手看去，原本沉默着向前走的队伍，突然变得喧闹起来，沈三皱着眉头道。
　　“连走路都要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
　　不同于沈三的不耐烦，沈千山的脸色依然没有变好。
　　“事出必有因，怕是前方出了什么事情，莫不是遇见土匪了，我们还是先躲一下为好。”
　　说罢，拍了拍车，对着汉子说道。
　　“大块，换个地方。”
　　话音未落，大块已经将车推的飞起，远离大路而去，沈三以前没见过大块跑过，想不到有这么快，只是慢了半拍，已经被甩了一大截。
　　就在他们离开大路没多久，远处的喧闹彻底变成了混乱，也就在这时候，沈三看见了混乱的原因，那就是队伍确实被袭击了，从前面冲出来数十骑骑兵正不停的驱赶着人群，让他们不跑到大路以外，沈三紧跑了几步赶上沈千山后，喘着气说道。
　　“父亲，你猜对了，确实是出事了，不过那些人看来不像土匪。”
　　“哼，土匪？不是土匪才更要跑，土匪只要钱，他们指不定要什么了。”
　　沈千山一直反坐在车上，看的自然比沈三清楚，他这样一说，沈三也就没话说了，只能低着头继续跟着跑。
　　三人跑了一会后，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透过光秃秃的枝干，隐约能看见林后的村庄，沈三这时正好跑不动了，呼吸间胸口都有些疼痛，连忙招了招手，想说去村庄里休息一下，却看见沈千山大叫一声小心，沈三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骑兵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持枪向着他的后心刺来。
　　须臾间，沈三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能本能的将双手护住胸口，看着长枪离自己越来越近，好在，他不知道怎么办，别人却知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东西已经先一步砸到了骑兵的脸上，沈三只听到啊的一声，骑兵已经捂着脸孔从他身边掠过，带起的劲风将他带倒在地。
　　沈三刚一挨到地面，顾不上疼痛，立马又爬了起来，只见那骑兵这时已经冲出了二三十米远，正努力拉着缰绳将马转过身来，再去看沈千山他们，也已经到了林子里头，向他招着手，沈三又看了看骑兵，发现他这时在揉着脸没有注意自己，当下不在犹豫，连忙向着林子跑去。
　　刚跑了没两步，沈三的耳边又响起了马蹄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骑兵又向他冲了过来，沈三心中暗骂了一声后，脚下更是加了几分力向着林中冲去。骑兵和他的距离与他和林子的距离差不多，人肯定跑不过马，这点沈三知道，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刚才祝他一臂之力的人能够再次出手。
　　好在那人再次出了手，这次沈三倒是看清楚了，只见大块从沈千山的手里接过黑色的干粮，略一停顿后一扬手臂，干粮便朝着骑兵飞去。骑兵这次也有了准备，一挥长枪将干粮击落，而沈三也趁着这个机会冲入了树林中。
　　到了这时，沈三才有机会仔细看看骑兵，年纪大概和他差不多，如果不是脸上挨了一下，应该长的不错，此刻正一脸血污的瞪着他。犹豫一下后，沈三开口说道。
　　“这位官爷，我们和你前世无仇，近日嘛倒是有些小怨，但也犯不着要在下的小命吧。”
　　骑兵将长枪向前一指，朗声说道。
　　“你们这群流寇，还不快快受死，让小爷我赏你们一个痛快。”
　　看那样子应该是练习过一段时间，只可惜少了两颗门牙有些露风，少了些许气势。
　　“官爷是弄错了吧，我们是难民不是流寇，是逃难来的。”
　　骑兵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一阵号角声，听到号角声的骑兵变的焦躁起来，拉着缰绳来来回回的走了几个回合后，突然眼中凶光一闪，举起长枪向着沈三掷了过来，好在臂力不够，只是扎在了沈三前面的地上，就是这样，也让沈三惊出了一身冷汗。
　　骑兵掷出长枪后，立刻跳到马下，拔出腰刀后向着沈三走来。沈三现在的感觉很古怪，看着骑兵走来，他并没有恐惧，只是觉得愤怒，何苦要一再相逼，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沈三没有跑开，反而快步向着长枪走去。
　　骑兵看见沈三的反应，愣了一下后，脸上露出狠厉的笑容，急走几步，赶在沈三碰到长枪之前，向着他的脑袋斩去。只是可惜这必中的一刀又落了空，只听得头盔一阵巨响，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骑兵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扶着脑袋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只听噗的一声，胸口已经被刺中，接着传来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鲜血顺着长枪流下，沾满了沈三的双手，温热而粘稠的感觉让他直泛恶心，慌忙松开双手后，沈三不断的在旁边的树上擦着手，却怎么也擦不掉恶心的感觉，这时沈千山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怕？”
　　沈三转头看去，发现沈千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大块拿着他的手杖依然守在已经倒地的骑兵身旁。
