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碎片

　　云中漠地的腹地，西域。
　　这里曾经是珍贵的绿洲，丰富的水源孕育了一方文明，先后建立了十余小国。丝绸古道的纽带中心，中西方文明的交汇诞生繁荣的贸易。
　　可惜，如同初生嫩芽，片刻枝叶扶疏，然后折离枝端。
　　热衷魔道的统治者是罪魁祸首，他们以暗杀、毒药、邪术相互攻讦，领土的变动比任何国家都要频繁。然而这种危险的行径终于招致灭顶之灾，如今整片西域都归于死寂。
　　埋没于黄沙的废墟，掩盖了秘密，不死心的冒险者依旧趋之如骛。
　　西域中绿洲最边缘的古老小国，千年前流传过一个神奇的故事。那是某一天午后，太古造物遗落此处。当时的这个小国的统治者，愚昧无知的认为是太古生命的眷顾，竟认为是神迹降临。
　　他封锁了消息，掏空了宫殿，在地下用一种很仪式的手段，无用地消耗他的财富和人民，建立起一座神殿。
　　太古造物，被他隐藏其中供奉起来，期待某一天神迹再一次降临他的国家，传授他无上的魔道之力。
　　直到他死去，继承他王位的人，同时也承志遗愿。新的统治者认为，神迹不是等待而来，或许是应该凿开造物。
　　太古造物布满神奇纹理的外壳，被千锤百炼，毫无作用，各种机关术魔道技，也被太古造物轻而易举的招架。直至国家的祸端降临，愤怒而绝望的统治者，才觉得被欺骗，掩埋了整座神殿。
　　国家的覆亡，侵略者还未来得及收缴胜利的果实，灭亡连锁将至。同样愚昧的统治者不只这小国一个，不择手段追求无上力量，导致魔道力量外泄，魔种席卷灾难蔓延。
　　居住者们纷纷逃亡，西域乃至整个云中漠地，仅剩下一座座空城，被沙漠步步侵蚀。
　　一千年以后……。
　　西域废墟的边缘，多年风沙的冲刷，古城的遗迹支离破碎。掩埋于地下的神殿，几经辗转凸露出它的面目，供奉其中的太古造物，陷入黄沙千年，仍旧崭新的重见天日。
　　寂静的遗土中，突然“滴”的一声，紧接着空旷的废墟发出一阵机械吱声，菱形体状的太古造物，摊开出一个口子，看似肢解却又紧紧相连。
　　“呼……咳……咳。”
　　急促的呼吸伴随喘咳声，很清楚的一个人，从各种接口管散落的器皿中无力挣离，适应了亮灼的光线，爬出了打开的太古造物，在沙子上匍匐。一声灰白紧身衣暴露在烈阳中，他的神经慢慢恢复，身体机能也在苏醒，逐渐有力气站起来。
　　冷寂的黑暗和酷寒的温度，他的脑海还回荡着这些，却不因此而奇怪，好像不是第一次的感觉，他的表情很茫然。
　　只是回头暼了一眼，脚步开始挪移，在废墟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没有方向走了很远后，他空白的脑海中，稍微有了些自主。
　　这里是哪里？星宿回过神，站在沙漠中，周围全是沙子，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胸口悬挂的碎片，一时无措。他在广袤的沙漠中流浪，度过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夜晚，不知身处何方。第二天的黎明，归乡的年迈拾骨者，遇见了他，还有那被遗忘的可怜孩童。
　　流浪人的背井离乡，拾骨者们颠沛流离，都护府的建立在云中漠地边境，庇护着当地子民。背后高耸的长城，守护东方的安宁，都护府提供了一片坚固的港湾。
　　硝烟弥漫，厚重的战鼓声，都护府全城进入戒严。星宿倚靠在进城不远的民居城巷墙上，这里不只他和拾骨者们，还有其他如同乞丐的流民。
　　星宿透过遮过头的帷披，窥视着城中调拨的兵马，一副全城皆兵的氛围。
