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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告别了母亲，周以修都会一阵小跑来到学堂，从城西跑到位于城东的笑堂门学，傍晚再一段小跑回去，这是李铁告诉他的炼气力的办法，据说他爹就是这么教他的，说是坚持久了打铁也能多挥几锤的。
本来周以修也没当回事的，他也没打算做铁匠，就偶尔陪着李铁跑跑，意外的某次即将迟到，从家里一路狂飙到学堂，然后他发现，好像自己也没怎么喘，逐渐的坚持下来了。有一回，还被余笑尘逮着迟到了，给戒尺狠狠的拍了几下，自那之后，干脆再起早些，来学堂帮着收拾收拾。
清明前后，阴雨连连，这样的天气，对于家境清贫的周以修来说，可谓糟糕透顶，麻布吸水，原本一套能穿几天的衣服，这会儿只能穿一天，家里的蓑衣对他的体格来说，负担又太大，根本穿不上。
虽然余笑尘一直有资助周以修母子，但深知亲姐倔强的余笑尘，鲜少送去布匹衣料，余氏愿意收下钱粮，还是余笑尘以孩子仍在长身体，不能吃太差为由，软磨硬泡的结果。
碰上这样的天气，为了让自己少淋一会儿雨，周以修跑得越跑越急躁，一路闷头，像是打算把昨晚和前些天的不快，统统发泄出来。
雨势不大，当跑到学堂那会儿，天刚微亮，轻扣几下门环后，周以修转身看了看门外石狮子，原想蹭到基座上待会，但外边雾蒙蒙的雨，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还是等着门房大叔开门吧。
不一会，咚的一声，周以修就听到门栓被放下时与地面那厚实的碰撞声。
“许叔，早呀。”待的门微微打开，他快步走上前去，仰着头对门内的人招呼道。
“嘿，你这小鬼，就不会让我再睡会啊？”门房老许举着拐棍，作势要打。
周以修轻灵的窜进门里，一溜烟就往后厨方向跑去，那动作像经年累月练出来那般行云流水，边跑嘴里还叫唤“许叔没吃呢吧，我去给你整俩肉包哈。”
老许看着跑远的身影，扯了扯那件还来不及穿只能简单披着的长衫，转身回到门房内。待他洗漱完再次从门房走出，周以修也将将端着木盘疾步朝他走来，嘴里还叼着个白面馒头边走边嘟喃，“洗呼，里滋抛纸。”
“你说什么呢？”老许一头雾水。
“啊，许叔，我说你吃包子。”说着周以修顺势把木盘托着递给了老许。
老许单手捧起了盘内的白瓷碗，碗里扣着三个大肉包子，碗底还依稀能看到些酱菜。
这就是他的早饭，自打面前的少年习惯早早跑来别院上课之后，早饭就再也不用自己去后厨了。
看着木盘里的小米粥，八宝酱菜，小汤包，老许知道，这些是自家少爷的早点。每天也是由周以修送的，而自己的这份，就是他以反正要给少爷送饭，多带一人份也不费事为由，给自己送来的。
做门房这些年，自己也是见过勤工俭学的学子的，却鲜少有人跟眼前的少年一样，得少爷授意自由出入别院，甚至出入后厨，书房，卧房。
“小修，你每天来那么早，就是为了给少爷送早饭，打扫庭院吗？听说，你家里没什么钱上学堂，这学杂都是少爷给你免的，所以你想报恩？”老许试探着来问询问到。
“嗯，夫子人很好，我想报恩。”周以修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许叔，你先吃，我给夫子送饭去。”
“快去吧。”看出周以修不打算深谈，老许爽快的结束了话题，看着周以修远走的背影，他感觉这个少年或许身份不简单。
可是曾身为军人，现在又是余家的家仆，缄默和忠诚，让他理智的不再往深处想，他只需要服从余笑尘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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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宝，你的笔歪了，加字一百。”课堂上门学的书法夫子墨汶，悠悠的说道。
底下的孩童们都在使劲的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不然可会被罚更多的。
余笑尘在二楼泡着茶，看着墨汶授课，差点把茶喷出来。
“啧啧啧，太狠了，太狠了。”余笑尘笑戏谑道。
“墨汶师从书圣专精书画，楷隶草行篆无一不精，书圣怎么教授弟子的，在学宫我们都领教过，能成为他的弟子，墨汶教导严苛，也就不出奇了，你怎么把她请来的？”余笑尘对面的男子抿了口茶。
“她自己找来的，说是想拜祭然哥。知道我在办学，就说留下几天，教导教导孩子们。”说这话时，余笑尘吹了吹杯中的茶。“心里应该也存着想看看二姐和修儿的心思吧。谁知道呢...”