　　沈三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不怕，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就好，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换个地方吧。”
　　说罢，沈千山转身向着推车走去，只是从他走路的步伐，沈三总觉得他似乎很满意，对于自己杀人了很满意？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袋后，沈三向着骑兵走去。
　　鲜血已经染湿了骑兵躺着的地方，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沈三抽了抽鼻子，原来这就是血的味道，闻起来居然有点甜，并不是很讨厌。
　　站在血的外面，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骑兵，沈三皱着眉头问道。
　　“还没有死吗，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话音刚落，沈三就后悔了，自己杀的人现在又想救，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好在大块没有笑他，只是摇了摇头后将手杖扔给了他，然后不顾地上的血液，走到骑兵身边，用力将骑兵握着的刀抽了出来，看了看刀柄后，又将刀放回骑兵的身旁，再搜了搜骑兵的身体，找到几块碎银后，老实不客气的放在自己怀里，接着大块向着战马走去。
　　那战马看来训练的不错，随着大块的接近，并没有惊慌的样子，不过大块还是很小心的取下了马鞍旁的包裹，取出里面的干粮和水囊后，又挂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大块才带着沈三回到了沈千山的车旁，放下干粮和水后，推着车向村庄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来到村口，大块放下车后先进入里面查探了一番，回来后直接推着车子就进了村子，沈三跟着后面边走边打量，发现这个村子和他以前看见的村子都一样，人都跑光了。
　　进入村子后，大块找了一间房子，进去安顿好后，自己又跑了出来，看来是要清理一下他们的足迹，看见大块出去，沈千山这才对着沈三说道。
　　“说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
　　沈三被猜中心思倒也不恼，嘿嘿笑了两下后说道。
　　“父亲目光如炬，孩儿的心思一点都瞒不过您。”
　　沈千山笑骂道:“少拍马屁，都杀了人了，要是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才有鬼，快说”
　　“是是是，那孩儿就说了。”
　　沈三停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要问的问题后，这才开口问道。
　　“父亲为何不怕土匪，却怕官兵？”
　　沈千山摸着胡子思索一番后，发现自己说不明白，只能笼统的道。
　　“简单点说吧，遇见土匪，你给了钱能留条命，遇见官兵，项上人头肯定不保。”
　　“这是为什么，难道官兵不是保护我们的吗？”
　　“要是换作以前，这话还有道理，现在可不是了。”
　　“为什么？”
　　“原因为父也解释不清楚，等到了渔阳，再介绍位朋友给你认识，你问他就知道了，再问点别的吧。”
　　虽然有些不甘心，沈三也只能换了话题。
　　“那就趁现在，父亲给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
　　即使早就知道沈三会问这个问题，沈千山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感，长叹一声后说道。
　　“我沈家祖籍幽州，以前都是务农，从我的爷爷开始经商，承蒙祖先护佑，生意还过得去。你上有两个哥哥，老大沈万文，是个读书人，老二沈万财，本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只可惜这次都没有挺过来。”
　　说到这里，沈千山有些抑制不住悲伤，闭上眼睛不再出声，良久之后才缓缓的继续说道。
　　“你母亲张氏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家族中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不知道有几人生几人死。我现在身边只剩下大块一人，当年我救过他一命，从那时开始他就跟着我，他不说话，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往，就连大块这个名字都是二宝起的。”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快乐时光，沈千山脸上出现了笑容，只可惜没有停留太久。
　　“大块跟了我几年，救了我以及我家人不下十来次，对我来说已经是家人，你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孩儿知道了。”
　　这个就是沈千山不说，沈三也知道，对于一个救了他三次的人来说，再多的尊敬都不过分。
　　听到沈三的回答，沈千山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算是我的第三子，这几天路上走的匆忙，一直没有给你起名，总是三儿三儿的叫也不好，不如趁着现在给你起个名吧。”
　　“全凭父亲做主。”
　　“你这辈是万字辈，本想叫你沈万福，又怕你这辈命硬，名字太好背不住，你算是我的第三子，不如取我名字的音，就叫沈万三如何？”
　　“沈万三，好名字，就叫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