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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染了一地酡红，拉长两道飞奔人影。“你来啦。”随着银铃般的娇笑声，她如蹁跹的蝴蝶扑进了他的怀里。“芸儿，你的病好些没？”男子轻搂腰际，抚摸着她的秀发亲昵的问候着。
苏芸将脸从他的胸口抬起，夕阳的绯红浮现在那娇羞的脸上，可她的脸色却异于常人的苍白。“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慢慢就会好的，不用担心。”说着发白的嘴角勉强挒出一道笑痕。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满脸病容，刘十七一阵心疼。
“好了，十七哥哥，咱们去看看我们一起种下的那棵树吧。”话语中她有意掩盖自己的憔悴，转身沿着山路走上去。娇弱的身影在铺满一地的红晕中走的有些蹒跚，她就像这一片枫树林上的叶子，鲜红如血，美的不可方物，可他好怕等这一季过去，那娇艳的红将慢慢褪去，生命失了颜色。
枫林深处，一株纤细的嫩枝窜出几条枝桠，苏芸欢喜着蹲在它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枝上的叶子。刘十七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地看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苏芸。她转头看到刘十七那一脸担忧的表情宽慰道：“没事的，十七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会像这棵小树一样枝繁叶茂，生命旺盛的活下去的。”
苏芸蹲下身继续看着这棵小树，却听到背后刘十七话音一冷询问道：“村子里又死了几人。”苏芸脸上的笑容尽褪转头异样地看着神情凝重的刘十七。
刘清秋呆愣愣地跪在妙云面前，额头被她轻点着，双眼空洞无神而脑海里却放映着那陌生的画面，画面一变，阴暗的茅草屋里横躺着几具尸体，尸体旁边，苏芸面色凶狠的呆立着，一滴血从鲜红的玉手上低落。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苏芸缓缓的回过头，下一刻冷酷的脸花容失色，顿时惊慌害怕起来。
身后，刘十七正惊恐地看着一地尸体和站在血泊前满手鲜血的苏芸，他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画面，身子一颓，瘫软在地。“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刘十七呢喃失神。苏芸摇晃着头，唇边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直重复着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身子一歪也瘫坐在地。
画面一黑，再次明亮时又换了场景。苏芸脸色苍白憔悴地倚靠在一株极瘦的小树旁，刘十七一脸愁苦地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地低垂着头恳求道：“芸儿，如果非要以命续命的话，那就用我的命来供养你吧。”刘十七抬起头眼中噙着泪。
苏芸忽闪着眼睛，苍白的脸色挤出一抹笑容：“十七哥哥，你回去吧，我再也……”话未说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血红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异常妖艳。
“芸儿！”刘十七激动地想起身走近，苏芸却惊慌地把身子向后错了错：“别过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般蛾眉皱紧，生怕他靠近一步。刘十七呆呆站起愣在原地，彼此之间仅有几步之遥，却似隔了一个世界，人与妖的距离。苏芸抹了一把嘴角，看着指尖殷红的血渍，不禁苦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那笑声渐渐响亮，渐渐凄厉，渐渐歇斯底里。苏芸憔悴的面容带着几分绝望，她抚摸着那株小树纤瘦的枝干，转过头来看像愣在一旁的十七。那一刻阳光散碎在她脸上，一滴泪划出一道晶亮的痕，从深邃却又空洞的眼中流出，润湿干燥的脸庞，坠地无声。
他从没有看过她哭泣，也从没想过那般美丽那么爱笑的眼睛里会流出叫做泪水的液体。那滴泪划湿她的面容，也融化了他的心。面前的苏芸那单薄的身体如身旁的小树瘦弱，只怕一阵强风便会折断。阳光下那干裂嘴角，幽怨眼神撕裂了他的心。
“芸儿……”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苏芸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双眼充满了怨毒与凶戾。凌乱的长发随风飘舞，她凝眸瞪着刘十七狠厉道：“我不是你的苏芸……你知道我是什么吗？”她睁大眼想表现的凶狠些，可更多的却是可怜。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刘十七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心里突然释然了，他早该面对而不是心存侥幸选择逃避。