“我听说你要收以修为徒？以修身份尴尬，收他为徒，首先得断了与我余家的卖身契，还要师道院认可，你对以修如此有信心？”
不怪男子如此惊讶，按说师道院只负责记录师从关系，但以奴身为徒，师道院是有资格予以审查的，这既是皇家赋予的权利，也是师道院为了保护皇家颜面的手段，帝国为奴，不是异族就是带罪之身。
“他也是你的外甥，你对他没信心？”余笑尘反问余希言。
“你把他保护得紧，对我这个大舅，他恐怕还不知晓呢吧？”
“二姐那边。”余笑尘讪讪道。
“我知道，少时父亲常年不居家不在，身为长兄，对你们管的紧，郁晴她不喜我，我懂。”
“收徒一事，我意已决，传一身衣钵于他，等他成年，让他从军，然哥的后代，不能默默无闻，二姐那边，你可要帮衬我。”
“好事都是你，黑脸又我来吧？”余希言一脸不爽。
“谁让你是长兄呢，又是小侯爷。”
“那墨汶那边呢？还有你以后真的就教一辈子书了？”
“对，这样也不错。”余笑尘毫不犹豫“墨汶那边，让她去拜祭也无妨。”
余希言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沉默着各自喝着茶，看着楼下的孩子们。
换了几次茶叶，时间渐渐的到了黄昏，墨汶的教习也告一段落，见此余希言起身要走，余笑尘跟着站了起来。
“就不送你了，我得交待些事情。”
“清明将至，此间无事就提前回去住上几日。”余希言临走前嘱咐道。
余笑尘点头，目送余希言离开后，转身走向讲习台，准备宣布未来几日的安排。“孩子们，过两日清明节，给你们放假，回家祭祖，初六回来，大家散吧。”
“谢夫子教导”屋内的孩童齐齐应声道。
待周以修收拾好讲堂的一切，余笑尘叫住他“来，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找姐姐有事。”
余笑尘与周以修走在路上，“修儿，墨汶夫子的教导方式，还习惯不？”
“好严，一天下来，我手都麻了。”周以修看着微微颤抖的右手，心有余悸。
“可是，我觉得墨夫子是为了我们好。”沉默半响之后，周以修笃定的说。
“没意思，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怎么教育你？”余笑尘只手摁住周以修的头，蹂躏着“小小年纪，干嘛那么老成，你就应该说，太辛苦了，以后都不要上学堂，这样的回答才对。”
周以修(﹁“﹁)
哈哈哈……余笑尘看着周以修的那一脸吃瘪的神情，格外的开心。
城西周宅，听到扣门声的余氏抽起门闩，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余笑尘愣了下，错开身去，让余笑尘和周以修进门。“我去再做些菜。”
“姐，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哦，修儿去烧水沏茶。”余氏淡淡的说“坐吧，有什么事情？”
“我想正式收修儿为徒！”余笑尘开门见山。“在然哥的墓前。”
“跟你学什么？阵法吗？还是习武？然后步他爹后尘，赴沙场上一去不回，不知生死吗？”余氏愤然“绝对不行！！！”
“修儿现在是奴隶身份，余家也没办法给他恢复平民，只有得师道院承认才可以。”余笑尘平静的说“你也不希望他低人一等吧？更何况他有这个天赋。”
余笑尘知道，自家外甥是二姐唯一的寄托和希望，身为人母，余氏不愿意周以修受任何委屈的。
余氏沉默沉默许久，叹了一下气“拜师可以，修儿已然称你为老师，此事我知，在墓前我也同意，毕竟修儿已长大，可你需答应我三件事，一未得我同意不得传他阵法，二当年的事情不可说，三不可鼓动他投军入仕。”
“姐，那我还能教什么？”余笑尘没想法事情如此顺利，又如此为难尴尬道。
“哼，修儿只需一个常人的身份，教什么，你自己掂量着来。”余氏起身到门口，对着厨房说道“修儿，你舅舅要走了，出来，开门送他。”
“清明我让勤伯接你们，我稍后到。姐，爹挺想你的，有空回去看看吧，带上修儿。”余笑尘眼角抽搐，二姐太狠了，水都不让喝一口，就下逐客令“修儿，别送了，待会帮我把门带上。”
话音刚落，余笑尘已越过影壁，朝着门口走去。