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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从下午4点过后，鞭炮声、礼花声不绝入耳，声音虽然吵闹，可在这个日子里，只怕没人会去抱怨，毕竟对中国人来说，除夕夜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许多单位都已经放七天年假，大多数人们都已经回家团聚，共享除夕欢乐，可有的单位却仍要恪尽职守，为人民站岗。
J市公安局的大楼，好几个办公室灯火通明。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晚上10点20分，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小封打着哈欠，提起刚烧好开水的电水壶，往自己的保温杯里倒着热水，嘴里还边嘟囔：“唉，真的是有够倒霉的，为什么偏偏在今年论到我值班？本来和家人说好一起看春晚的，现在倒好，一个人坐在这里无聊。”虽说是刑警，但在除夕夜，也难免有些抱怨。小封吹着滚烫的开水，眼睛瞟到右手边的电话，眉毛上扬，心想：今晚能有什么人打电话来报案，都安安全全在家吃着年夜饭，守着岁呢。
这想法还是刚撂下，“叮叮叮、叮叮叮”，清脆刺耳的铃声居然响起。小封不敢耽误，立刻清了清嗓子，提起听筒：“喂，您好！这里是公安局刑侦大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喂，是小封吧？”小封也纳闷，这火急火燎的是干嘛？
“是我，你是交警大队的小同吧？”小封问。
“对，对，赶紧打电话联络你们队长，出大事了！”
“这大年三十的能出什么大事，你别着急，把事情先跟我说一遍，我再看要不要向我们队长汇报。”小封已将听筒换到左手，右手意境提起一支黑色签字笔，准备开始记录。
“就在刚才，我接到一位群众的报警电话，说在河港镇守信路段发现一具男尸，目前死因不明。我刚已经通知了我们大队长冯大华，他让我也立刻联系你们刑侦大队，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援。”
“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们队长，然后到你办公室去跟你汇合，先这样了。”小封立刻挂断电话，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景警官的号码。
二
景警官的父母习惯早睡，为了不打扰二老的休息，景警官也早早上床，用手机看着最爱的武侠小说。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案子侦破不少，有许多个夜晚都没能睡好，今儿是除夕夜，想来终于能好好地看下小说，然后睡个好觉。
“风再起时，寂静夜深中想到你对我支持，在听见欢呼里在泣诉我谢意，今晚再遇见，仍是有一丝暖意。”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搅了他看武侠小说的兴致。景警官非但没有皱眉，反倒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铃声一旦响起，一定是局里出了什么事情。
“喂，小封，局里那边有什么事吗？”景警官问。
“队长，真不好意思，除夕夜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赶紧讲！”
“交警大队的同事刚打电话来说，有位群众报案，在河港镇守信路段发现一具男尸，目前死因不明。交警大队那边希望得到咱们刑侦大队的支援。”
“好，我知道了，我争取在20分钟内赶到局里，你先去交警大队办公室等我。”
“是，队长！对了，对了，队长，你还没挂电话吧？”
“还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队长，毕竟有命案，要不要通知叶法医一起去？”
“这个你不用管，等会儿我会打她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坏笑声，景警官却随手一划，挂断了电话。他迅速起床，穿好厚实的保暖内衣，然后郑重地罩上警服，带好警帽，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后，带好随身物件，静悄悄地出门。
三
寒风呼啸，夹杂着烟花爆竹的气味，景警官鼻子一痒，不禁打了个喷嚏。走在马路边，连个车影都瞧不见，看样子除夕夜的这个点，要打出租车都很困难。
景警官一边等待，一边拨通了叶悦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大警官，除夕快乐，都这么晚了，怎么还给我打电话？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叶悦的语气中带点讽刺，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
