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流将起

　　步风流出身世家，风流一世，医道奇才，如果说真有什么让他发愁的事，就是他捡来的便宜儿子步世仁了。
　　步世仁可算是银陵城里有名的早慧儿童，但步家所有的长辈都不希望步世仁早慧。
　　这位小少爷刚被带到步家就能口吐人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指着辰国太宗皇帝御赐的写有“平安仁义”四字的匾额嫌弃道：“刘玄招那个大老粗还是那么喜欢附庸风雅，明明胸无点墨，还偏要装风雅，这杏林无双四个字这么难看的字也敢拿出来秀！”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步风流当时就有把步世仁塞回给徐登云的冲动，他当时就意识到步世仁绝对会是个惹祸精。
　　辰国太宗皇帝书法的确很烂，人尽皆知，但太宗皇帝帮太祖皇帝统一了云海大陆，军功卓著，威名震慑整个人域，步世仁要不是在家门里这么说早就被衙门的巡逻兵给抓去以辱骂朝廷的罪给论处了。
　　步世仁三岁时就能吟诗，做的第一首诗的第一句就是：“江南春雨百花放，玄离农田绿叶开。”
　　云海大陆南方最大的宗门名为玄离宗，玄离宗的开山祖师玄离老祖以农夫身份起家，却在发达之后，妻子跟云海大陆北方最大的宗门雪山玄宫的开山祖师私奔了，自此玄离宗与雪山玄宫就成了死仇，这件事也一直被玄离宗视为奇耻大辱，步世仁要是在江南做这首讽刺玄离老祖的诗句，肯定要被玄离宗大卸八块。
　　步世仁六岁学会下棋，然后就指着棋盘上的一个残局道：“白黑子这个过了年龄的中二病，起名字还是那么中二，就这么一部残局也敢起名‘深沉的黑暗’，敢不敢再中二点？”
　　白黑子是人域另一个大陆沉寂大陆的棋圣，而且还在世，公认的沉寂大陆国手第一，沉寂棋界的精神领袖，步世仁要是在沉寂大陆这么说，早就被众棋手吊起来打了。
　　当时步风流就捂着额头，小小年纪就拉仇恨拉到其他大陆上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人生路上估计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等到步世仁十八岁的时候，步世仁已经从早慧儿童的称号改成“纨绔里的废柴”。
　　步世仁跟其他银陵城里的其他纨绔不一样，虽然步世仁也成天游手好闲，但十八年里从来没有嫖过，也没有赌过，也不会像其他纨绔一样聚在一起仗势欺人、耍人为乐，他常做的事就只有两样：吹牛逼和作死。
　　步世仁总是说一些或在或已经不在了的大人物的糗事，就好像他亲眼看到某个大人物与某个大人物当街对骂，哪个传奇大佬又曾被某个农妇一脚揣进护城河里，有些事史书上，甚至野史传记小说中都不曾提到，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吹牛逼兼作死。
　　如果说步世仁是某种惊天动地的天才，傲物也在情理之中，偏偏步世仁还废材的可以，这么多年医道懂一点，武道会两下子，棋道也能玩两手……修者三千道他道道都懂一点，却道道不得入门。
　　当然这还不是最令步风流发愁的，废柴点，他步风流还养得起，纨绔点，只要别离开银陵城去外面作死他步风流还能保证安全。
　　最令步风流发愁的是他那医道天赋卓著的小儿子整天跟在步世仁屁股后面也养成一副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架势，步风流可是在小儿子步世义一出生的时候就把小儿子当做衣钵传人的，将来要支撑起整个银陵步家的，这要也跟着步世仁养成作死的习惯，可如何是好！
　　发愁头疼的步风流没办法，给远在南山的徐登云写了一封信，将自己所有的担忧愁绪都跟徐登云说了一遍，写得情真意切，情绪都溢于言表之上。
　　但徐登云的回信差点让步风流吐血，徐登云的回信就只有一句话。
　　“天不怕，地不怕，这性格像我，不愧是我徐登云的儿子。”
　　步风流遥想当年徐登云分娩之时，伺机调侃，趁机索要好处，如今角色互换，步风流真有些后悔揽了这个烂摊子。
　　可现在后悔已晚，步风流恨恨地咬牙把徐登云的回信撕了，然后又写了一封信，信上也只有一句话。
　　“步世仁的确像你，不过这个儿子是该向你叫爹呢，还是叫妈呢？”
　　把这封信寄出去之后，步风流才感觉心情好些，心中因步世仁而起的忧愁也似乎少了许多。
　　步风流把府中的管家招呼上来，道：“老林，世仁那臭小子又去哪吹逼作死去了？”
　　林管家是个精瘦的老人，一双手皆由寒铁所制，恭敬行礼时会发出金属相击之声。
　　“老爷，三少爷去了迎春楼了。”
　　步风流闻言眼睛一亮，道：“嗯，那小子也到了年龄了，也好，那小子把精力都放在那上面就没精力再吹逼作死了。”
　　“三少爷花了三十万两白银买下迎春楼里的一个女奴。”
