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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路的眼睛不是在看妇女，而是注视着时间。
四点十五分。
距离短信中的死亡时间，
还差一分钟。
陆路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他很清醒，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股酸臭味突然传过来，陆路抬起头，看见了从妇女口中往外流淌的黄褐色液体。
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顺着嘴角滴在仰着脸双眼迷茫的赵强鼻子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同时，手机在裤子里震动，他急忙掏了出来。
女人死后，
五分钟内，
屋子里会再死一个人，
包括你。
“你到底是谁？”
发送失败。
无服务。
陆路从沙发上跳起来，腿跨过桌子，伸出手抱住妇女挣扎的双脚。
他不能让妇女死。
这无关乎道德，
而是一种，
源自本能的，原始的求生欲望。
妇女的力量要超乎他的预料，
两只脚，像锤子一样，一下下凿击他的胸口。
他低估了一个活人，在濒临死亡时所爆发出的求生欲望。
呼吸，开始凝滞，胸口已经有要被凿开的撕裂感，但是，陆路不敢松手，否则，死亡时间就会重新开始，下一个，可能就会是他。
血液已经充斥大脑，陆路把力量都集中在两条胳膊上，与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争夺妇女的生命。
却依旧感觉，很乏力。
他对自己这副在工作和加班中透支的身体太过了解，
甚至后悔没有把午饭那碗面吃完，又或者多加五块钱的牛肉，在这个时候怎么也会用的上吧。
桌上的茶杯被陆路摸在手里，扔向天花板。
他看不见那个东西，却可以从力量拉扯中，感受到它的存在。
咔嚓！
玻璃杯砸碎在天花板，落了下来。
拉扯在妇女身上的力量，也跟着消失。
在妇女从天花板摔向地板的时候，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几近一种病态，跟着妇女一起倒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傻笑。
紧接着，陆路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股凉意，他默默地转过头，看见妇女近在咫尺的脸，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被血充斥的眼睛，在看着他。
空洞，
冷漠，
死寂。
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他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这双眼睛，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马上朝桌子后面跑了过去。
“这不可能……”
地板上躺着肢体扭曲的妇女，脖子上血肉模糊，半张的嘴巴上，沾有黄褐色的液体，眼球朝上，凝视着陆路。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她的保险还没有过免责期。”
赵强站在他身边，伸手指向妇女尸体。
陆路转头看向赵强，目光与他漆黑的双目相遇，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令他惊慌失措，他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强的眼睛，不是在看尸体，
而是在，
窥测着陆路的反应。
那是一种冷静的旁观者的目光，丝毫没有感情上的波动。
莫名的惊慌一下子变成恐惧。
他想逃。
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和站在身边的遗属，陆路拿起公文包，直接踩过沙发，朝大门跑了过去。
那个东西，一定在屋子里，不会跟出来。
他打开门锁，往外拉门，听到“咣当”一声，才发现门上的三道门锁，不知何时已经被重新锁了起来。
不过，好在都是插销锁，不需要找赵强要钥匙就能打开。
而且，短信说，陈娇死后五分钟，才会接着死下一个。
时间足够。
深吸口气，陆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这一切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是无论怎么样，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慌乱。
门锁，被一道道打开。
呼吸，渐渐凝重。
他抽开最后一道插销锁，手攥在门锁上，用力将门拉开。
然后，打开防盗门。
门外就是走廊，
在走廊的另一头，
还有一扇打开的门，
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
在窥探这边的情形，
似乎是那家人家的住户。
看见有人发现自己，陆路心里一阵放松。
那东西再厉害，也不可能影响到外面的人吧？
然而，就在陆路心里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对面那张脸上扫了一下，紧接着，浑身一僵，整个人如至冰窟！
那个在门缝里窥视他的人，
长着一张他熟悉的脸。
那张脸，略显有些憔悴，有些慌张，眼球布满血丝，就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多年，看着它一点点必成现在这副模样，只不过，他现在有些害怕这张脸。
这是他自己的脸！
当发现这是一张，长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后，陆路已经搞不清自己迷茫了多长时间。
那个，露在门缝外面，肩膀上的蓝色衬衣，也应该是自己身上的穿的这件吧。
如果他再往前出来一点，哪怕就一点点，或许还能看见此刻夹在怀里的黑色公文包。
陆路深吸了口气，常年从事文字和数据分析的他还不太清楚“恐惧”为何物，这份工作要求他无论面对多糟糕的情况，都要保持理性的头脑去分析，去挖掘那些藏在表面下的真相。
但此时，他却深刻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恐惧感。
而且，在这张脸的背后，那个昏暗的屋子里，陆路还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站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静静地伫立不动，让陆路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可是，对面屋子里的灯，在这个时候线路老化般的，闪烁了起来。
光线忽明忽暗，不停交替着，照在那人的脸上。
赵强，站在玄关角落里，手里提着刀，看着对面的自己。
但对面的他，对此丝毫没有察觉，脸上表情和自己一样，睁大了眼睛，在看他的身后。
就如同他现在。
顿时，他心里升起一股回头看的欲望，需要确定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东西，才能从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中逃脱出来。
“咔嚓……”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赵强走出阴影，手里握着刀，脚踩在门口的竹筐上面。
刹那间，竹筐喀啦喀啦地响着，接着被他踢到了墙上，陆路也在这时候应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