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回 恨爱

　　刘正风怒喝：“哼！好一个‘大错铸成无力回天'，若不是我错信你这假仁假义之徒，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杀人填命，待我杀了你这恶徒，自会以死明志，以慰这三十五口无辜老少亡灵！”
　　话落，只见那双龙刀拔地而起，急速飞回到刘正风手中，刘正风刀势一出，飞沙转石间忽然飞出两条黑龙劲气，在场中内力稍弱的几人更是连站稳都不易。
　　高全义见刘正风已出招，随即抽出腰间两柄软剑，一脚蹬地，借蹬劲跃到半空，顺势旋转整个身体，犹如龙卷风一般逼近对手，而双手不断变换剑招角度，或刺或劈或搅，千变万化，此招名为“摧枯拉朽惊鬼神”，是闻风丧胆决之中非常凌厉狠辣的杀招，尤其是中招者死状奇惨，堪比千刀万剐，体无完肤犹如被猛兽撕咬而死。
　　围观众人只见得一股夹带着千百剑刃的龙卷风，在半空中遇上两条浑身鳞片如刀状的黑龙，碰撞响声震彻山谷，两条黑龙互相缠绕穿梭于龙卷风周围，不断想冲破风体，而剑刃旋转之际产生的小股气旋也钻击着龙身。
　　但见得一条黑龙突然冲破风体咬住了高全义的手腕，高全义剑锋一抖拦腰斩向龙头，却又察觉到头顶一阵劲气突袭，硬生生冲破他的剑刃旋风，大惊之下唯有撤招，空中几个翻转退回了地面。脚尚未踏稳，一双软剑又欲将卷起旋风。
　　就在此时，刘正风突然转身，以后背对敌，回首以一手持剑抵挡对方剑招，一手以变化多端的掌法封其剑路，高全义的凌厉杀招竟然一时间无法再施展开来。
　　大多数招式都是正面或侧面对敌，但此招偏偏反其道而行，背面向敌方需要非常大的勇气，稍不留意就会让对方有机可乘，但也正是由于背向敌方，步法和招式则会出其不意怪异非常，更能体现用招者的武学造诣，初遇此招者短时间都难以招架，此招为刘正风所创，名曰“回头是岸慈悲手”。
　　远处树林中一个身穿白衣大袍之人注视着这一场大战，正是先前摆渡的老者，暗自道：“刘正风果然无愧于‘正气刀’这个名号，不单劝对方收手，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招招留手。相比之下，高全义这个武林盟主真是有失大家风范，一出手便是狠辣杀招，招招攻其要害，足可见其心之狠毒更甚其剑招！”
　　且说回这一群围观的武林群豪，其中最具名气的当属四大家族，荆楚枪霸虎铁忠古，江南剑中狼王孤阳，西南毒山羊程离芒以及西北棍飞鹰吴任行。这次围杀刘正风也全是听高全义这个盟主的令，四大家族中有人颇有微词。
　　枪霸虎抚掌叹道:“说到底，我铁忠古二十年前也是单人单枪剿灭了为祸荆楚一带的飞盗帮十余名大小头目，飞盗帮剩下的近百余小盗小贼在我枪霸虎威名下，也是四散逃窜。哪曾料到如今却要和这么多武林同道一起围攻刘正风，哎，真是有损老夫威名！”
　　剑中狼摇头道：“刘正风固然该杀，可我王孤阳一向不以多欺少，今日一战传出去怕是会成为茶楼饭馆的笑谈，稍后若是盟主不敌，我一人出手，你们休要插手。”
　　“这话要是传到盟主耳朵里，你剑中狼怕是要变成剑下亡了。”毒山羊说完，乐得悠闲的哼起了小曲。
　　“程兄多虑了，盟主岂是你这种肚量之人能比的。”
　　剑中狼见毒山羊没有回应，仍是自顾自的看着大战中的两人，只能一笑置之。
　　“盟主岂会败在刘正风手上？你们都不用出手。”棍飞鹰急道。
　　“快看！盟主使出看家本领了！”
　　人群中一声疾呼引得众人都瞪大眼睛去瞧，瞧瞧这武林盟主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只见高全义双手不断交换左右两手之剑，同时以各种剑招快速攻向刘正风，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换手过程中会发出震耳欲聋的“铛铛铛”之声，此招即是高全义的看家本领——鬼哭神嚎灭苍生，此招厉害之处除了巨大响声让对手分心，更加独特之处是在于两手快速交换用剑，使得对方无暇顾及拆招，唯有硬接。当然，两手交换用剑非一般高手敢为，稍有不慎可能被自己的招数所伤。高全义此招已经练得出神入化，换手过程迅猛凌厉，丝毫没有阻滞。
