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匠作少府

　　第十章：匠作少府
　　始皇扫视群臣，见其欣喜若狂，不能自已，不禁心里好笑，又于心不忍，于是便道：“众位爱卿，尤其是尔等武将，切莫高兴得太早了。这些新式武备能否顺利制造出来，还得匠作少府和各郡驻军之匠作营说了算。沈爱卿以为如何？”始皇说罢，看向沈青。
　　沈青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郑重道：“皇上所言极是！然，关键之处有三：一是没有足够多之精铁，二是没有详细之设计图例，三是缺少熟练的工匠。因此，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先解决这三个关键问题，不知皇上以为然否？”
　　始皇眉头微蹙，朗声回答道：“沈爱卿所言极是！朕以为然也。今日议事已毕，待明后两日，朕将亲临匠作少府，观摩尔等如何炼铁，铸造器具。与此同时，朕还会将所说之武备画出图样，解析原理，让尔等一目了然。众位爱卿，都散了吧。”
　　“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年！大秦万年！”一众臣工礼毕退朝，唯有始皇的三个儿女留下。
　　“父皇容禀，儿臣以为，兹事体大，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长公子扶苏躬身施礼道。
　　“父皇，儿臣以为长兄所言极是。”公子高施礼道，同时瞟了一眼位于始皇另一侧身旁的长公主元曼，不知这位长姐心中作何感想。
　　只见长公主元曼亦是躬身施礼道：“父皇，儿臣乃女儿之身，不宜参合国家大事。此等机要，还是留给众位兄弟们去为父皇分忧吧。不知父皇以为然否？咯咯咯……”
　　始皇点头，微笑打趣：“如此，也好。看来，朕的女儿长大了，该嫁人了，不知看上哪家公子哥了？只要朕的女儿看上的，无论是官宦权贵、将门世家、书香门第，亦或是普通百姓，只要朕的女儿觉得满意，朕就立马赐婚，亲自操办，如何？哈哈哈……”
　　“父皇，你又来取笑儿臣。哼，儿臣，不理你了。”长公主俏脸一红，赶紧低头，抿嘴一笑，碎步而去，只留下倩影飘香，让始皇这个做父亲的看得不禁摇头大笑起来了。
　　“高儿，你是父皇最看重的孩子之一，孝悌忠信，聪颖懂事，能为父皇分忧，朕心甚慰。现在，父皇令你即刻前去把其余的兄弟姐妹们一并召集到朕的寝宫，父皇有话要对你们说。快去吧。”始皇面色如常，轻轻摆手示意道。
　　“苏儿，跟父皇一起回寝宫。”话音未落，始皇龙行虎步，大袖飘飘地走在前头去了。
　　“是，父皇。儿臣遵命。”长公子扶苏早已料到自己的父皇是打算一次性解决自己的“疑难问题”了，虽然心里有不少期待，但是总觉得这样对待弟妹们似乎过于“狠心”了。
　　始皇父子二人在一众宫女和侍卫的陪同下，很快便回到了皇帝的寝宫。始皇还在大老远便看见了自己的其余子女们，按照长幼之序，分两厢站立在宫殿门前，等着自己归来。
　　“儿臣等恭迎父皇回宫！”一众公子、公主，向着始皇纷纷施礼道。
　　“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你们都随父皇进屋来，父皇有话要对你们说。”始皇声若洪钟，振聋发聩，大袖一挥，径直入内。
　　正在此时，众人听到一玩世不恭声音问道：“父皇，你又来了，又有什么大事要交代？”
　　话音未落，一众兄弟姐妹们纷纷侧目，似乎在重新打量着这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之主人。
　　“小弟，不要胡闹。”公子高和长公主元曼相继瞪了一眼胡亥，便将目光转向了目不斜视的大哥——长公子扶苏身上，只见他若无其事地跟在父皇身边，亦步亦趋，悠闲自得。
　　“坐，都坐下！”始皇坐上龙床，轻抬右手，略显疲惫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父皇，你快说吧，儿臣都快等不及了。”小公主丽曼此时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这女娃儿只想把自己那对玉藕般的嫩白胳膊径直地往自己父皇的脖子上挂去。
　　“小妹，休得胡闹！”长姐元曼柳眉倒立，娇声呵斥道：“父皇要跟我们说正事儿呢。”
　　一众哥哥姐姐们都用稀奇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小公主，似乎在提醒，又似在警告。
　　“好了，朕的丽儿长大了，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哥了？告诉父皇……哈哈哈……”始皇抚摸着丽公主的小脑袋，任由幺女在自己怀中撒欢，一副很是享受的感觉。
　　“才不呢，儿臣不要嫁人！”小嘴一撅，接着嘟囔道：“要是嫁人了，就不能伺候父皇了，而且还要，还要……”话还没说完，小脸蛋已经羞得通红，赶紧埋下头来，不敢见人了。