“额，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作为礼貌，你就不会也对我说一声‘除夕快乐’？”
“哦，除夕快乐！不过眼下有件案子发生，我想咱们今晚都快乐不起来。”
“办案抓凶手是你们刑侦大队的事情，我们法医科可是规定可以休息7天的啊。”
“这我知道，可毕竟发生了凶杀案，我想到如果你能到场，应该会对案件侦破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原来你这么晚打电话我，是因为公事，哼，我知道了！”话刚说完，景警官就听到了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声音。
景警官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正朝自己打着喇叭，他赶紧招手，迅速上车。
四
景警官下了出租车，站在局里的楼下，双手搓着，嘴里哈着气取暖。虽然刚才叶悦没说到底来不来，可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叶悦绝对会来。景警官也不再打电话，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局门口等候着。
10分钟过去，一辆绿色的小轿车朝这边减速驶来，车头灯刺目，景警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绿色小轿车停在了不远处，后车门打开，叶悦穿着一身过膝红色羽绒服走了出来。景警官正准备过去打招呼，绿色小轿车里还走出来一个男人，年纪看上去五十左右，标准国字脸，剑眉，唇厚大鼻梁，留着精致的胡须，身高约莫一米八，体形健壮，气宇轩昂。
景警官小跑上前，叶悦却把脸斜到一边。
“你就是刑侦大队的景警官？”男人仔细打量着景警官。
“同志，您好！”景警官站的笔直，朝他标致地敬礼。
“好了，爸，您就先回去吧，我好歹也算是位女警官，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这不是还有很多局里的同事在嘛。”叶悦对那男人说。
景警官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叶悦的父亲叶奋勤。虽然早就听说他爸爸是位大学教授，但真的是闻名不如一见。
“好，爸不是担心你，才特意送你来的嘛，今晚可是除夕夜！”
“我知道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毕竟是人民公仆，这也是我职责范围之内应该做的。”
叶奋勤只是叹息，眼睛里似乎在诉说着当初就该极力反对女儿报法医这个专业。他又看了一眼景警官，心里却有些不高兴。景警官被他的目光扫过，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内心却有一丝怯意，半晌说不出话。
叶悦目送父亲开车离去，立刻拍了拍景警官：“还愣着干嘛，上楼去，这外面冷死了！”景警官点了点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五
来到交警大队的办公室，里面除了小封以外，冯大华和其余四个交警也都已经赶到。景警官面带歉意，说：“不好意思，今晚不好打车，来晚了。”
冯大华走上前，与景警官握手，“是我们该说不好意思才对，这么晚了，还把你叫来。哟，我刚没留意，原来叶法医也来，那太好了。今晚可是老百姓阖家欢乐的除夕夜，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命案，我们身为执法人员，可一定要尽快破案，给群众一个交代。”
景警官严肃地说：“对，冯队长，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立刻赶往命案现场。”
“好，我们出发。”冯大华留下一位同事，带着三位部下出发。
开车半小时，公安局一行人来到了案发现场。小同在打完电话给小封后，就先行一步，来保护现场环境。
“小同，是哪位发现了尸体？”冯大华关切地问。
“是这位老乡，他是镇上的人，晚上刚从丈母娘家吃了年夜饭回家，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小同指着身边的瘦弱男子。
“老乡，请问您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碰触过？”冯大华仔细地问。
“有，有的，您也瞧见，这里没有什么路灯，天又黑又冷，我一开始没发现血迹，就看到他倒在路边。我以为他是喝多了，赶紧上前，本来想叫醒他，没想到摸到他身子时，已经冰凉，没有呼吸了。我和妻子、孩子吓得半死，赶紧打了你们110报警电话。”
“哦，是这样。小梁，你去仔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路边监控。”冯大华冷静地安排着工作。
