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凉都印象

　　凉都印象
　　——若人
　　风雨如磐之夜，凉都更凉了。不过，它仍然算得上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安身所在。人与人之间的温度尚且保持在温润的状态，所以，我为它说了几句发自肺腑的溢美之词。
　　凉都，即是贵州省六盘水市经过数年的较量而斩获的美誉。多少岁月在青丝白头间流逝了，凉都头上的清凉桂冠依旧光彩夺目，它当之无愧为中国凉都。这是从气候方面夸赞它。
　　我真正领略到凉都的魅力是在一个偶然的因缘际会中，鄙人待业已久，受不住各方的泰山压顶，无奈只得提剑杀入人间，与人争一只饭碗，龙争虎斗的地点是在六盘水师范学院。此前，虽路过六盘水无数次，到底不曾有过机会领教它的魅力。
　　初到六盘水考试，举目无亲，亦无朋友，洒家只好暂时装一回阔人，坐出租车前往，同我一道的还有女友小狐狸，她的遭遇竟和我一样，无亲无友，否则我俩也不会手牵手恩爱如新，这便是时下流行的吸引力法则，用老话来说就是同病相怜外加臭味相投，若是将这种现象投入百万夫妻的打打杀杀里，大概可以随便叫做冤家路窄。
　　前脚刚落地，我的官能就隐隐告诉我，“此乃风水宝地也。”六盘水师范学院的坐落倒是可爱得很，湿地公园就建在肥美的臀上，我似乎能透过时空的局限，在那肥美的臀上又看见许多丰满而娇小的臀，当叽叽喳喳的野鸟脱了裤子准备睡觉时，那些较小的美臀才肯消失。满眼的蓁蓁树叶同样勾起了我的遐想，有多少个恋人曾在那些看似隐蔽的草丛里释放过青春的精华。校内柏油路像是洒了焗油一般油光可鉴，小路上的香车座驾低调得很，慢吞吞地往前走，鹅行鸭步，要是我愿意跳上去碰瓷，无疑是自找没趣。
　　尤其使我感到欣慰的是该校的教学楼风格。绝对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长方形正方形，那一刻，我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一字长蛇，宛若眼镜蛇摆出的撩人姿势，侧躺，一只手托住脑袋，另一只手扶住小蛮腰，尾巴则尽力地朝后摆去，清一色的透明玻璃，在余晖里端庄又文静。
　　一所学校愿意花大钱修建独具一格的教学楼，也舍得花钱种花种草和植树，在茂林深处添置许多长椅，另辟许多曲径通幽的蹊径，这样的学校已经很努力了。哪像我见识过的那些高等学校，等一个像样的图书馆等了四年，最严重的后果便是误了我，我早该名满神州，无奈而今仍是无名小卒一只。
　　女友的胞弟今年参加了高考，成绩不理想，一流大学无望，二流大学无门。因此，他沮丧地授权姐姐全权负责代他填报志愿，女友问我意见。我有幸识得六盘水师范学院之后，我不假思索地说：“来六盘水吧。”地方性高校的教学水平不分伯仲，不存在好与不好的差距，摊上了地方性高校，若是想成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自学成才，除此别无他法。你该知道，地方性高校里的所谓讲师和教授烂得很，没知识，没思想，没创新，没责任，没胆识，没远见，更可悲的是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学习。在偌大的贵州众多的大学里，我只敬佩一个教授，贵州大学的郑强。想当年不知此人的存在，没能推开贵州大学的朱漆大门，不然，定要同他指点指点江山，骂骂世界之大。
　　凉都的亲切也在菜市场遇见。我去过很多地方，很多通常只是一个形容词，哪怕有人说得中肯，有人说得玄而又玄，无可否认，我当真去过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喝过很多瓶装矿泉水以及自来水管里的生水。凉都的菜市场要亲切许多，那些个胸前系着围裙的老妈子和老头子不会从你的口音上做买卖，不论你说的是异类的方言，还是不甚标准的普通话，他们绝不会宰你黑你，除了笑意绵绵，便是温声细语。
　　来凉都不久，身上的钱就消耗殆尽了。那天从荷城批发市场买了一张廉价的木桌和三只小凳子，在回去的路上，天空忽然下起雨，我们就将小凳子放在某家店门口，安静地坐下等雨停。雨渐渐地小了，我们拿起凳子就走，迎面来了一位挑着货架的阿姨，她买的是绿色的李子，正好有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在买她的李子，我们走到李子前停住脚步，问道：“怎么买？”她一边找钱一边回说，“十块钱三斤。”
　　我身上仅剩三张纸币，面值一块，“三块钱一斤行不？”赶忙又补充道：“全身家产只有三块钱了。”说句心里话，那个卖李子的阿姨也亏不了，不料，那位穿着时髦的女人也帮着我们说情：“就卖给他了。”这样的帮着外人说话，我是从来没遇到过，不管是在大城市，还是在小县城里。一只大塑料袋里挤着一堆李子，我们走进毛毛细雨中，吃得有滋有味，一颗李子核跌落积水洼里。
　　转过一个十字路口，一座植被繁茂的山丘便出现在眼前，山上是一个公园，名叫麒麟公园。里面的建筑很普通，普通的青松绿树，普通的石雕麒麟，普通的林荫道，普通的长椅，使人感到惬意的是从四面八方窜来的清凉，以及一尘不染的小广场，还有到处林立着的普及读物，譬如戊戌变法、吴起变法、商鞅变法。白色纸屑肉眼是看不到的，烟头也看不到，零食袋子也看不到，如果落叶也算垃圾的话，那就只有树叶这一种垃圾。
　　黄昏时分，我总要到那里去枯坐着写小说。五点半去，一直坐到八点才拔起屁股，踩着暖色的灯光走回家去。大约在晚饭之后，人们总喜欢到广场上打羽毛球，年轻的妈妈领着孩子笑语盈盈地在我面前几步之外打羽毛球，时不时地就要将身体偏向我所坐的地方，吓得我赶紧把身子倾斜过去，以防被球拍打到天上去。
　　说到天空，我很乐意说一说凉都的夜空。在上海、广州常常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然而，在凉都不仅能够清晰地看到天上的星星，也能看到皎洁如玉盘的弯弯月牙。最不可思议的是，仰望星空，居然看见了蓝天白云，白云像是睡着了似的，安静地躺在青色的画布上，不见一丝风。青天白云底下又是另一番绮丽的城市霓虹，这神奇的风景在别处是非常罕见的。一般城市而言，纵然霓虹多如蚂蚁，照耀得如白昼，头顶的苍穹依旧是一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哪里能看得见星空上的青天白云？
　　凉都不是什么遐迩闻名的超级大城市，但是，它的文化氛围却浓厚得很，在这里我第一次看见了书吧式的休闲吧，古朴的书架上摆满许多种类的书籍，一眼扫过去，我疲倦的心瞬间被唤醒，难得有如此安逸的好去处。我曾在铜仁苦苦寻求这样的书吧，寻来寻去，到底寻不到，心里失落难受了好几回。我本想去那个书吧求份工作，最终还是被一千五百块的月薪击败，只好作罢，不过，我的心却得到了无形的安慰，我此生最远的生活便是与书为伴，终老余生。
　　除了那个月薪低下的书吧，我在公厕旁边还发现了爱心服务站，那里面竟然有自助图书，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鼓足勇气踏进去过。后来，我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都看见了那样的爱心服务站，我的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我想我会爱上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