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盈

　　假如让所有的爱都圆满而又顺利，那么世界就不是世界，江湖就不是江湖了。在经过了一片荒野之后，越过一座座惊险的高山之后，才会有光。而此时的陈风雪就处在一片群狼哀嚎的荒野中，他牵着青盈的手，这让全楼的人又嫉又恨，有人低声慨叹，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摸刀按剑。
　　陈风雪将青盈扶了起来，喝光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带着她向门口走去。在迈开第一步之后，书生拦住他们道：“哈哈恭喜恭喜，恭喜二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郎才女貌，实在是再般配不过了。如此良辰美景，二位何不再奏一曲？也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长长见识。”楼上楼下尽皆称赞附合道。
　　陈风雪说话虽然愣头愣脑，但他并不笨。他知道自己很难轻易地离开这里，但他不怕，虽然他一点儿功夫都没有，那书生想杀了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改日吧”陈风雪微笑了一下。
　　“且慢!”楼上一个女人喊道。
　　众人目光追随着声音望过去，她是摇春楼的老鸨。这个女人年近五十，一身肥肉使她走路一颤一颤地。脸上浓妆艳抹，倒是异常地“光彩照人”。
　　她慢慢走下楼梯，用尖锐的嗓音嘲讽道：“青盈啊，怎么，找到如意郎君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青盈不语。
　　“哎呦，我当是哪家的少爷呢能有此福气领走我们家青盈，原来是个喝得烂醉的小书生啊！”说罢捂着嘴乐了一会儿。
　　众人都窃窃私语笑着说这回有戏可看了。
　　“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诺大个摇春楼怎么着也有那么一两条规矩不是？这位小兄弟，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领走我们家青盈可有点不像话呀。”
　　谁都不往下接话，场面十分地尴尬，好像这个老鸨在自己同自己言语。
　　“青盈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你，惯着你，怎么说咱娘俩也有点感情啊，你就这么走了，我这老脸可还往哪儿放啊？”
　　“你要多少钱？”陈风雪望着她说道。
　　“哎呦，小兄弟你这可是瞧不起我了，你怎么能用钱来衡量我们家青盈的身价呢？”
　　“那你要什么？”
　　老鸨抿着醉一乐，笑道：“小兄弟，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似的，那我要是要你的命，你难道还死在这不成？”
　　说完台下的人也哈哈笑了起来。青盈从桌上抄起一杯酒便泼在了老鸨的脸上，老鸨哎呦了一声跳了开去。
　　“妈的，贱货！你不要命了吗？来人哪，摇春楼今天有人破规矩了！”
　　说完四面便围满了提着棍子的龟奴，这些人各个凶神恶煞，好像在地狱里关了很久才放出来的恶犬一样。
　　陈风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了一下，他倒不怕自己死在棍子下面，倒是怕青盈跟着自己一起死，这个姑娘绝对有胆量死在他前面。
　　这回可算是离死又近了一步，摇春楼的大门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堵死了，这回是真的出不去了。
　　“妈的，给我把这个混蛋打死，不，给我打残了，把青盈给我捆起来。我要让他们两个生不如死！”老鸨跳着脚骂道。
　　一个龟奴拎着棒子向陈风雪走来，陈风雪手无寸铁，他比那人矮了整整一头，他回忆着萧森教过自己的东西。他迅速地搜索着可一无所获，萧森根本没教过他什么临阵对敌的良策。
　　倒是教了他呼吸的方式，但那有个屁用！又不能把这人吹死，但陈风雪也无可奈何了，暂且试试吧，他试着呼吸了两下。
　　那棒子抡了过来，陈风雪向后一撤躲了开来，这一躲可算暴露了，他的躲法实在太笨拙了，完全是小孩子打架一样。众人之中有笑话他的，也有为他捏一把汗的。
　　这个过程中，陈风雪一直在尝试着使用萧森教给自己的呼吸方式。那龟奴一棒接着一棒地抡，陈风雪一下一下地闪开，终于找到了个空当，陈风雪使出了小孩儿打架的奥义——踢裆。他看准了那个空当冲了上去，死命地踢出这一脚，命中靶心。那壮汉好像被死神抽走了灵魂一样瘫了下去。
　　众人不禁喝彩起来，陈风雪见那人倒下了，便又走过去牵住青盈的手，生怕他被这群无耻之徒抓走。
　　老鸨气得脸色发白，骂道：“他妈的，给我一起上！你们这群废物！”
　　果然这群龟奴一起围了过来，陈风雪叹了口气，对青盈说道：“假如我站不起来了，你一定要去讨饶。”
　　“箫要是断了，琴也没必要再响了。”青盈轻声答道。
　　陈风雪哈哈大笑，似乎等着死。
　　棒子抡了过来，陈风雪搂着青盈低头闪下，人太多了，没有地方可逃。陈风雪把青盈压在身下，连自己的头都不去遮挡，他生怕这群恶狗的棒子沾到青盈一寸。
　　终于他被打昏了过去，青盈被龟奴从陈风雪身下扯了出来，她眼神灰暗，没有光彩。像是一只玩偶，被人摆弄。
　　老鸨从人群里跑了过来，又狠狠地对着陈风雪的肋下踢了几脚，踩在他脖子上，冲他的脸吐了口浓痰。她又走到青盈面前，甩起粗胖的胳膊给了青盈一个耳光，那声响响彻了整座摇春楼。
　　“贱货！你翅膀子硬了是吗？敢泼老娘酒！”说完又是一个耳光，青盈嘴角被打出了血，她盯着躺在地上的陈风雪一句话也不说。