　　“还要怎样？”始皇明知故问，随即环视诸儿女，似乎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当然是，还要伺候夫君，生儿育女呗，嘎嘎嘎嘎……”小公子胡亥故意点破，大声道。
　　“胡亥哥哥！你，你讨厌！”小公主娇躯一颤，杏眼圆睁，大声怨怼：“哼，讨厌！”
　　众人见状，齐声大笑，尤其是扶苏长公子，似乎被弟、妹们的打趣给逗乐了，不禁叹息道：“要是我能再年轻十岁，那该多好啊！可惜，光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诶……”
　　众皆默然，唯有始皇呵呵一笑，道：“那可未必，若可修得长生，如何不能逍遥自在？”
　　儿女们闻声愣住，纷纷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心中不禁疑惑万分，却又不好抢先开口相问，于是便只好面面相觑，希望能够从对方的眼神当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用猜了，朕这次叫你们来，也是与此有关。不过，朕首先要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趁着三日后在太庙举行册封太子大典和分封有功之臣，朕亦要把你们好好安排一下。朕以为，将尔等安排到各地诸侯国之新旧都城去当‘城主’，俸禄为城池赋税之半，待以后，尔等长兄以‘大秦二世皇帝’之身份重新分封其子女为‘城主’时，尔等须得让出城池，迁往别处，任选城池，亦或另作安排，以为如何？”始皇不等对方答话，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父皇，儿臣以为这样不妥……”小公子胡亥首先表示反对，同时，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多有表示质疑的，不禁轻轻摇头，暗自叹息。
　　“尔等多虑了，朕也是为你们好。尔等无须多说，就这么决定了！”始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并特别强调此乃嬴氏皇族之新规，千秋万代皆不能更改，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父皇容禀，请恕儿臣等愚钝，未能尽得其详，还请父皇示下。”一众公子、公主道。
　　“既然尔等一再要求，那朕就让你们无话可说，哼！”始皇微怒道：“尔等可知‘亡秦者乃胡也’当是何解？朕这就告诉你们！”接着，始皇将之前单独说给长公子扶苏的原话照搬。
　　“什么？不可能！”胡亥惊骇欲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直到众位兄弟姐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时，才失声痛哭，跪地磕头道：“父皇，这，这一定不是真的！呜呜……”
　　除了长公子扶苏若无其事之外，其余众公子、公主亦是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痛心疾首，自言自语：“是真的么？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父皇！呜呜呜……”
　　“好了，别再哭哭啼啼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哭着鼻子，不觉得害臊么？”始皇稍显不耐烦道：“此时就这么定了。尔等都散了吧。苏儿留下。”
　　一众儿女丢魂落魄地刚转身欲走，却听闻父皇对长兄说道：“苏儿，你以后当了皇帝，继承了朕的大统之时，当念及今日之手足情分，切莫让父皇失望才好。”
　　扶苏施礼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定会好好安顿诸位弟妹们，绝不辜负父皇之命！”
　　“嗯，如此便好，父皇也就放心了。”始皇微笑道：“好了，该去匠作少府看看了，走。”
　　待得一众公子、公主出了寝宫之后，始皇在长公子的搀扶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如同年轻了十岁一般，领着一队虎虎生威的宫廷侍卫，哈哈大笑着直奔匠作少府而去。
　　匠作少府者，乃专司“匠作”之官署也。自东周列国时，周朝王城及各诸侯国都有专门设置，虽称呼大同小异，但功能职责基本相同。当时秦国的将作少府，掌管着皇宫等公共建筑事务，署有两丞，左右中侯。属官有石室令、东园主章令、主章长、左校令、右校令、前校令、后校令、中校令。石室掌建筑石料、东园主章令掌木匠、主章长掌伐大木、五校掌营建。五校所属多为刑徒。故，匠作少府相当于皇家学府兼大型工坊，总领军民两用匠作事务。
　　始皇一行直奔匠作少府而来，却远远只见平常一座府邸，办事公差们奔走如飞，似乎往来进去禀报。那守门的兵士见得如此阵仗，赶紧上前施礼，欲让同伴进去通禀，却被始皇打断道：“不必了，我们走。”说完便大袖一挥，哈哈大笑地迈了进去，直奔沈青之署衙而去。
