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地没有江湖事,又哪来的江湖

　　四月十八日，小桂湖人山人海，贾旭升一早就把我喊起来，说我们快去排队占个好位置，我很烦的看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踢到一边接着睡去。我醒来之后，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我悠悠闲闲的收拾好下楼，这才带着贾旭升去小桂湖。刚看见武林大会的擂台，贾旭升兴奋的就要往那跑，我一把抓住他，拖进了旁边的福春楼。
　　小桂湖武林大会既然是宁州城最大的盛事，自然少不了各大盛事的保留项目领导讲话。每年小桂湖武林大会，光是给各位领导鼓掌的时间，就不下两个时辰。所以但凡是有点经验的人，都会先定好酒楼的位置，把领导讲话逛了再去。那些初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们，在煎熬了半天后才会发现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领导们讲完话天已经黑了，而小桂湖武林大会的第一项比拼也要开始。三十几位膀大腰圆的汉子拎着菜刀一字排开，自报家门后就去做菜了。小桂湖国际武林交流大会，江湖人看的是武林二字，官府看的是交流二字，所以当初批这个事的时候，宁州有位大人觉得没吃没喝怎么能叫交流会呢？所以当时就拍板说要趁此机会推广宁州美食，于是厨艺比拼也就进入了武林大会的比赛项目。
　　王老板的福春楼蝉联了三届厨艺冠军，但福春楼的味道其实和其他几家大酒楼真的没什么区别。当年我用胭脂坊于姑娘的女儿红灌醉了王老板，才从他嘴里问出了福春楼获胜的关键。王老板当时啃着桌子腿给我讲，“你说你想拿冠军，做菜做的好吃有个鬼用，美食评委有爱吃辣的有爱吃酸的，你怎么做都有人不喜欢，所以我们福春楼干脆就什么调味料都不放，保证新鲜就可以了，你当美食评委是吃出来的吗，那都是吹出来的，美食评委比的不是品鉴力，比的那是词汇的积累量！你就什么都别放，就把架子端了，就说我们这是新鲜健康，原汁原味，剩下的就让他们帮你吹，反正他们不管喜不喜欢吃，肯定是不喜欢让别人抢了自己风头的”。我当时一听，觉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回去第二天就叫厨子把几道菜的调料全去了，然后加价主打，卖的那是相当的好。
　　四月十九，武林大会的重头戏开始了。很多说书先生们都开始卖选手介绍之类的册子。小桂湖武林大会介绍选手实力时，一律使用鸡、鸭、人、鹅来做为实力的等级划分，鸭吊打鸡却只能勉强在鹅手里过几招，人独立于鸡鸭鹅，主要是给那些实力还可以但比较有脑子的选手。之所以这样划分，是因为第一届武林大会的时候，擂台上有两个选手交手七八十回合未分胜负，结果其中一个人武器脱手飞出，惊到了小桂湖里一只戏水的鹅，结果两个人被那只鹅追的仓皇逃窜。后来大家就以他俩的实力定义为一鸡。
　　不过无论怎样被人用鸡鸭鹅来称呼实在是太傻了，所以今年我们定了一个规矩，说为了维护公平公正和保障武林大会的可观赏性，从现在开始每届武林大会都要选出一批种子选手，这些种子选手的实力流派都要保密，也不能参与评级。
　　小桂湖武林大会的奖励相当优厚，所以每次参加的人都不少，每年通过武林大会都能发掘出一大批有潜力的谐星。台上两人打的正激烈时，旁边有一个小孩子突然问道“宋先生，他们这做的是第几套健身操啊？”我回头一看，发现是师兄他们，随手打了个招呼，正准备最后劝劝师兄拿份报名表上去试试，贾旭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给我说“宋煜，今天的比赛盘口已经停了，我把赌注都算好了，各家下注的钱放在王掌柜那儿”，师兄一听急了，过来一把拉住我说宋煜，咱们可有规矩不能赌博啊！我瞪了师兄一眼，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赌了，我只是看王胖子开了个盘口，就顺便去监督他别做手脚好吧，我这也是维护市场秩序。再说咱们那门规还不是我写的，你看看师傅每天不务正业赌场少去了？我之所以写上这条还不是给那些送孩子来你这补习的家长们看的？不让他们图个安心咱们怎么赚钱？师兄一时拿不出道理来反驳我，只能一个劲的说可是，可是。我掏出那份报名表扔他脸上说“是是是都是你的，待会赶紧上台别堕了咱们的名声”，说完拎着贾旭升就跑了。