景警官站在尸体旁边，带着手套，仔细地检查着。叶悦忽然走了过来，说：“我既然来了，这事就该我来做判断，你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小封，把我打好手电筒。”景警官不知道为什么叶悦今晚老针对自己，难道是因为除夕夜叫她来验尸，惹得她不高兴了？
六
10分钟的验尸过去，叶悦缓缓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对景警官和冯队长说出了自己的验尸结果：“死者安世杰，男性，三十三岁，面部和身上有擦伤，死亡原因是后脑遭受猛烈撞击导致颅内大量出血。在大棉袄的内部口袋里发现了死者的钱包，里面有一千三百元现金、两张银行卡和死者的身份证。根据身份证上的住址信息，死者是河港镇的居民，死亡时间大致推断为晚上8：00至9：30这个时间段。具体的一些信息，可能要带回局里解剖之后才能获取到更多。”
景警官对叶悦郑重地说了声“谢谢”，小封插话，说：“银行卡和现金都在身上，看样子不像是劫杀。”冯队长先让小同送这位老乡先回家，然后分析说：“这一定是一起交通逃逸事故，而且这个凶手，一定是镇上的居民。景队长，你觉得呢？”
景警官很赞同他的说法，“冯队长说的不错，除夕夜，大家都在家里团聚，别说是这镇上小路，就连咱们市里想打个出租车都很困难。外地车辆是不会摸黑经过这里的，所以肇事者一定是镇上的人。20：00-21：30，这个时间段，也正好可能是刚在长辈家吃完年夜饭，准备回自己家的时候。这附近没有路灯，再加上夜晚没有车辆经过，行车速度肯定很快，司机没有留神，开车撞到了死者，他没有立刻报警施救，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小封说：“队长，镇上虽然人不多，但少说也有三四十户家庭，现在都是晚上11：30了，我们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排查。你也知道，镇上的居民更看重除夕夜，他们根本就不想我们在这个点去打扰。”
“小封说的很对，没有办法了，等现场采集完所有线索之后，我就先回局里开会，布置一下明天的行动任务。你觉得怎样，景队长？”冯大华询问着景警官的意思。
“可以，这次的案件既然被定义为交通肇事，那我们刑侦队会尽全力配合冯队长这边的工作，我们也希望老百姓能过个祥和安宁的新年。”
七
回到局里，新年的钟声已经悄声，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凌晨一点。
冯大华部署着工作，大声说：“我和小梁还有小肖，今晚通宵查看守信路附近的监控录影带。麻烦景队长明天带着小同、小李和你部门的同事，一起去镇上做排查工作，我们争取用最快的时间破案。”
“没有问题，小封，你明天一早通知大力和小潘来局里集合，我们去镇上一家一户地排查。”景警官也精心地安排着工作。他又瞧了瞧身边的法医叶悦，说：“叶法医，还请你明天也跟我们一起。毕竟是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我们警察上门，人家就会感觉带着点晦气。可是如果有你跟着我们一起，我相信工作会好开展一些。”
“这件事情我考虑考虑，等会儿再谈。”叶悦故意这么说。
冯大华见气氛有些尴尬，立刻打圆场：“哈哈，好了，好了，我们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希望案子能够早日侦破。现在也很晚了，景队长，你们明天还有很沉重的工作量，赶紧先回家休息。”
景警官也带上警帽起身，说：“今晚就辛苦冯队长了。”
“哪里的话，都是为人民服务！”冯大华也起身，送景警官、小封和叶悦出去。
小封看着景警官，问：“队长，我今晚还要值班，我就在办公室里凑合着休息，就不跟你们一起下去了。”景警官点了点头，叮嘱一句：“休息可以，时刻警惕！”小封学着香港警匪片里说了一句：“Yessir！”叶悦见他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景警官和叶悦两人下楼，两人一路无话，静静地站在街边，等着出租车。景警官双手的拇指搓着食指，忐忑片刻后，终于开口：“叶法医，今晚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你不知算准了我一定会来吗？”
景警官有些吃惊，说：“没…我没那个意思。”
“好了，别装了，如果你不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以你对案子的性格，怎么会站在这里等半天。”
“其实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相信你是一位好法医。”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新年快乐，叶法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祝福语倒是让叶悦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新年的确是到了，虽然发生了案子，我心里很揪心。可现在，我也很开心，毕竟在新年到来的那一刻，我能见到你。”