　　刘正风此时正处于下风，虽然以前和高全义切磋比划过，但平常的切磋中，高全义都不会用太厉害的招数，所以这鬼哭神嚎灭苍生即使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败象已现。
　　“师兄！盟主！”
　　一把柔弱但清脆的女子声音突然传来，让这场大战偃旗息鼓了。众人循声望去，两人大战不远处，一位容貌秀丽，轻尘脱俗的白衣女子正扶靠着身旁的大树，气若游丝却仍然想喊出什么话语。
　　高全义听到呼喊声后立马收招，一步并作两步，再轻轻一跃，已然到达那女子身旁，轻声问道：“晴柔，你怎么会在飞雪谷？你受伤了？伤在哪？”随即转身喝道：“小华佗，快给我过来！”
　　但见人群中窜出一个瘦小老头，快步上前递了一粒药丸到女子眼前，可那女子并无接下服用，高全义接过药丸准备喂服，却看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眼神中满是哀伤和不舍，高全义立时明白过来，晴柔望着的正是她的师兄刘正风，而不是他这个全然不顾敌手，心急如焚的盟主。
　　“刘正风！你竟敢对晴柔出手？！”
　　高全义一声怒喝，而手中剑招早已先声而出，顷刻间又是一狠辣杀招祭出——闻风丧胆杀无赦，就招式上来说，此招可谓是闻风丧胆决中最厉害的一招，此招以深厚内力和极快速度将两把剑合二为一，当然不是简单的合在一起，而是以其中一剑不断攻击另一剑，听起来匪夷所思，为何要攻击自己的剑？
　　当剑术高手修为达到一定层次之时，便不再满足于和别人切磋，同时亦不再满足于超越自己，要超越的是天地！此招就是在和天地斗剑，以独特内力逆行运气灌注在一剑之中，同时以深厚内力震荡空气，两种内气互相碰撞引发周围空气巨大变化，剑处于这种变化之中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操纵剑柄，同时在演练一种凡人无法完成的招数。高全义不断攻击自己的剑，那剑似乎有生命般，会反攻高全义，同时任何接近的人或物都会被那柄剑“视为”威胁，因而主动攻击。
　　围观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相反的是刘正风全然不为所动，只是消极抵抗着，那剑忽左忽右，上下不定，不过几招下来，刘正风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高全义见刘正风毫无一战之心，更是火上心头，收剑入腰间，纵身一跃，瞬间跳到刘正风肩上，双腿加力往下踏，刘正风立时被高全义踩在脚下，高全义怒喝：“晴柔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高全义爱慕的晴柔名为云晴柔，是刘正风师父外号“无刀”的云惜刀之女。
　　“无刀”并不是说云惜刀不用刀，因他早已超越了以手为刀，化气聚形的境界，云惜刀所用的刀已不是刀，他所使出的招数亦非刀法，而是一种他自称为“刀海无涯”的秘术，此秘术无人得见，是否真实存在一直是武林中人争辩的话题，也无人敢去试探，因早在二十年前，刚过三十五的云惜刀就已经将聚气成刀练得炉火纯青，在当时已是无人匹敌，更不用说超越了化气聚形的他，如今武学造诣已经高到何种境界了，即便现今闻名的高手中，也只有少数几人能做到化气聚形的地步，云惜刀既用刀却不为刀所束缚，所以即是“无刀”。
　　云晴柔是云惜刀的掌上明珠，从小爱护备至，十年前十五岁的刘正风慕名前来拜师。本来不喜舞刀弄剑的十四岁少女，因为一次不经意间看到刘正风冒雪苦练刀术的场景时，深深为之所吸引，遂要求和刘正风一起练刀，云惜刀以为她只是贪玩罢了，随口便答应了。可云晴柔每次和刘正风练刀都是非常刻苦，短短两年刀术已经比得上一般高手。但一年之后，云惜刀突然失踪，此后家道中落，云晴柔也只能和刘正风一起回刘的故乡，两人相依为命，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但也其乐融融。