“你心爱的芸儿，她是妖啊，妖啊，是要杀人饮血的妖啊……”苏芸单薄的身体无力地倚在了身边的树上，嘴边不断重复着，似是在警告刘十七，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由得泪眼泛滥。
“你需要血，我给你啊！”苏芸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错愕地抬眼，看着他撸起自己袖子露出白嫩的肌肤。一滴泪再次夺眶而出，绝望的脸庞突然消失了，苏芸嘴角上扬在阳光下安静地笑了起来。
“你是我百年来遇到过最可爱的人……”刘十七心头一喜，然而下一秒苏芸转身用力地挥舞袍袖，身后的那棵树拦腰折断。枝干茁壮，嫩芽青翠的小树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倒在了地上。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枫树，那棵她曾说要像它这般旺盛的活下去的枫树。刘十七的身体也随之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半截树枝忘了言语。
“我是妖，你是人，快回去吧，梦醒了，醒了……”她走了，走进了枫林深处，风中只残留这句没有半分感情的话，刘十七的目光呆呆的凝固在那棵断树前，露出了凄然惨笑。
他知道而且清楚的很，如果她真的和自己走，以后只会牺牲更多无辜性命，宁愿自己孤独的死去也不想再满手鲜血。“我的傻芸儿，你以为这就能赶我走吗？”他站起身看着苏芸离去的方向，一个嗜血如命的妖为了一个人类而放弃本性，孤独寂寞的死在鲜红如血的枫林里。刘十七决定不再束缚她，他要她快乐，要她活得长久，要她永生不死，还要……留在她的身边。
“哈哈哈哈，是谁规定人和妖不能在一起！？”他仰头长笑，戟指问天。（所以就出现了人妖吗，哈哈哈）
当苏芸发现刘十七的时候，他的尸体早已冷却歪倒在断树旁，淋漓的鲜血染红了翠绿的枝叶。苏芸泪如雨下，痛苦地将他抱在怀里，从清晨到日落，从黄昏到破晓，从昼夜几经轮转，从苏芸的身体日益衰弱，她再没有放手，他们再没有分离。
直到苏芸即将消逝的那一晚，她招回了刘十七的魂魄。黑暗中，苏芸苍白的病容分外美丽，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还刻意打扮了一番。刘十七从一地斑驳乱影中走来，看到月色下美目含情的苏芸，一时神魂荡漾竟不知如何开口。苏芸没有了任何嗔怒，对他笑的好甜，甜到仿佛是初见那般。
“你来啦”苏芸开了口，语气里满满的亲昵喜悦。
刘十七憨憨地笑了：“你不是妖，你是人，一个美丽又柔弱的女人。”苏芸又一次向蹁跹的蝴蝶扑进了他的怀里，也只有他的怀抱能慰藉自己的柔弱怯怕吧。“可惜，芸儿还是要离你而去了。妖有妖的归属……”
刘十七微笑着：“带我走吧，天涯海角都随你。”月光下，苏芸扬起了擒泪的眼睛：“好可恶，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的眼睛就再也不受控制了。”刘十七温柔地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让我为你擦一辈子泪水也好。”苏芸嘟着嘴娇嗔道：“不，我不要一辈子，我要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刘清秋坐在坟墓旁，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酸楚。妙云将目光落在了这块墓碑上：“后来呀，苏芸吸收了刘十七的一部分魂魄活了下来，变成了无疆神。”
“什么！”刘清秋有些惊愕地看着须眉皆白的老尼有些难以置信。“那刘十七呢？”随即，刘清秋瞪着墓碑：“他在这里？”妙云点了点头：“我将他的尸体埋在了这里，他的魂魄甘愿被我炼成凶魂，为我供给鲜血与生命保我长生不死。”
知道真相的刘清秋神情有些恍惚，星映庵，人头树，妙云，无疆神，原来都是为苏芸而设的一个局吗？妙云叹了口气：“吾之仙神，岁月不伤，悠悠千载，万寿无疆……”她吟诵完却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不要什么长生不死，不要什么万寿无疆，我只想和我的十七哥哥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都好，你也一样是不是，十七哥哥？”妙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刘清秋。
刘清秋左顾右盼后，一脸迷茫地问道：“你是在问我？”
妙云点了点头：“对呀，十七哥哥。”
十七哥哥？刘清秋指着自己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不禁扶着墓碑吐了起来。一个满脸皱纹老的不要不要的尼姑还学少女口吻喊十七哥哥，而更恐怖的是，自己貌似就是那个十七哥哥，接下来不会还要和这个老妖怪亲亲我我吧……刘清秋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吐了半天才直起腰来，对着妙云无比尴尬：“那个……大妹子，不对，婆婆，也不是，师太……”刘清秋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妙云欲哭无泪。
妙云淡淡地笑了一下：“叫我芸儿。”
“呜哇……”刘清秋又扶着墓碑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