叶悦被他这一句话说的有些脸红，没想到一向在这方面不善言辞的景慕白，居然会突然开窍。
“其实也没有啦，就算是换了小封打电话给我，我也会赶来。就像我之前对我爸说的那样，我也算是一名女警，不过我现在比刚才开心多了。”说着说着，她的水灵双眼已经望向了景慕白。
“谢谢你的祝福，新年快乐，景慕白。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几年了，你还记得吗？”
“应该是第四年了吧，时间过的可真快。”
“新年既然到来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叶悦忽然发问。
“我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心，少见尸体！”
“这些客套语在短信里面早就说烂了，你还对我说，难道不嫌烦吗？”
“那你要我说什么，新年寄语，都大同小异。”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瞧，车子来了。”叶悦有些失望，伸手拦下了出租车。
“我先送你回去吧，这大半夜的，我不放心。”
“你放心什么，难道还怕别人会吃了我，别忘记了，我可是一名职业法医。不过呢，你还是要上车，不然的话，你想再拦下的士车，就很困难了。”
就这样，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八
第二天早上8点，张大力一身干劲，小潘浑身无力，小封则是哈欠连天。景警官敲门走了进来，郑重地说：“各位同事，大家新年快乐，给你们拜年了。我知道正月初一就要大家出警，的确令人难以接受，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们任务艰巨，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张大力大吼：“有！”小封和小潘也赶紧站直附和，景警官很满意。
小封开着一部警车，带着景警官、叶悦，另外交警大队的小同也开了一辆，带着张大力、小潘和小李紧随其后。
来到河港镇，朝路上前往亲戚家拜年的百姓口中打听出，镇上有三个大姓村，一个江家村，一个王家村，还有一个刘家村，每个村落大约都有20户左右的人家。景警官立刻分组，自己和叶悦、小封去江家村，小同和小李去王家村，小潘和张大力去刘家村，他还特意叮嘱，一定要注意新年礼数，不然很可能会被别人赶出家门。
景警官这一组先来到江家村村口第一家，三层小楼，外面大围墙环绕，大门敞开，据乡下的风俗说，新年第一天敞开大门，可以迎春接福，万事如意。景警官面带微笑，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儿正在玩着鞭炮，“啪”的一声巨响，吓了叶悦一跳。小封在一旁偷笑：“原来我们局里号称冷血法医的叶悦，也会怕这个。”叶悦瞪了小封一眼，懒得解释。
景警官上前询问：“小朋友，新年好！请问家里有大人在吗？”那孩子咧嘴微笑，伸出小手，说：“爸爸妈妈说了，正月初一，凡是见面的大人，都要给我红包，这样才能讨个好彩头。”景警官被他这么一说，略显无奈。好在从一楼走出来一位妇女，她说话带着河港这边的口音，问：“你是警察同志？”景警官出示刑警证，小封和叶悦也一并出示了证件，景警官客气地说：“老乡，新年好！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那妇女叫过孩子，一起谢谢景警官的祝福。
一番寒暄套近乎后，景警官开始步入正题，询问是否知晓昨晚发生在守信路的事情。不过遗憾的是，那妇女昨晚一直带着孩子睡觉，今天一早就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根本是一无所知。这结果也在景警官的意料之中，侦破命案，哪有像小说里那么简单。很多现实当中的案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机关密室，但往往却缺乏证人证物，才导致办案困难重重。
就这样，一连问了十几家，期间有热情地要招待他们吃饭的，也有不高兴正月初一就有警察上门要轰他们出去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忽然，景警官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一看，原来是交警大队队长冯大华打来的。原来，通过调取周边摄像头，发现在案发时间，离案发现场不远处，一辆小车曾停留十余分钟，由于夜间光线不足，视频模糊，无法确认车型与车牌。而车亮起的尾灯成为民警唯一的侦破线索，通过他们连夜的大量比对排查，民警从案发时间前后近六小时的视频当中锁定了一辆嫌疑车辆，当认为案件有重大突破时，经询问取证，该车却并非肇事车辆。
看着景警官失落地挂断电话，叶悦心中已经猜到了那边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案件再次陷入僵局，不过景警官没有想过放弃，他做了个深呼吸，又再次踏出坚实的步伐，朝着下一家走去。