　　“微臣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沈青带着一众大小属官急忙跑出来接驾，诚惶诚恐地倒头便拜。
　　“嗯，免礼。沈爱卿，快平身！朕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多多担待，哈哈哈……”始皇眼神一瞟，示意让扶苏长公子代替自己去扶他一把。
　　“沈大人克己奉公，为国操劳，兢兢业业，不辞劳苦，实乃我等做臣子之楷模，真是愧煞扶苏了！沈大人，快快请起。”夫苏长公子心领神会，恰到好处地扶起了沈青。
　　“微臣不敢！长公子真是折煞微臣了，折煞微臣了。”沈青心里充满激动，一边客气着，一边示意手下属官们赶紧谢恩，这才念念不舍地直起身来，道：“谢皇上隆恩！多谢长公子！”
　　“沈爱卿，辛苦了。朕此次前来，便是兑现之前在朝堂上所做的承诺，来看看我大秦之匠作行业近期如何？哈哈哈。”始皇朗声大笑，昂首阔步而入，径直往里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以前的皇帝老子从不苟言笑谈，每次出现时，皆是一副穆穆天子之威，为何最近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凌冽的杀气外露，倒是有点阳光雨露般的感觉。
　　“朕，既来之，则安之。今日，朕若不把事情办完，给尔等一个交代，便绝不回宫！”始皇扫视一眼群臣，接着问道：“众位爱卿，尔等主事匠作少府，可知我大秦每年所产铜铁之多寡？所出兵器、农具之几何呀？”
　　“皇上恕罪！臣等只负责管理工匠之人事调动以及俸禄发放，至于匠作流程和安排生产，则由下层官吏去执行。故此，那具体数字……臣等一概不知，还请皇上恕罪！”沈青倒头便拜，诚惶诚恐，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说道。
　　始皇无动于衷，神情不变，但语气略显沉重道：“你呀你，让朕说你沈青什么好呢？嗯，尔等，起来吧。朕不怪你们。朕知道尔等心里憋屈，所以才来开导你们。绢帛、笔墨伺候！”
　　众人见状，莫名其妙，但还是得照办，否则便是“违抗圣旨”，是要被杀头，灭族的！
　　始皇径直坐上沈青的位置，就着古朴的条桌和早已备好的笔墨、绢帛，挥手便画，笔走龙蛇，边画边说，不一会儿便将一套炼铁之工艺流程绘制出来，让众人觉得眼前一亮。
　　其实，沈青等匠作少府的一干主事之人，那个不是从工匠出身？按照秦律之严苛，能混到这个位置的大小官员们，哪个不是精通手艺，头脑通窍之辈？再加上始皇声形并茂的讲述，终于使得众人耳目一新，心头狂跳，即使是最外行者，也忍不住激动之情。为何？因为此时的始皇乃是果老汉“借尸还魂”所为。虽说果老汉乃清末民初之“乡村野人”，但几十年如一日地背人过河，见过的各类人者如过江之鲫，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和一般游学者，早已听过有人讲述洋务运动中的种种新奇事物，再加上他灵魂深处寄托了“半步圣人”——地藏王菩萨一缕“神念”，凭借此神念不低于“大罗金仙”的修为境界，随意掐指一算，便可预知过去未来，即使现在未曾修炼，暂无修为在身，但那区区西洋炼钢之法，还不照样手到擒来？然而，与此时秦朝实际相符合者乃两汉时期的炼铁之法，比如坩埚法，水排鼓风等技巧。
　　“高！实在是高！皇上之图文解说，真是令臣等大开眼界呀！”沈青等人经过“醍醐灌顶”之后，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始皇下令，准备大干一场，惠及全国百姓了。
　　“先不急。想要大量地开采各类矿石，岂能少得了‘雷火神药’？哈哈哈。”始皇一边解释着黑火药的配方，一边告知硝石提纯之法，并将“石炭”开采加工和“凝水神灰”（水泥）的制作以及用法也一并列出，有问必答，谆谆善诱，真是让众人大开眼界了。
　　“皇上圣明啊！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将获益匪浅，大秦江山必定稳固万年呐！”众人打从心底感到由衷的高兴，即便是对此将信将疑的长公子扶苏，也不禁面露狂喜之色。
　　始皇听罢笑道：“如何？按照朕的意思去办，先将所有陶工和泥水匠安排起来建造高炉，用‘石炭’来大量炼铁，再将趁热将铁置入坩埚里炼钢，用‘陶范’浇铸农具和炊具，若此法可行，则尽快推至广全国各地，以取代青铜器具，并着手用精铁来铸造武备，哈哈哈……”
　　众人听罢，无不感慨万千，不禁跪拜施礼道：“皇上圣明，为天下计，乃百姓之福！”
　　“嗯，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我大秦自古以法制、农战立国。唯有以农为先，提高产量，才能使百姓粮满仓，官府有余量啊！”始皇感叹道：“传朕旨意，将新式农具推广全国！”
　　见众人再次跪拜施礼，山呼万岁。始皇满面红光，十分受用，声若洪钟道：“记住：朕就是神，朕就是圣，朕乃无敌！朕无处不在，朕亦无所不能！区区匠作，有何难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