　　吃过中饭，贾旭升就准备上场了，他报的是弓箭比赛，同组对手是两个外国人。第一个外国人上来向大家微微一笑，很有风度的请出了一位姑娘，他往那个姑娘头上放了个苹果，走出五十步，搭弓一箭射出，正中苹果中心，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说道：“IamZorro”，另一个外国人很不屑的拉过那个姑娘，往她头上放了个梨，然后走出七十步，一箭射出，同样正中梨子中心，他冲两个对手摇了摇手指说：“IamBond”。贾旭升从我手里抢过我正打算吃的青枣，放在那个姑娘头上，先往后走了八十步，想了想又往后走了八十步，然后一箭射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颤抖的说：“I、Iamsorry”。旁边一个人吸了一口冷气道，“我去，这厮还会拽洋文呢？”
　　幸亏那个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些皮受了些惊吓，贾旭升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取消了参赛资格。帮他赔钱的时候我有些心痛，但转念一想贾旭升终于被打了一顿，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就释然了。
　　作为种子选手，我是最后一天才上场的。我的比赛结束的都比较快，我第一次上场时，对面是一个中年汉子，他给我说“我们门派武功需要采集七十二种草木精华配合天地至理再运转大小周天才能练成，不知阁下武功如何？”，我想了想，有点尴尬的说那个，我们的武功没什么特点，就是每天拿剑刺五百次、砍五百次、挑五百次，出拳五百次踢腿五百次，傻练就行了。说完我拔剑正准备一刺，对面那人突然鞠了一躬说道“阁下这一招藏锋于鞘妙不可言，吾辈自愧不如，”说完跳下擂台大笑三声飘然而去。之后的几场比赛我只要上去随便做个动作对面就会夸赞我一番然后认输。半决赛的时候我遇到了第一个不认输的对手，上一届的冠军燕九行，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几招然后突然跃起一脚踢来，我反手用剑鞘往他脸上一拍，他就倒地不起了。决赛的时候，我对手问我“阁下为何练剑”，我本来想告诉他当今剑客最多，卖铁剑的铺子也最多，所以当初师傅带我们挑兵器的时候发现还是买剑最便宜，于是就学剑了。可这话说出来太丢白货店子的名声了，所以我一剑把他挑翻在地，就去领奖了。我领奖的时候下意识的找了一眼师兄在哪，发现他正带着孩子们参加稚子组的比赛，他们那刚打到六十四强。
　　我回了店子，本想把冠军奖状贴在墙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师傅端着杯酒从楼上下来，“说哎呦，赢啦”。我没搭话，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师傅那些人根本就没几个会武功吧？师傅反问我，开店的卖货的，会武功干嘛？“可是每月都有人打打杀杀，有人寻仇，有人行侠仗义啊？”师傅看着我笑了笑说，“那也是生意。”我没有说话，师兄突然把碗放下说：“别多想”。
　　第二天一早，师傅又在摆弄他的香炉，看着我走过来挑眉问了一句，“要走了？”我说江湖里没有江湖事，叫什么江湖。师傅把香递到我手里，让我把香上了再走。上完香师兄突然叫住我说出去走正道，别走偏了。我说，都是生意，哪来的正道邪道？
　　江湖，总该有个江湖的样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