他们沿着矮矮的围墙，走向这一家的大门处，里面的一位老妇人，立刻搬起椅子，快步走了进去，关上了大门，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听见北风的呼啸声音。
小封走上前，大声说：“老乡，新年好，给您拜年了！请问家里有人吗？”屋内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声响。小封回头，景警官示意他不用再喊。
他仔细瞧着院落，左手搭着一个小棚，正好可以停放一辆小轿车。从大门口到小棚，并没有新的车辙印。这点让景警官起了疑心，按道理说车子不在家中，应该是开出去拜年了才对，怎么会没有新的车辙印呢？而且就算村里面的风俗是是大门敞开，但这家中应该有人才对，不然的话，也不放心这样做。既然家里有人，小封这么大的声音应该能听得到。
景警官让小封在屋子外面再仔细勘察，自己走上前，重重地敲了敲一楼的屋门，“老乡，新年好，烦请您开开门，我门有些事情想要询问您，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无论景警官怎么敲，里面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景慕白，估计家里面真没人，你可别把别人家的门给敲坏了，到时候还影响咱们局里的形象。”叶悦劝着说。
“那行，那我们给下一家拜年去！”这句话，景警官故意说的很大声，似乎在说给谁听似的。
景警官和叶悦走出大门，他对小封使了个眼色，小封立刻会意，他们二人肩并肩，走向江家村的最后一户人家。就在二楼的窗户内，一双眼睛微微探出，盯上了景警官和叶悦的背影。
九
另一方面，张大力和小潘在刘家村排查，受到了很大的阻碍，如果不是有警员证，只怕都要被村民用扫把给扫出去。
“你看吧，大力，我说过，正月初一，警察上门，就是带着晦气，还不知道小封那小子和队长那边怎样了。”小潘面露无奈地说。
“咱们好好跟乡亲们说，事情还是能解决的，不能说每家每户都难说话吧。”
“多亏了有你在，你这魁梧的身躯，多多少少也能吓吓他们。”
“我们是人民公仆，是为人民办事的，不是靠外表吓人的。”
“是，是，是，这话说对了。”小潘耸了耸，继续下一家。
这家人盖了五层楼，这整个刘家村里盖的最高的一户，想来应该也是最有钱的。正好从里面走出了7个人，两男两女带着四个孩子，手里都提着食用油、牛奶、水果等拜年用的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去走亲戚。
张大力上前，掏出警员证，憨笑着给他们先拜年，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一家人倒是好说话，还要招呼他们进去吃两个茶叶蛋，喝杯好茶呢。
“谢谢，谢谢老乡，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办案，这案子就发生在咱们河港镇的守信路，就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也是想尽快破案，给老百姓门一个交待。”
为首的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也很客气：“警察同志，你们真是辛苦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尽管问。”
小潘忽然瞧见他们家院子里停放着一辆红色的小轿车，不禁好奇，问：“老乡，你们出门拜年，这大包小包的，为什么不开车去？”
另外一个长脸小眼的男人，笑着说：“同志，我们这一家子就不喜欢车子，也没有一个会开车的。这走亲访友的，还是带着家人亲自提着拜年的礼物去才有诚意。”
“你们家没人会开车？那买一辆车放在家里当摆设？”小潘疑惑地问。
“哦，这辆车啊，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昨晚来我们家说，最近几天会下雨夹雪和冰雹，他家的停车棚又破了，他不想新买的车子被砸坏，就先停放在我家的院子里了。反正我家棚子也大，平常用来晾放点干货的，现在都正月了，也没啥干的，索性就让他停个够。”小眼男人这样说。
张大力觉得这是线索，立刻追问：“老乡，你朋友是什么时候把车子停在你家院子的？”
“就昨晚，昨晚9：40的样子，我记得那时候正好我小儿子吵吵的还要放烟花，我看了一眼时间，那时候是9：30，我带着儿子在门口放了大概10分钟，我朋友守诚就开车来了。”平头男人回忆了一会儿后这么说。
“那他当时有没有很惊慌？”张大力继续追问。
“惊慌？也不能说惊慌吧，倒是有些大喘气，你也知道，这大冬天的，被冻得打哆嗦也是正常的。”平头男人说。
“老乡，那我们能去看看那辆车子吗？”
“当然可以，同志都发话了，我们还能不配合呀。媳妇，你和老二一家先去叔公那里，我随后就来。”平头男人将手中的两壶油递给了媳妇，别看女人家瘦弱，可平常都是做体力活过来的，至少比小潘这种普通警员的力气是要大一些。
十
过了十分钟，江家村倒数第二户人家的一楼屋门终于被打开，之前的那位老妇人走了出来，她左右环顾，确定没有再听到一丝声音后才走到院子里来拿扫帚。