　　直到刘正风杀败夜间偷袭镇上钱庄的悍匪十大盗，此后正气刀名声大震，后来更与当时早已成名的义勇剑结拜，两人亦成为江湖上最有名的青年侠士。高全义当时就暗中喜欢上云晴柔，一直碍于结义兄弟和江湖道义，对云晴柔礼待有加，不敢越雷池半步。此刻兄弟已不是，道义更不顾，不用再隐瞒自己爱慕云晴柔的高全义，面对云晴柔和刘正风这种心有灵犀的对望，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杀了刘正风。
　　“师妹！”刘正风突然像回了魂又丢了魂似得叫了出来，高全义望向云晴柔，只见她已倒在雪地中。刘正风突然双眼冒出血光，瞬间刀已径直攻向高全义，高全义来不及躲闪，只能迅速抽出双剑格挡，硬接下这一招。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招的力道与早前天差地别，威猛无匹，硬接之下高全义竟被震飞数丈远。
　　在场的武林群豪都没料想到会有此场面出现，一时间都愣在原地。唯独棍飞鹰立即纵身越到高全义跟前，只见高全义面色发紫，浑身冒烟，看情形是在运功逼毒，再看那手臂上，衣袖已被划开了一个大口，清晰可以看到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伤口已然发黑，一股腐烂臭味的黑血直流。
　　“想不到刘正风连这种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真是可恨该杀！盟主，快些服下万灵丹！”
　　说罢，从腰间取出一粒红色药丸，高全义略微一顿，道：“不必了，毒性微弱我已用内力压制住，稍后便无大碍。”
　　此时，人群中有人高呼：“刘正风要逃走了！”
　　高全义倒是并不在意刘正风是否逃走，他朝着云晴柔的方向看去，先是一惊，顿时大叫了出来：“快！都给我去追，一定要保护好云姑娘！”说完自己也踉跄了几步后飞快地朝着雪地上一行深深地脚印追去。
　　刘正风此时正抱着受伤的云晴柔朝着出谷的路奔去，头也不回地狂奔，云晴柔渐渐苏醒过来，勉强抬起头来，只见刘正风双眼血光直冒，面色诡异非常。
　　“师兄，你.....你的毒又发作了，你不可能会忘了晴柔是不是？上一次你能恢复过来，这一次你也能，你望着我好不好？”云晴柔勉强说完就不住地咳了起来，但是刘正风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朝着出谷的方向疾奔。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说过要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吗？我想.....我，我可能做不到了.....”云晴柔未说完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听到这里，刘正风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怀里的云晴柔，满眼的泪水早已沸腾，如泉水迸发般涌出眼眶，此刻眼中血光亦被冲散，双眸顿时清澈宛如黑夜中的明月一般，七尺男儿一代侠士失声痛哭了起来。他慢慢抚摸着云晴柔的脸庞，直到手停留在嘴边时，刘正风是又哭又笑，他发现云晴柔还有微弱气息，于是立即盘坐运气为之疗伤。深厚内气游走于云晴柔奇经八脉，即使自己已经疲惫不堪，仍然拼命坚持。
　　此刻高全义一干人等已然追至，高全义见刘正风正为云晴柔运功疗伤，当下便拦住了剑拔弩张的众人，道：“诸位且慢，云晴柔是我十分尊敬的武林前辈云惜刀的爱女，此刻身受重伤，就让刘正风先为她疗伤，待会我们再擒他也不迟。况且，偷袭也非我等正派人士作风，大家稍安勿躁。”。
　　众人都视高全义马首是瞻，便都静待刘正风疗伤结束再动手。高全义心想：“虽然无意中被晴柔坏了我的大事，但只要她平安无事，总有办法完成我的大业。”高全义虽然手段狠辣，但是对着云晴柔却是心慈面善，此刻他也顾不上杀不杀刘正风了。
　　几个时辰之后，云晴柔原本苍白的脸色已回复红润，而刘正风却内力损耗巨大，似大病一场般倚靠在出谷口边的一座小山旁，小山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面的出谷大路已被众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