　　收回目光，将头缩进帷披，遮盖中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硬物，是一块碎片。碎片上密布不可名状的符号，断续的纹理，金属般的质感，在光下折射出灰蓝色的光泽。
　　这碎片，是一块残缺的铭文。莫名的熟悉，星宿竟认得这东西。
　　沉思中他努力地回忆，脑中却怎么也没有这东西的片段，只有一个名字。
　　铭文碎片透着温热，很自然的感觉，星宿感到很舒畅。似乎手中的这块碎片，真蕴含无上的力量，与天地间，这块大陆的自然法则相契合。
　　星宿陷入了冥想，手掌心的铭文碎片，散发出幽蓝色的淡淡气息，钻入掌纹的缝隙中，瞬间无数个模糊不清的画面，晃过紧闭到颤抖的双眼。
　　这是我的记忆？星宿问自己，他使劲在脑中翻索，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过大的信息被铭文碎片刺激，紧接着消失殆尽，继续蛰伏在脑中。
　　“还有这么多的流民？赶紧将他们撤送回长城。”坚毅而雄浑的声音馈诉着，“战争快开始了，都护府全城都是迎战区域，别让他们成为负担。”
　　“是，苏烈将军。你们所有人按顺序，跟我走！”
　　“我已经不是你们将军了，我跟你一样，士兵！”魁梧的身影从士兵尊敬的眼神中，远去前线。
　　士兵们开始清点流民的数量，哀声道道的流民，一个接一个听从安排，在长城守卫军的护送中撤离都护府。
　　嘈杂不断，冥想中的星宿，睁开了眼睛，孩子拉起了他的手，他从墙边站起来。流民排成了几个长队，有秩序的前行。
　　“唉，都护府好不容易重新修缮，又要沦陷了。”
　　“是啊，真是可怕的噩梦！”
　　“过了长城，你们就安全了，请相信守卫军。”流民的哀怨声，在长队中喧嚷，一名看似是士兵队长的人，尽力在安抚。
　　正如他们说的一样，都护府确实有些破败不堪，但是有守护的力量还存在城中。
　　出都护府，高耸的长城就矗立前方，宏伟的城墙上沟壑纵横，一排戎装的士兵坚守在长城上，他们高度注视着流民们来的方向。
　　风暴卷起沙尘，阴霾侵袭了云中漠地平静的天空，打破了都护府的安宁，战鼓声愈发地重，浓浓的硝烟飘起，似乎战争已经打响。
　　长城一隅地势渐高，都护府的位置在星宿眼中一览无遗，沙尘混杂在硝烟中，模糊而朦胧，不时火光乍现。
　　马蹄踢踏，一队轻骑迎面而来，流民们在命令声中停下。
　　领头的马上，是一名背负大剑的女子。
　　“吁~”拽住马绳，樱红色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细刃，喝令骑兵们，冷漠地眼神，审视着流民。
　　“你们中，还有没有人能够战斗的！”英姿飒爽的女子喝道。
　　疑惑不止的流民中，突然寂静。人群纷纷低下了头，躲避来回瞅视的眼睛。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能够体谅，再次说道：“前方，士兵们正挥舞大刀浴血奋战，只为了守护漠地中最后的安宁。我知道你们都有过家破人亡的感受，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中还有能够战斗的人，请不要逃避，跟我们长城守卫军一起，让云中漠地于守护中重生！”
　　“我！”星宿掀开了帷披，把孩子的手交还到老者枯瘦的手中，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只身走出，直面女子望向他的双眼。
　　“来人，给他一匹马！”她很欣慰，星宿的起头，流民中紧接着又出来了很多人，愿意再次战斗。
　　星宿接过马绳，显得很笨拙地爬上了马鞍。他温柔地抚摸马鬃，眼前不远的长城，似乎让他忘记自己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