正当她背身要往屋里走去时，小封突然出现在她家大门口，大声叫住她：“老人家，我是J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案民警，现在在调查一起昨晚发生在咱们镇上守信路的肇事命案，有些问题想要询问您，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妇人没有回头，只是加快速度往屋里面走，边走边说：“我只是一个乡下妇女，又不识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问别人家。”
小封哪里会让之前的事情再度重演，他飞奔上前，拦在了他老妇女的身前，老妇女吓了一大跳，头微微低下，刻意回避小封锐利的目光。
“你…你要干什么，就算你是警察，就能擅闯我的家吗？”老妇女颤抖的声音更加暴露了她紧张的内心。
“小封，不要吓着老乡了，我们是依法来办案，注意下你的言辞态度。”景警官此刻也和叶悦一起，出现在了她家的大门外。
小封掏出笔记本，做好了记录询问笔录的架势。景警官走了过来，问：“老人家，新年快乐，给您老拜年了。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上门来给您拜年，您总要招呼我们进屋坐下吧？”老妇人知道没有办法，只有请他们先进屋。
老妇女准备去泡热茶，景警官连忙说：“老人家，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就问几个问题，然后就走。”
“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们。”
叶悦仔细瞧着家里的环境，插话：“老人家，您家里还有媳妇吧？”
“有，不过她和我儿子去了外地打工，没有回来。”
叶悦故意夸赞说：“那老人家您可真厉害，这对联是新贴的，家里上上下下卫生打扫的这么干净，您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能做的这么好，真的是太厉害了。我妈比您年轻多了，我和我爸帮着她搞了一天，也才算是基本满意。”
老妇女听后，呼吸变得急促。景警官一直留意着她神情的变化，接着说：“老人家，您昨晚8：00-9：30这段时间在哪里，做过些什么？”
“那个时间段不都是在家里看春晚，还能做什么？”
“我昨晚也看了春晚，和我爸妈一起，您还别说冯巩讲的那段关于咱们农村大变样的相声可真精彩。”
“是，是蛮有意思的。”
小封听完这话，立刻质疑：“老人家，当着我们民警的面，你这样撒谎可是不对的。”
“我…我撒什么谎了？”老妇女不停地搓手。
“昨晚我在局里值班，正好也在看春晚，冯巩老师表演的是小品，而且是关于现代城市主题的，根本就不是队长说的关于农村大变样的相声。”小封直截了当地说。
“那我老人家上了年纪，记不清楚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景警官见她还不跟说实话，又问：“老人家，您家里可买了车？”
“没有，我家里没有买车，我儿子倒是在外地买了，不过他很少回来。”
“既然您家里没有买车，您儿子又很少回来，为什么您还要建造一个车棚？”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儿子开车回来好让他停车嘛，平常我也可以用来晾晒些干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您儿子今年是没有开车回来过咯？”
“我都说了，我儿子和媳妇今年在外地打工特别忙，根本没时间回来看这个老太婆。”
“可是我刚却瞧见在您院子里的车棚里有新的泥痕，但您屋子周围，并没有今天早上开车出去的痕迹，那请问，既然您儿子没有回家，您家里又没别的车辆，这车棚里的泥痕是从何而来？”景警官的语气加重，开始步步紧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家，您可知道，昨天晚上被撞死的那个男人，他才三十三岁，他也很年轻，他也有父母妻儿还有亲人朋友，如果当时能够及时施救的话，或许还能挽回一条生命，或许那肇事者还不会铸成大错。”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该问的也问完了吧，没什么事情还请你们走。”
“老人家，我们也不想耽误您的时间，死者家属还在等着我们去安慰，正月初一，没有儿子拜年，反倒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唉！”景警官让小封收好记录本，不要再多问。叶悦知道现在景慕白手上没有十足的证据，人家矢口否认，你也没有办法。老妇女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自己忽然浑身乏力，瘫坐在椅子上，许久说不出话来。
十一
随后，景警官接到了张大力的来电，说找到了可疑车辆，疑似肇事车辆。景警官立刻联系上交通大队的同事小同和小李，让他们和叶悦检查车辆痕迹。在车前段底盘下部，叶悦发现了一条血迹，她小心翼翼地采集下来。张大力又告诉景警官，这辆车的主人就是江守诚，而打听后得知，这个江守诚就是老妇女的儿子。