　　林管家继续诚实地说着。
　　步风流听到这数字，连都没眨一下，财大气粗的他根本不介意这点钱，甚至还点了点，对步世仁的行为大为称赞：“不愧是我步风流的儿子，泡妞出手够豪气，值得称赞。”
　　这要是让以前在地球上的步世仁看见这一幕，肯定会高呼：“世界欠我一个好爹！”
　　可现在成为功法的步世仁已经不会这么喊，听到林管家接下来的话的步风流也不会再点赞了。
　　“三少爷在迎春楼当众说昔日沉寂大陆的第一美女柳羞花也不如那个女奴。”
　　步风流立刻拍案而起，对林管家道：“老林，赶紧去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那小兔崽子的话传到沉寂大陆的陈策府，要是被陈策府的统领陈嚣张知道了，我一点不怀疑那个爱妻如命的陈嚣张会带着大军横跨海灵域踏平这银陵城。”
　　“老爷，放心，我早已打点好，没人会把这消息说出去，除非他不想活。”
　　林管家显然持重有远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听到林管家的这话，步风流呼出一口气，道：“娘的，等着兔崽子回来就通知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倾城佳人，能比得上柳羞花！”
　　林管家稳重地笑笑，道：“我想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通知老爷。”
　　步风流叹了口气，愤然道：“那小兔崽子除了这件事，还惹了什么祸？等这小子回来，有他好看的！”
　　林管家道：“来自人域玄煌大陆的煌国第一剑客念狂徒要来向你求医，现在他的说客已经在银陵城中。”
　　步风流挑了挑眉，神情恢复平静，身上爆发出医道大能独有的气势，此刻的他不再是为孩子而操心的家长，而是银陵步家的家主。
　　步风流重新坐下，拿出锉刀，边修饰指甲边道：“哦，我很好奇他派了谁当说客，他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医煌国之人，这规矩铁打不动。”
　　林管家微微欠身道：“他的说客就是我。”
　　窗外忽然进来一股风，吹动着步风流的长发，丝丝银发如根根尖利的银针，闪烁着危险的银光。
　　步风流嘴角一动，笑了一下，道：“有点意思，你当年跟念狂徒比试，被他砍去双手，经脉尽断，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林管家向步风流行了一礼，道：“但我依然是他的朋友，对他未曾有半点埋怨，那就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如果他在比试中放水，我才会和他绝交。”
　　步风流将指甲修饰完，将指甲沫吹落，却未放下锉刀，道：“我懂了，那你最好替你的朋友拿出一个我医他的理由，如果不令我满意，这些指甲沫就是你的下场，我能给你的，也可以收回来。”
　　指甲沫随风飘散，林管家的心却定了下来，在步家当了多年管家的他知道步风流这是在给他机会。
　　“我知道银陵步家与煌国皇室同宗同祖，却有血海深仇，但念狂徒已经脱离煌国，现在已不属于任何势力，这个消息的真伪，相信以老爷的能力想要弄清真假并不难。”
　　林管家盯着步风流的双手，如果步风流对他的理由不满意，步风流的手中一定会出现几根银针，那些银针既可以救人性命，也可以要人性命。
　　步风流手中没有现出银针，他只是沉默了一会，放下锉刀，道：“好，我会让老铁、老李和老钟三人将念狂徒来银陵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如果能活着站到我面前，我就给他医治。”
　　老铁、老李和老钟是步家的其他三位管家，与林管家合称步府四大管家，威震银陵。
　　“是，我会通知念狂徒。”
　　林管家就要出去，步风流却叫住了林管家。
　　“老林，你知道我一向很爱惜自己的双手吧？”
　　林管家道：“是的。”
　　“所以我知道指甲长了就要修剪，哪怕那些指甲跟了你很长时间。”步风流起身，一步踏出，转眼便来到林管家的身旁，拍了拍林管家的肩膀，“老林，你要好自为之。”
　　“我明白。”林管家直视步风流的双眼，面对步风流平静中暗藏汹涌的眼眸，刚毅的双目毫无闪躲，“但我绝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有人让我做危害你的事，自当宁死不从。”
　　步风流看了林管家一眼，转过身，风停，淡淡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如果世仁那兔崽子回来，算了，那兔崽子未必肯乖乖回来，让烟柳去把那兔崽子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