　　“给我带下去，老娘今晚好好调教调教她。”老鸨狞笑道。
　　众人为这对儿苦命鸳鸯感慨着，一个个嘘声叹气。
　　老鸨走上台端着杯酒对楼上楼下的众人说道：“哎呦各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丑了，小人今日不这么闹实在是难以再有脸把这生意做下去了，还请给为多多担待，今晚的酒钱都算在小人身上吧，姑娘们赶紧招呼各位爷。”
　　“妈的，你想把她带到哪儿去呀？”陈风雪爬了起来。身上如被炭火烤过一样红，眼睛也似乎便了颜色，比刚才更黑更红。
　　众人都吃了一惊，谁都以为这个可怜的人已经被乱棍打死了。拖着青盈往屋后走的龟奴也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没死透的人。青盈咧着满是鲜血的醉笑了一笑。
　　那个书生见到了这一幕也笑着点了点头道：“有点儿意思。”
　　陈风雪挣扎着爬了起来，旁边的一个龟奴见状又把棍子抡向他的头，可这回陈风雪并没有躲，而是出拳打向那人的胸膛。拳头比棒子率先到达目的地，那人好像被一匹马撞了一样飞了出去。伏在地上手抚胸口喘了几口气就喘不动了，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少年像被神仙附了体一样，一拳出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老鸨也被惊了一下，示意其他人赶紧上去把他干掉，以免再出丑。棒子又朝着陈风雪抡了过来，他眼里好像看不到这些冰冷的棒子，只能看到一条条人命。他冲向其中一个，低头闪过之后就是一拳，那人也倒了下去。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陈风雪根本不顾那些抡在自己身上的棒子，也不顾那些疼痛。没多大一会儿，这十来个龟奴全被干掉了。
　　没有人喝彩了，这一场闹剧已经俨然变成了一场屠杀，再呆下去只怕会受到牵连，众人纷纷离场。那几个架着青盈的龟奴见到这情形也怂了，但还没敢撒腿狂奔。
　　陈风雪身上很热很热，如火中烧。他脱掉了肥大的袍子，又将里面的那层衣服也脱了，上身赤裸。可怕的纹身暴露在了摇春楼柔和的灯光下面，显得格外怖人。那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打开的笼子，里面还有一个图样模糊不清。但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图样带给人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个书生自然也见到了这个可怕的纹身，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纹身。“这个纹身也许和他突然变强有些许关系。”他如此想到。
　　陈风雪向青盈那边走去，三个人壮着胆子向他谩骂，陈风雪死死地盯着这几个渣滓，那冰冷的目光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焰，随时都能把这几个人吞噬。
　　陈风雪举起手臂硬接了一棒，抬脚便把那个人踹翻了过去。剩下两个也难逃这一劫，都被陈风雪干掉了。可青盈的脖子上却架着一把刀，那是最后一个龟奴了，也是最危险的一个，他随时都可能失手杀掉青盈，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
　　“龟孙子，你别过来！”这个吓破胆的龟奴一边颤抖着一边后退着喊道。
　　“你再过来老子真把这个贱货做了！”他见自己的威胁丝毫不起作用便如此喊道。
　　“你敢吗！”陈风雪怒吼着，像是一头雄狮，这吼声似乎形成了一道波浪，使得青盈鬓角的秀发都荡了几荡。
　　陈风雪一直走到那人的面前，中间隔着青盈，他身手捏住那把颤抖个不停的刀子，扔到了一边。“滚。”陈风雪冷冷地对那个哆嗦得快要跪下的人说道。
　　青盈摸着陈风雪的脸，眼里满是柔情。好像她深知这个状态下的陈风雪受到的伤害是成倍的一样。
　　陈风雪的眼睛逐渐恢复了过来，身上的温度也渐渐下降，纹身也消失了，他又变成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毫无半点功夫的人。
　　当纹身完全消失的时候，陈风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实在是太疼了，棍棒在他身上留下的伤都在燃烧，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青盈跪在地上扶着他。
　　老鸨早就跑到了三楼上，见到陈风雪倒下了，忙又派人把他们围了起来。又是一批人，陈风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膝盖都在发抖，他只能靠一条腿撑着站着。
　　书生摸了摸下巴，把扇子一收道：“还请夫人给我个面子，容我带这二位暂且离开，小生这里有黄金五两，略表心意。”说着便把金子恭恭敬敬地放在酒桌上，走进人群道：“小兄弟，青盈姑娘，暂且随小生走吧。”
　　青盈虽然知道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与其在这里被活活打死，不如先退一步。
　　于是她扶着陈风雪向着门外走去。书生在一旁引路。
　　那老鸨一方面不愿意触这眉头，一方面得了五两金子，也算是给了自己面子了。终于，摇春楼里，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