景警官让小同将车子开回警局，交由冯队长处置。张大力和小封留下，守在老妇女家的门口，不能让她随意外出，一切等自己和叶悦回到警局，对采集的血液进行法医鉴定结束后再做下一步行动。
花了大半天时间，总算没有白忙活，景警官和叶悦就随意吃了一些东西后，赶紧开展工作。景警官和冯队长汇合，确定车辆主人信息，叶悦则对死者的血液与在车上采集的血液进行鉴定比对。结果发现，经过车管所的记录，该辆红色小轿车的主人证实是江守诚本人所有，而采集的血液样本也与死者的完全吻合。
带着这些确凿的证据，景警官和叶悦再次开车赶到了老妇女的家中。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34分，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老妇女情绪很不稳定，她吼吼叫叫：“你们是警察就了不起吗？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老人家，您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人在做，天在看，您儿子是您的心肝宝贝，难道死者就是一文不值吗？您可知道，死者的父母今天哭的是多么的伤心，他们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我们警方一定要给死者一个交代，还案件一个真相。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您儿子，是您儿子开车撞死了人，还肇事逃逸，您知道依据我国刑法来判，完全可以严重到要枪毙的地步”景警官义正言辞，愤怒地说。
老妇女不肯说话，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如果您还想为您儿子撒谎，说这辆车不是他开的，那好，那您告诉我您儿子的联系方式，我们警方会主动和他取得联系，如果真的与他无关，我们自然而然会还他一个清白。”景警官掏出手机，就等老妇女报出电话号码。
老妇女颤抖的双手擦拭着眼泪，她坚毅的眼神之中透露出母亲对儿子的溺爱。这样的母爱是畸形的，这样的母爱是不值得称颂的。
“老人家，现在是铁证如山，只要我回局里向上级领导一汇报，您儿子就会立刻成为逃犯，将遭到全国人民警察的通缉，无论他逃到哪里，都绝对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如果您真的爱您的儿子，现在您能为他做的，不是要去包庇他，甚至替他对警察说话。您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劝他投案自首，这样我们警方才会给他求情，法院才会给他从轻判处。”
老妇女最后的心理防线已经全然崩溃，一想到儿子以后要被全国通缉，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去牢里忏悔自己的罪孽。她浑身发软，就要瘫倒在地，幸亏叶悦发应够快，及时将她扶住。老妇女的眼神之中泛出泪光，深情地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你们！”
不久，老妇女拨通了儿子江守诚的电话，她苦口婆心，劝说着儿子，终于，江守诚答应投案自首，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在去公安局投案之前，能够让自己再见一面自己的老娘和老婆孩子，而且能够不再他们面前被铐上手铐。虽然这不合规矩，但也在情理之中，景警官也勉强答应。
十二
当夜8点20分，警方将江守诚带回了警局，进行了例行审问。原来，他一直在外地打工，今年好不容易赚钱买了辆车，回家过年，本来打算吃完年夜饭后带着老娘到城里的大宾馆住上一夜，然后第二天去逛逛正月初一的大庙会。没想到，年夜饭的时候，在家里喝多了酒，开车行驶到守信路时，天色昏暗，再加上他以为除夕夜没有人会在马路上行走，车速很快，这才一个不留神，酿成了悲剧，自己和家人也在除夕夜经历了一场惊魂噩梦。
江守诚对警方坦白，当时老娘和妻子都劝自己要打电话报警，可他自己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没有人证物证，一定不会出事。所以，要老婆带着孩子先躲回娘家，如果警察问起，就说一直都在娘家过年，而江守诚今年也没回来过。同时，也叮嘱老娘要配合好他的口供。他知道如果自己开车出城的话，万一被前后监控拍下，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干脆将车暂时停放到邻村刘大毛家，反正他卖地也赚了不少钱，就算警察到他家看到了车子，也不会起疑，肯定不会多方询问。自己再往城里面避避风头，准备第二天晚上就回打工的地方，而警方一般对这样的无人证无物证的案件就会当作意外处理，这样一来，或许能够避人耳目，躲过一劫。
“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小封帮队长倒了杯茶水。
“不仅是这样，他还太小看我们警察的责任心了。我们的顶着国徽，带着百姓的信任，无论是多么没有头绪的案子，我们也不可能会轻易放弃。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妻儿老母的份上，这样的人，我根本不会同情。”景警官有些愤慨。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叶悦叹息着说。
“小错不及时纠正，才会铸成大错。好好的新年，就有两家人过的这么悲惨，可惜，可惜！”景警官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队长，其实我们也挺悲惨的，从除夕夜忙到正月初一晚，休息都没休息好，今夜是小潘值班，我们还是趁早回家吧。”小封伸了个懒腰。
“好，批准了，不过你明天要把报告写好，到时候给我看。”
“是，队长！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闪人咯！”小封提着背包，一个箭步就走出了办公室。
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叶悦和景慕白两个人。夜空中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璀璨的烟花点缀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处处洋溢着一片喜庆团圆的祥和氛围。
“怎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准备在办公室里过夜？”叶悦问。
“哦，也没什么，只是想到江守诚的母亲为了儿子，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江守诚，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酿出这么大的悲剧。”
“好了，好了，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不是大孝子的吗？如果现在再不回去，你就会和江守诚一样。”
“我和他怎么会一样？”
“你以为自己很细心吗？粗枝大叶的，现在都快9点了，你也知道今天是正月初一，还不赶紧回家陪陪父母。”
“是哦，你瞧，一认真办案，就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过，在我回家之前，我还是要送你先回去。”
“得了吧，我还是自己回去。反正你送我，跟我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两样。”
“有个人陪着总要好一点吧。”
“那个木头人，压根就不会陪，一路上，连句话都不会说。”叶悦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诶，你等等我！”景警官也赶紧提起公文包，关灯锁门。
十三
回去的路上，景警官忽然从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红色小盒子，他递到叶悦的面前，支支吾吾地说：“这个送给你！”
叶悦有些惊讶，收过礼物，问：“这是什么？”
“你自己拆开看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悦用指甲轻轻打开封口的不干胶，打开小盒子，原来里面装着一根平安绳，她面带微笑地问：“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
“不，不是买的，是我妈上次去庙里，我特意拜托她帮我求的，其实昨晚就想送给你，但心里有案子萦绕，一时之间没记起来。昨晚，你说我说的祝福语太老套了，那我现在重新说一次。”
叶悦倒是很好奇，示意他说下去。
“我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正当叶悦准备无奈地回复他还是这老一套时，景警官却用这句话封住了她的话语：“虽然很老套，不过，这不是我对别人说的那种客套话，这是我想对你说的真心话。”
叶悦嘴角一弯，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我会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因为有你在身边，新年快乐！”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叶悦含笑看着景警官，景警官竟然说不出话来。叶悦忍不住笑出：“哈哈，瞧你那样子。我只是个法医，你还真当我是女警啊，有你这个刑侦队大队长送我回家，我当然会平平安安啦。别愣着了，车来了，走吧！”
景警官点了点头，自己也尴尬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